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王妈妈的儿子原就是娶的姨表亲,正是那姐姐之女……她难道因这个就对自己生了异心?
原想着自己对她那样好,又是正妃的地位,她怎么着也该想方设法地维护自己才是,没想到,她竟是怀了那样的心肠……若许,是看自己的儿子不能承爵,而她的儿子又得在府里继续过下去,想要给儿子保个好差事,好地位,巴着世子夫妻,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者,锦娘上次给自己弄的那个治理院子的条陈,很是挡了王妈妈一条财路,她定然也为这事恨上了锦娘的……
“孩子,你放心的查,娘只要结果就成,有些人既然起了心要背主求荣,那咱们就成全她,等事情查出来了,你就让她跟了她新主子去。”
王妃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如今越想越后怕,身边怎么有了这么一条腹蛇,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也许王爷说得对,自己太过温厚,又太过容易信任人了,总想着她是自小儿就跟着自己的,那感情比起亲母女来不过是只隔了层肚皮,怎么可能去怀疑她,不信任她,一时,这些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在王妃脑子里翻江倒海,以前在娘家时,她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吧,要变,也是跟着自己进了王府之后……
“娘,儿媳若是查出什么结果,还是会将她交给娘的,毕竟您和她这么多年的情份在,你有什么事也可以一并问了她。”锦娘不忍心看王妃脸上的哀痛,柔声对王妃说道。
王妃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得很,一时饭菜做好,请了王爷过来用饭,刘医正早就走了,一家子难得坐在一起,王爷和王妃也不肯锦娘立什么规矩,让她好生坐下用饭。
王爷是越看锦娘越觉得满意,用过饭后,对锦娘道:“孩子,你那城东铺子如今经营得如何了?”
锦娘听了怔了怔,忙回道:“回父王的话,那铺子儿媳让富贵叔接手了,儿媳打算也做中低档的绸缎生意,不过,咱们府里铺子,做的是宫里头的,儿媳想,这京城里头各大亲贵家里也有不少奴仆,想把这生意给做起来。”
王爷一听,端了茶的手便是一顿,眼睛发亮地看着锦娘:“孩子,你果然有见地,不过,京里大户人家府里奴仆们的衣裳一般都有了固定订货的渠道,有些自家便有铺子,这想法是好,却是难成啊。”
锦娘笑了笑,回道:“这点儿媳也想到了,自家有铺子的虽是多,但也不是家家都做绸缎生意的,儿媳想着也可以和别人家做交换生意。”说着犹豫地看了王爷一眼,欲言又止。
王爷便鼓励道:“无事,你但说无防。”
锦娘便接口道:“像咱们这个大府里,每年所须的胭脂水粉,所须干货南杂,还有些钗头粉饰,一应的用度方方面面都有,咱自家定是也开不了如此多种类的铺子,那还不如在人家铺子里订购咱家缺的,让他们在咱家铺子里订购绸缎,都是亲贵,相互也可以折些价,又是定数,倒可是省了许多采买环节里的漏洞呢。”
王爷听得笑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锦娘,沉吟了会子才道:“这倒是个好法子,而且,如此一来,倒是让王府与京里不少亲贵家的关系更进了一层,也减省了府里的用度,只是,这样一来,你怕是又要遭忌了,孩子,你可是将人家腰里的钱袋子给捂死了,得小心别人使妖蛾子。”
王妃听了也接着道:“再者,那铺子是你娘家的陪嫁之物,咱们这府里院落也多,若是因着你改了人家惯用的东西,只怕也会有人恨的,怕是第一个闹起来的便是……”
锦娘倒真没想这么多,她只是想着开源节流,又能对自己铺子有好处,其实交换生意,自己铺子里的货定然要比市价低一些人家才肯做的……
“那倒不怕,你只管做着,有父王为你撑腰呢,看这府里谁敢说三道四去,你只管将每院里节省出来的开支拨还给他们银两便是,并不亏待了他们,如此也算公平,若还有人闹,闹一个,你便罚一个,你娘如今身子也不是很康健,她……又是个不耐管这些杂事的,以后你就帮着你娘掌着家了。”王妃话音未落,王爷便截口道。
这话听得王妃和锦娘全是一震,王爷这话是让锦娘接手掌家呢,那上官枚要知道了还不得闹翻了去?说起来,世子妃身份上也高,又是在大的那个,那掌家之权怎么着也该给了上官枚才是,王爷这意思……
“莫怕,为父只是让你帮着你娘管着呢,她没精力管这些,掌家的名头还是你娘,别人想闹,也闹不过这个去,最多说你娘偏心眼罢了,这事父王会在年节下说的,你只管大胆做去,有父王给你撑着。这府里确实不太安宁,为父朝中之事太多,也没那么多闲心管后院里的事,你就当帮你娘了,再不整治,估计哪一天我和你娘饭菜里都会放了毒去。”
王爷知道锦娘的顾虑,忙又道,王妈妈之事让他很有触动,王妃身边那样信任的一个人,竟然也是有问题的,若不是自己与小庭亲耳听到,此事说出来自己怕也不会相信……这还只是个下人,保不齐,她背后就有人撑着呢。
而且,王爷最大的目的便是要考察锦娘治家理财的能力,如今庭儿脑子是好的,再也不是半傻子了,他欣喜的同时,更加坚定了早日将那墨玉早日全权移交给他们小两口的信心。
锦娘若真做出些成效来,自己在皇上面前也好开口,皇上也不会因着小庭腿脚不便而有所顾及了。
用过饭后,锦娘便立即和冷华庭去了王妈妈的屋子。
在路上,锦娘担心地对冷华庭道:“你和父王在屋里说了些啥?要紧不,她就躲那门后听呢。”
冷华庭手里正扯了根狗尾巴的枯草在玩,一听这话,便拿那草去痒她的脖子,翻了白眼道:“我和爹爹说话时声音很小的,除非她也有功力,不然是听不去的,倒是你啊,怎么越发的笨了,你不会换个法子么?你看你,为个奴婢把自己都弄伤了,这府里坏心思的人多了去了,抓一个你弄伤自己一回,那十个八个下来,你不要去了半条命?以后你再这么着小心……”
锦娘看他眼又红了,语气里也是带着嗔怒,忙一手捂了他的嘴,讨饶道:“不了,不了,再也不会了,这一次是太心急,就怕她真听到了什么会坏了相公你的事……以后我会想周到一些的,咱们……咱们还没生宝宝呢,我怎么舍得相公……”这话只说了一半,锦娘便羞得不敢抬眼,很有种在自己脸上甩一巴掌的冲动,怎么说着说着就到生孩子上去了,要求饶也不用说这个啊……
果然冷华庭眼都亮了,促狭地将她一把扯进怀里,伸了指点起她的下巴,声音便有些飘:“娘子,你想给为夫生几个?我想好了,最少得四个,两儿两女,那样大家都有伴儿……嗯,一年生一个太辛苦了,不若咱们两年一个吧……”
“相公!”锦娘终是受不住,娇声唤道。
冷华庭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娘子害什么羞,生孩子是每个女子必经的呢,嗯,当然,我也得多努力努力才是,光让你一个人,还真是生不出来啊。”
这厮越发的油嘴了,锦娘羞不自胜,腰身一挺自他身上站了起来,也不管他,提了裙就闷头往前走。
冷华庭自己推着车在后面大喊大叫:“娘子,羞什么,为夫又没有说错啥,一起走啊,娘子,你不管我了。”后头那句便是带了哭腔,锦娘听了便回头,果然这厮又是瞪着一双清纯无辜的眼睛,嘟着红润丰满的小嘴儿,一副受了委屈又被大人遗弃的孩子模样,她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就不会换一招么?可是……自己还就吃他这一套,看不得他那副小鹿斑比的模样儿。
又乖乖转身,老实地过来推他,这回他也不笑她了,只是时不时地回头看她,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王妈妈并没有真晕,碧玉也给她请了大夫,将那发簪弄出来,也包好了手,只是痛得她嘴角都在抽抽。
不时地就骂碧玉两句出出气,碧玉听了也不气,随便她骂也不还口,只是守在那屋里,谁也不得进去,刘婆子来探过两回,都被她冷冷地赶了出去,那刘婆子像急得不行了,在屋外转了几圈,后来便走了,碧玉想,怕是又给某些人报信去了吧。
锦娘推着冷华庭一进门,王妈妈的骂骂咧咧的嘴便消停了,她实在是怕二少爷得紧,今天可是惹了魔王了,这一顿打怕过不去的。
谁知锦娘在她屋里慢悠悠地转了个圈,什么也不说,又推了冷华庭出去了,像是这王妈妈屋里旅游了一趟似的,看得碧玉和王妈妈全都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得很,难道少奶奶不想问王妈妈的罪?
王妈妈却觉得胆子又壮了起来,定是王妃仍是舍不得自己的,少奶奶怎么着也得给王妃几分面子,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嗯,得想个法子见见自己的儿媳一面,有些事情自己动弹不得,交待了她去做便是。
锦娘出去时,睃了一眼碧玉,碧玉很机灵地跟了出来,锦娘便附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碧玉听得连连点头,不久后,锦娘便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锦娘一大早便起来了,与冷华庭两个去给王妃请安,却意外地看到冷华堂正与上官枚一起先来了。
这让冷华庭看着都怔了眼,锦娘不知道内情,只当是冷华堂在哪里玩过后又回来的,只是看上官枚的神色清爽得很,不像是在堵气,看来,冷华堂一回来定是又想了啥法子哄得她开心了,唉,女人啊,再聪明,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也会变成傻子的。
冷华堂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看不出有其他异样,冷华庭便忍不住朝他手腕处多睃了几眼,但广袖掩着,他又是垂了手的,什么也看不到,心里越发的起疑,脑子里便想着要怎么让他露出原形才好。
“小庭可是来晚了哦,大哥在这等了好一会了呢。”冷华堂看着缓缓进来的冷华庭,满面笑容地说道。
冷华庭懒得理他,仍如往常一样两眼看天,无视他的存在。
冷华堂也不气,仍是一脸温润的笑,锦娘却是上前福了一福道:“恭喜大哥,过些日子就可以迎娶新人进门,大哥院里又添新人,得享齐人之福。”
冷华堂听了笑容便有些僵,微偏了脸看了眼上官枚,果然上官枚原本笑吟吟的脸上又带了怒气,只好干笑着对锦娘道:“弟妹多礼了,不过一个侧室罢了,无甚可喜的。”
他这话也是在轻侮锦娘,他要娶的侧室可是锦娘的姐姐,他越是不在意,锦娘作为娘家人便会越是没脸,不过,锦娘无所谓,她对孙玉娘那号子人不关心,冷华堂看不看得起孙玉娘,与自己无关。
上官枚听了倒是又翘起了嘴角,骄傲地向锦娘挑了挑眉,一时王爷王妃都出来了,两对夫妻便同时上前请安,王爷一看冷华堂,先是一喜,立即又沉了脸,“你个孽子,这几日都在哪里胡混去了,快说!”
冷华堂听了垂手站立堂前,老实应道:“回父王,儿子……那日与宁王世子几个……去了西山玩呢,多喝了些酒,醉了些时日……”说着单脚嘴跪地,一副请罪认罚的样子:“儿子下次再也不敢了,请父王饶了儿子这一回吧。”
王爷看他脸色苍白,确实像宿醉刚醒的样子,也不像在说慌,心里稍安,只希望他不要是庭儿所说的那样就好,玩闹嘛,少年人心性而已,再大一些就会改了的,况且,堂儿平日也还端方守礼,不会真像那宁王世子一样,变成个混人。
“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再不可与宁王世子厮混在一起了,你好好一个世子当着,与那些污七八糟的人搅在一起作甚,没得丢了我简亲王府的脸,再者,你数日不归,总该有个音讯送回家才是,让父母忧心便是不孝,看把枚儿急得,那几日都要掀这府里的屋顶了。”王爷半骂半笑,倒让冷华堂松了口气,父王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也关心,前几日心里的酸楚便更是消散了不少。
上官枚也被王爷的话弄了个大红脸,垂了头,娇羞地拿眼腻冷华堂。
一会子小丫头沏了茶上来,每人上了一杯,冷华庭端着茶,突然对王爷道:“爹爹,明儿起,就让娘子帮着娘管帐吧,我娘子是嫡媳,以后就得她来掌家,这屋里,谁也没我娘子能干。”语气里全是小孩子气的无理霸气。
说得王妃就凝了眼,庭儿今儿是怎么了?先前王爷是说了让锦娘帮着掌家,但那也是要以自己的名义,怕的就是上官枚会闹呢,平日不多嘴的他怎么会把这事给戳到明面上了?
王爷也是怔住了,他不太明白冷华庭的意思,如今他已经知道他并非真傻,那如此冲动的傻话便会有深意,不由多看了冷华庭两眼。
果然上官枚一听,原本娇羞垂着的头立马抬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爷和王妃,冲口道:“父王,二弟说的可是真的?”
王爷听得一滞,不知道又如何回答,便见冷华庭正拿眼瞪他,想着这话原就是自己昨儿提出来了,今儿要是当着庭儿的面不应,只怕他又要发脾气了。
只好点了头对上官枚道:“是你母妃身子不好,为父要带了她去大明山消闲一阵子再回府,这府里一应的事宜暂时全庭儿媳妇管着……”
“不是暂时,以后也得我娘子管着,谁也不许多管。”冷华庭不等王爷话说完,便截口道。
王爷真觉得自己头很痛,刚要再说什么,冷华庭眼睛就红了,嘴一张,大哭了起来:“父王你说话不算数,昨儿便是你亲自说的,要让娘子帮娘管家,说娘子最是聪慧不过,你……你不兴骗小庭,你今儿要是反悔,小庭……小庭就……”
“小庭,这事由不得你胡闹,掌家可是大事,可不是你胡闹便可以定下的。”冷华堂不等冷华庭说完,一改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的样子,加重了语气喝斥道。
王爷听了就凝了眼,原来堂儿真在有利益冲突时,会与小庭争呢……不由故意犹豫着。
冷华庭一见,哭声更大,“爹爹,你若不应,小庭就要砸了这屋子,不信你试试看。”说着,随手就抄起身后景格上的花瓶就砸。
王爷一看脸都绿了,那可是上好的花瓶,一个得值好几百两呢,庭儿就是要装,也别拿自己屋里的东西出气啊,但他脸上却只是一片不安和无奈,仍是轻言劝道:“哎呀,庭儿,你……你怎么能砸爹爹屋里的东西,哎呀,那个砸不得,砸不得的,堂儿,你快去阻止了他,快,哎,我的红珊瑚啊,哎,好不容易自六王爷手上要过来了……别砸,最多父王应了你……”
“小庭,你太过份了,怎么越发的任性妄为了起来。”冷华堂一听王爷让他去阻止,忙喝斥着冲了过来,一听王爷像是要松口,便更是心急,伸了手就去抢冷华庭手里拿着的红珊瑚。
结果冷华庭也不等他拿实了,突然手就一松,那珊瑚便摔在了地上,咣当一响,便碎了。
王爷和冷华堂正楞怔着,说时迟,那时快,冷华庭突然夺了锦娘手里的那碗热茶便向冷华堂手上泼去。
那可是刚沏过来的滚茶,冷华堂虽是穿得厚,但离得近,那碗茶便一滴不剩地全浇在了他衣袖里,顿时烫得他跳起来,忙伸手去卷衣袖。
却是卷了一半后又忍住了,一脸的痛楚,却生生受着,冷华庭见了更是疑心,那边上官枚见了便吓得哭奔了过来,冲着冷华庭道:“你……你也太混帐了一些,别以为人家当你小,让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着人早就扑上,一把撸起冷华堂左手的衣袖,冷华堂手上火烧火辣的痛,头上汗都出来了,一时没来得及躲闪,让上官枚将他的手腕露了出来。
果然,那广袖下的手腕包了一层白纱,而茶水连那层白纱也浸透了,他忙想要卷下衣袖,王爷却是眼尖,沉了声问道:“堂儿,你那手腕子何时受了伤?”
冷华堂吱唔着道:“没怎么伤,那日骑马蹭破了些皮。”却是痛得紧咬牙关,那话听着就像是在抽气,王爷见了便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几下便拆了缠着的纱布,露出里面发红的一道整齐的伤口,一看便知是用刀器割伤的,而且,正在腕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