水秀秀带着礼物去了苏先生家,果然,其他都未受重视,独绿玉膏被拎了出来。
“这是何物?”
苏邵打开木盒盖嗅了一阵,只觉气味芬芳,又隐隐的有丝凉气,令人闻之舒爽。
水秀秀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支着下巴,见他作出陶醉的模样,不由笑道,“绿玉膏。夏日多蚊虫,若是先生被叮咬了,不妨凃上它一试,既可止痒又能消肿。或是晚间入睡前凃在耳后,亦可安眠。”
苏邵讶然道,“竟有此功效?”
“自然。我和我娘已经试过,先生可放心用。”
说起来,这绿玉膏需要洋甘菊和当地一种叫做红线草的植株,两种花草分别蒸制出精油,按比例混合又加入花泥才制成,做起来比其他都要麻烦些,不过效果确实好得很。
她反复试验过,发现这红线草与薄荷薰衣草十分相似,这才敢大胆的用,并且趁着花季,收集了不少的种子,又摘了不少成花晾干存放好。
苏邵感叹着放下手里的木盒,“这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水秀秀点头道,“是呀,我对这些有兴趣,愿意花时候一一去试,自然有结果。”
“话虽如此,但也说明你于此道甚有天赋!”
水秀秀笑道,“还要多谢先生才是,若不是你肯伸手帮我们一把,我娘和离的事也不会如此顺利,我也就没心情鼓捣这些啦!”
苏邵哈哈大笑,摆手道,“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你得多谢慕余,是他代我去了趟镇上,免我奔波。”
他居然会帮忙?
水秀秀惊讶了一瞬,随即明白对方的本意肯定是向苏先生卖好,应该与她没什么关系!
不过,该谢还是要谢的。
她灿然一笑,应道,“好,改日见到他一定道谢。”那个慕余虽然住在西屋,但并不怎么出来,她天天到苏先生这里报道,见过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显见得人家并不爱同她打交道,她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嗜好。所以,什么时候见到什么时候再说谢好了。
不料……
“不必改日,谢礼我自取了。”
随着淡漠的话音,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越过她的肩头伸向桌上,取走了一瓶绿玉膏,拿在手中把玩。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水秀秀吓了一跳,转头微仰着看到慕余那张俊脸,顿时有些怔忡。首次离这么近看他,突然发现这少年的皮肤非常好,又白又光滑,完全没有痘痘或是粗糙的痕迹。
真的难得喂!
她不自觉露出几分艳羡,目标啊!
上辈子她也见过些男明星,屏幕上看着各种酷霸拽各种美色动人,现实中一见面,真是犹如天打雷霹,那各种抹平了脸上坑洞的粉痕,它就算再自然也瞒不过水秀秀一双火眼金晴。
只能感慨一句,果然是自然美人看起来更舒爽!
身为颜控中的皮肤控,她对脸的要求还是很高滴!
被这么长时间盯着,慕余自然知觉,顿时有些不快。
他冷冷的瞥了水秀秀一眼,却发现她目光十分清澈,似乎只是单纯的欣赏,而不像那些妇人目露贪婪,这才没了火气。只是她双目太过灼灼,令他不由的耳根发红,于是不再看她,而是寻苏邵说话,“先生,我来取书。”
苏邵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露声色,只指向屋角的桌子,“上面摆的就是,你可自取。”
慕余拿了书,便欲离开。
临走时不知为何多看了水秀秀一眼,只见她笑意晏晏,神情中没有丝毫阴霾,仿佛过的十分快活。
剑眉微动,他若有所思的回了西屋。
这小丫头的家中事他曾听鸹噪的陆成说过,什么她爹好赌,她曾被虐打,昏迷不醒,什么祖母不慈,霸占了田地,却颗粒不予她和她娘,什么她爹在外面又有了相好的,意欲发卖了她们娘俩儿……直到昨日她爹娘和离。
陆成很是感慨,大叹她命实在不好!
他虽呵斥陆成多嘴,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水秀秀的命确实不大好。
世人皆重家风,父母若修身不正,家中儿女自然要受牵连。
更何况,她爹娘是和离。
便是她再出色,单这一点也会为人所诟病,日后论及婚嫁时难免艰难!
她年纪虽小,为人却精觉,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偏她还能整日笑盈盈的……一个乡下小丫头,竟有如此心胸,倒是让他有些佩服了!
回到屋中,他嫌弃的打开手中粗糙木盒。
然里面所盛之物却着实好闻。
不但好闻……他翻开袖子轻拈了些凃到手臂上被叮咬的大片红肿处,顿时一股清凉浸入皮肤,静待片刻,果然痒意渐渐消去,慕余长吁了口气。
不说其他,小丫头这调理花草的手段真正不错!
王府里不是没有相似功用的药膏,但那些大夫调制时不知要用上多少名贵药材,其效果不过尔尔。反倒是这乡村之中,小丫头不过用些野花野草便能制出如此好物,称一句“秀外慧中,心思灵巧”不为过。
目光略有些复杂的望着手中木盒,慕余心道,或许,这丫头并非他当初所想的那般不堪?!
隔壁屋中,苏邵正缓声言道,“明日便要进学了,给你授课的时辰便改在申时后,可好?”
水秀秀点点头,环顾笑道,“先生的小童怎么不在?”
“他去学堂打扫,想是与你走岔了路。”
确定没别人了,水秀秀犹豫了片刻,仍是问道,“先生,恕我无礼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先生帮扶我和我娘的真意?”
苏邵不意外的回道,“猜到你会问。不过事实即是如此,你与我故友的长女十分想像,便是因此。”
她极可能是阿娇的事,在未得确认前,不是相告的良机,他选择只说出前半句。
水秀秀敏感的察觉他似乎有话隐而未言,但想来再问也不可能知道更多了,只好颌首笑道,“即如此,我和先生还真是有缘。日后,我娘在学里要劳先生多照拂了。”
苏邵看着她小大人似的小脸儿,不由微笑起来,“学中活计轻省,不必忧心你娘,倒是你,独居家中,可好过?”
水秀秀撇嘴道,“他们能拿我怎样?大不了是不给饭吃,我去我娘那里就好。”
苏邵却道,“眼下是如此,但你可想过,你爹和离之后便可再娶。若进家门的妇人不淑,你怕是不能再独善其身。”
水秀秀沉默半晌,道,“一时之间我想不出应对,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考虑过。
但她既不能阻止水家兴另娶,也无法马上脱离水家,所以,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苏邵也沉默下来,须臾,他起身从书桌后的柜子里取出一物。
“这是……”
“匕首。”
那是把很小巧的匕首,从鞘中抽出,长度不过五寸有余,颜色发乌,匕刃略弯,乍一看,倒有两分像水秀秀平日用来割草的小镰刀。但仔细瞧便会发现,它的刃面非常锋利,绝非镰刀可比。
水秀秀有些挠头了。
“先生的意思是?”
“你拿着它防患于未然。”苏邵略顿了顿,回手将匕首指向自己的心脏等数个身体的重要部位道,肃然道,“这匕首比起其他,刃身略短,只要不刺到这里等几处要害,便不会出人命。你人小力薄,若是有人暗中下手,只能自救,有了它可出奇不意。若是实在不会用,我也可教你几招。”
水秀秀吁了口气,“我还以为先生只是读书人……”现在看来,显然不仅仅会读书,他拿匕首的手势熟练而灵巧,绝对是老手了!
苏邵坦然一笑,将匕首回鞘推到她面前,“我曾随军出征蛮夷,多少有些防身的功夫,不然今日怕不能好好坐在这里。”
居然还打过仗!
水秀秀登时有些星星眼了。
她一直觉得古代战场相当的残酷,固然也有大炮什么的,但主流还是拿着刀枪互砍互刺,真的是血淋淋。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只要不是逃兵,必须是真汉子!心理素质超强的!尤其是比起她这种杀鸡都不大敢看的人……虽然不情愿,但她得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废了些。
苏邵见她如此,好笑道,“我不过是幕僚,便是上战场也少与敌人正式交锋。危急时刻虽然也会参与战事,但多是自保,没你以为的那么英勇。”
水秀秀摇头道,“不不不,已经很厉害了!”
苏邵也不与她争辩,只是微微敛了笑,颇有深意的看着她,“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领军之人便是慕余的父亲。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他不是一般的富户子弟……”
这话题转换的略快,水秀秀怔忡了须臾才脸色古怪的缓缓出声,“先生这是在警示我?”
让我别妄图攀附权贵,不自量力的想与那位慕公子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