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树?
树妖还是树魔或者树神?
他清楚地记得,当日将这株桃树移到窗下的时候,他识海之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护我一回,我护你一世!
老天作证,他从来没有真的将这株桃树当成什么守护,然而,在最大危机来临之时,她守护了林家!
秋水画屏目光流转:“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也不知道它有如此神通?”
“是……她的事情,等会儿我去跟她交流交流,我先为你治伤吧。笔砚阁 m.biyange.com”
秋水画屏全身大震,脸蛋上一片血红:“不……”
“你大约还不知道,我有一门神通,叫回春苗,治伤最具神效……”
秋水画屏心乱如麻,就是因为你有回春苗,才不要你治……
绿衣说得很清楚,跟他那個啥,就能治病,还能美容……
秋水画屏声音也好乱:“……我……我还没作好准备呢……”
“要你准备什么?你就躺着,剩下的事,我来……”
啊?她就躺着?剩下的事儿他来?
知道这事儿你经验丰富,可我……
还完全没有理顺出头绪之时,林苏已经将她放平了,一指点在她的额头。
一股温暖而神奇的力量注入秋水画屏的体内,秋水画屏突然觉得体内春花盛开,她的意识也在悄然迷糊,回春之力,勾动生命能量,也激发身体自身的活力,让各种不和谐第一时间消除,但受者,也会陷入沉睡。
伤轻者,睡得短。
伤重者,睡得长。
他在绿衣身上用过,绿衣曾经受的一些小伤瞬间消除,她也只需要沉睡片刻即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在陈姐身上用过,陈姐腿断骨重生,所以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在陆幼薇身上用过,陆幼薇体内几乎生机不再,睡得更长,整整三天三夜。
秋水画屏伤得极重,体内的血液几乎全都洒光了,此番经受回春之力,也沉沉睡去……
林苏手指收回,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秋水画屏……
好美啊……
她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脸蛋上是潮红……
这种状态他见得多了,绿衣刚刚就是这种状态……
但在秋水画屏身上,他是第一次见到。
秋水画屏以前都是清淡如水的,身在高阁之中,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仙子突然变成这幅模样,太惊心动魄了。
但是,他的心猿意马被压制了下来,他需要去见一个人了,哦,不,是见一棵树!
……
林苏轻轻关上阁楼的门,身形一动,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桃树长大了些,当日将它从西山带下来的时候,小桃树才三尺高,坐在房间里根本看不见,但如今,桃树已经长到八尺高了,半截树冠就在他的窗前摇曳……
林苏伸出手,轻抚着桃枝,内心发出召唤:“能跟你谈谈吗?”
唰地一声,他大脑中的那个元神似乎突然钻入了一个时空隧道,光影一闪,他出现在一座奇怪的殿堂之中,四周全是树木的纹理,中间是万千朵嫣红的桃花,桃花层层叠叠,形成一个大大的平台,一个女子盘腿坐在其上,虚空飞到他的面前……
“果然是你!”林苏面前的这个女子,正是他在西山吟诵那首诗时,桃树上显现的女子形象。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林苏道:“昨夜你杀了闯入林家的妖皇?”
花妖轻轻点头:“我说过了,你护我一回,我护你一世……”
“你的确说过这句话,但我感觉很惭愧,你连妖皇都能抬手间斩杀,我好像并没有护你的能耐……”
“你把我从西山带下来,就是护我!”
林苏怔怔地看着她,不懂……
花妖道:“听过西山佛寺的传说吗?”
林苏目光闪动,这倒真的听说过……
是章浩然告诉他的!
章浩然说,千年之前,大苍还没有建国,西山不是京郊名胜,只是一个荒山野岭,一股势力强横的盗贼盘踞于此,打家劫舍,杀人如麻,作恶多端,突然有一天,一座佛寺从天而降,将这股盗贼全都压死,从此,此山成为佛家圣地,向世人宣扬佛家普济世人的教义宗旨。
花妖道:“这传说有对的部分,也有错的部分,对的部分呢,佛寺的确是从天而降,但错的部分呢?佛寺降下不是为了灭盗贼,只是为了压我!”
林苏大惊失色……
花妖告诉他……
千年之前,花妖跟佛门高僧至善大师一场争斗,整整持续了十三年,她奈何不了至善,至善也奈何不了她,后来,至善化为佛寺,施展出至强一击,将她牢牢压在西山之上。
这一击,融合了至善大师的毕生修为。
融合了佛门真意。
还融合了他舍身降魔的佛门真义。
花妖无法逃脱。
她只能以残存的法力,让西山开满桃花,利用这些桃花吸收微薄的天地元气,让她元灵不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苦苦撑了千年还是难逃元灵消散,永坠沉沦的宿命。
那一日,林苏来到花树前,一首青诗召唤了圣道意志。
圣道意志暂时压制了佛门意志,她才有机会向林苏说出那句话:带我走!
林苏从西山带走的那棵小桃树,就是她的本体。
她就这样真正脱离了被佛门压制的命运,也算得上死里逃生。
林苏完全愣住……
灵隐寺,居然是至善大师金身所化,满山桃花,居然跟她有关,如今她离开了,西山才开始长其他的树木。
这些,是如此的离奇,无处不显示绝代高人的风采。
不管是金身化佛寺、千年意志不灭的至善,还是一念让西山开遍桃花,借花而续命的花妖,全都是难以想象的绝顶修为,难以复制的人间奇遇……
“你……目前是什么修为?”
花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能不能别提这么沮丧的话题?我一封千年,精元两失,关于修为的话题,纯粹是打我的脸,揭我的伤疤,我不玩了,我睡觉……”
一头倒在花丛中,不再起来。
林苏目瞪口呆,你一根嫩枝就杀了一头妖皇,不应该意气风发吗?怎么这么一幅霜打的茄子一般?你这样玩,会没朋友的……
突然,他的元神一震,被驱逐而出,刚刚归入识海,房门一响,陈姐和崔莺并排站在房门口,如同两朵鲜花儿同时开放。
她们回来了!
林苏深感庆幸,幸好这时候元神被驱逐而出,否则的话,陈姐和崔莺到他房间里,会看到一幅很诡异的画面,林苏人在,但没了意识,趴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林苏伸出手,抱住了陈姐。
陈姐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叫了声相公。
跟着是崔莺,刚刚从冰天雪地的义水北滩回来,一回来就钻进了相公的怀抱,压抑两个月的情怎么有点小泛滥呢……
“绿衣呢?”陈姐目光四顾,不在房间里啊?她还以为相公跟绿衣正在床上呢,一般情况下,大白天的不至于这么狂放,但相公向来不在乎这个,绿衣在这事儿上也很放得开……
林苏有点不好意思……
但绿衣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跃而起,钻进林苏的怀抱,伴随着一声夸张的叫声:“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表现得就象是刚刚见到林苏一样。
林苏懂了!
陈姐和崔莺全瞒过去了,只有柳杏儿,在院子发懵……
绿衣,你太坏了,前面偷吃后面演戏,滴水不漏啊……
暖阁早已生好了,踏入温暖的暖阁,窗外的冰天雪地,就成为了一道独特风景,没有寒风刺骨,只有美景无边。
林苏坐下,身边是陈姐和崔莺,绿衣亲自泡茶,崔莺还有点不好意思,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自觉地将自己当成小的,一般这些事儿都是她干。
但今天,绿衣大概是心中有愧,主动干了……
“江滩和义水北滩那边,情况怎么样?”林苏问了。
江滩那边,好得很!
虽然说人数还在增长,目前已经达到三十万人,但那边家家有余财,粮食充足,房子也修好了,煤也足够,冬天对他们而言完全不是问题,甚至可以说,整个冬季,他们是整个海宁府最滋润的一群人,就连城里的富商大户,都千方百计到那里去过冬。
义水北滩这边,情况就差得多了。
很多人的房子没有建起来,冬天就到了,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那边的人很团结,有房子的,尽量腾出地儿来,让没房子的人临时住进来,木器厂那边,也临时做了很多木屋,煤厂的煤,一船船地朝那边送,那边的人前期刚刚拿到了卖花的钱,买了足够的粮食,总体来说,虽然还比不上江滩这边,但相比较其他的地方,依然是人间福地,至少他们不会缺粮饿死,也不会被活活冻死。
陈姐和崔莺刚才去那边,享受到了数万百姓含着热泪接送的待遇,到现在还是心潮起伏,难以自持。
“相公,家里来过几个人,莪觉得有点特殊,需要跟你说下……”绿衣开口了。
“哪几个人?”
“知州大人来了!”
林苏微微一惊:“宋都?”
“是的,他是林家的至亲,初到曲州任职,第一站就亲自来家里拜访,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相公,你觉得他……”绿衣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
陈姐和崔莺也看着林苏。
陈姐亲手搜过宋都的材料,对宋都的情况甚至比林苏还清楚,她知道宋都是太子殿下的人,她还知道宋都曾经在金殿上对林苏下过死手,这个人,甚至比林苏摆在台面上的敌人还阴险,但在林家,她却是不能提的,因为这人是夫人的至亲。
她也并不知道,林苏踏入官场之后,跟这位至亲有没有缓和关系。
林苏道:“他前来,做了些什么?”
宋都过来,打的旗号是跟亲戚会面,带了三个官员,也都是曲州官场上的头面人物,给林家的面子给了个十足十,吃了顿饭,夫人让抱山先生带了几个大儒过来陪的,饭后,宋都去江滩转了一圈,看了几家厂子,看了海宁学府,也看了义水北滩,在“义川湖”那三个字下面站了很久……
他在江滩的全过程,都在陈姐的监测之下。
他全程客气,全程微笑,没有说任何针对林苏的话,对江滩和义水北滩的改造高度肯定。
即便如此,陈姐还是觉得这个人想做什么文章。
“对于一个骨子里就是小人的人,我当然不会抱什么幻想!不过呢,凭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林苏道:“还有谁?”
还有一人,极其特殊!
什么人?
一个骑着黄牛的老头!
此人在江滩转了整整两个月,时至今日还在,他是圣家的人!
林苏目光闪烁:“农圣圣家贾家的人?”
“是!”陈姐道:“此人据说还是农圣圣家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刚刚在京城主持秋祭大典,而且他在主持秋祭大典之前,也曾在江滩现身,秋祭一结束,又回来了,对江滩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
崔莺补充道:“此人还在这里建了间房子,似乎打算长住呢。”
林苏微微一惊:“还在江滩建房子?”
陈姐道:“不是江滩,确切地说是在江滩靠背的大雾山,这大雾山上,建的房子可不少了,有城中大户,有会昌大户,有京城富商,因为这大雾山原本不属于江滩,所以我们也没权力不要他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