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原定计划,周六孟谨行夫妇陪仲怀义夫妇一起前往下湾度周末,届时张闻达也会到场,就雷云谣的调动问題商谈。
但是,孟谨行心里挂着邬雅沁的去向,雷云谣调动一事基本框架已定,反正葛云状在申城,雷云谣和钟辉也都去了下湾,他权衡再三,觉得即使自己不去应该也不会有问題。
“你不來啊。”雷云谣接到电话有几分失望,强作开朗道,“你有事就忙吧,反正仲部-长、张部-长我和师傅都熟悉。”
雷云谣若无其事,孟谨行反倒愣怔了好半天才咬咬唇道:“有事随时和我联系。”
通完电话,孟谨行联系邬晓波,得知其恰在都江,便打发了潘平,单独驾车去邬家接了邬晓波一起前往南岸钓鱼。
“到广云后更忙了吧。”邬晓波上车坐定了问。
“还行吧。”孟谨行犹豫着问,“雅沁最近有回都江吗。”
邬晓波转过脸看了孟谨行一眼道:“她去欧洲休假,要半年吧。”
“半年这么久,”孟谨行立刻道,“怎么突然决定休假了。”
邬晓波摇头无奈地笑笑,“这些年她话越來越少,近两年更是这样,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休假这么久……”
说至此,邬晓波表情突变,紧张地看着孟谨行,“你突然找我钓鱼,不会跟雅沁突然出国有关吧。”
事已至此,孟谨行不打算隐瞒,将邬雅沁与刘飞扬父子发生分歧,突然被卸权带出境休假告诉了邬晓波。
邬晓波听完表情肃然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孟谨行一怔,嗫嚅道:“也许。”
邬晓波抚了抚脸颊沒说话,少顷便拿了手机拨国际长途。
连着拨了几个号码,直到拨打第四个号码,终于联系上了,孟谨行注意到邬晓波暗暗透了一口气,才随意地问了几句近况,最后瞟孟谨行一眼问邬雅沁:“谨行特意來看我,他很关心你的近况,你们要不要聊几句。”
孟谨行正意欲将车停至路边接邬雅沁的电话,却听邬晓波在说,“……这样啊,那好,你好好玩,有时间记得多给我打电话,嗯,再见。”
孟谨行一言不发,紧皱着双眉将车重新开到主车道上。
邬晓波打完电话一直望着车窗外出神,并沒有说邬雅沁的情况。
车到南岸,二人翻过大堤至江边钓台,趁孟谨行装钓杆,邬晓波拿出手机给万逸夫打电话。
“邬老,最近好吧。”
“逸夫,我今天是有事相求啊,”
万逸夫愣了一下马上道:“邬老是遇到事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时间现在和我见一面。”
“嗯……在哪里见。”
“南岸钓台。”
“好,半小时后见。”
半小时,万逸夫准时赶到,见到孟谨行明显愣了一下。
三人打了招呼,万逸夫与邬晓波往大堤散步,孟谨行在钓**自垂钓,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隐隐看到邬晓波神色凝重。
万逸夫并未留下与他们一起钓鱼,跟邬晓波聊完就告辞而去。
孟谨行忍了半天,到吃饭时终于还是动问:“邬老,你跟万总队聊了雅沁。”
戒烟一段时间的邬晓波向孟谨行要了根烟,点了三次才点着。
孟谨行心里着急,但他相信邬晓波与邬雅沁父女连心,心里的着急应该远胜于他。
邬晓波连抽两支烟,喝了一瓶啤酒,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远方,“雅沁啊,遇到那个孟云飞简直是个劫数,”
邬晓波皱下眉,回过头看着孟谨行,“你们虽是堂兄弟,但长得真是像孪生兄弟。”
孟谨行低下头,哑声道:“原來你一直知道……”
“雅沁和云飞本來都要结婚了……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孟家的情况。”邬晓波叹着气道,“雅沁当时毕竟沒有经过大事,云飞自杀又欠下大笔债务,她伤心焦急之余还要安慰你大伯一家,完全沒考虑自己的处境……唉,”
孟谨行定睛看着邬晓波,“我大伯那个案子后來是怎么摆平的。”
邬晓波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紧抿着双唇沒出声。
“能告诉我为什么找万总队么。”孟谨行换了个问題。
邬晓波又沉默了一支烟的工夫,才回道:“雅沁刚刚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但我是她父亲,我能听出來,她说话言不由衷,”
孟谨行心一沉,“你觉得她有事。”
邬晓波摇头,“我不确定。正常情况下,她跟我通话时总是懒洋洋的,只有每次遇到事的时候,她才会为了不让我担心而用果断爽快的说话方式。”
“逸夫曾在国际刑警组织工作过一段日子,我想请他以私人的名义请那边的朋友帮忙,确认一下雅沁目前的状况。”邬晓波的语调有些沉重,“当年为了救你大伯夫妻俩,刘飞扬动用了创天集团的资金替他们退赔挪用资金。这件事到创天改制时东窗事发,雅沁为了感谢刘飞扬的帮助,独立将这件事承担下來,这才有了当初坐牢一事。”
孟谨行默然,想不到坊间一直传言邬雅沁为刘飞扬坐牢一事,根结还是孟云飞。
邬晓波黯然道:“这件事她对我们一直都守口如瓶,直到说要跟翁灿辉结婚那回,突然喝得大醉,我才从她嘴里知道了这事儿,”
孟谨行闻言立刻问:“她当时为什么决定跟翁灿辉结婚。”
邬晓波面色一沉,目光扫过孟谨行,复又长叹一声,“劫数啊,事到如今,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不怕跟你摊开來说这事儿,她那时是一心想跟你在一起,把你看成云飞复生。但又时时清醒地认识到你和云飞的不同,这让她很痛苦,正好,翁灿辉那段时间追得她很紧,刘飞扬又想在申城发展创天而竭力撮合他们,她冲动之下便做了决定……”
邬晓波后面说了什么,孟谨行一句也沒有听进去,他只觉得胸口塞满了东西,压得喘不过气來。
从他第一次自雷云谣嘴里知道邬雅沁有个与自己极为想像的前男友开始,心底深处便留下了一道抹不去的阴影,她每一次对他自然流露的关怀虽然常令他喜悦,也令他不自觉地去猜测她是否一直当他是个替身。
良久,他的思绪飘回來,正听到邬晓波在说,“……事实上,雅沁在创天的决策权,从她决定与翁灿辉离婚,却沒能在你调职兰芝后为创天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开始,就一步步开始缩减了。”
孟谨行震惊地看着邬晓波,再度想起那次创天抢地前,刘飞扬与他畅聊雪茄与人生,终于明白过來,他完全误读了刘飞扬。
当时的刘飞扬显然已经意识到翁灿辉这条船要沉了,与其和翁灿辉一起沉沒,倒不如跟着踩一脚,并以此作为一个人情送给他,以换取今后创天的利益。
而他,却全然沒有往这方面想。
邬雅沁也全数隐瞒了刘飞扬的意图。
他的鼻腔开始泛酸,声音涩涩地问:“我能问个……问个不该问的问題么。”
邬晓波酸涩一笑,“你想问有关雅沁和刘飞扬的传闻。”
孟谨行歉意地望向邬晓波,匆忙道:“我不问了,”
邬晓波摆了摆手,人一下显得格外苍老,“雅沁是怎么样的女娃,我这个当父亲的再清楚不过,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从沒和她讨论过这问題。倒是……”
邬晓波显出少有的迟疑,孟谨行不忍心追问,替他倒了茶杯里已经凉了的茶水,重新泡了一杯热茶。
将茶杯递到邬晓波手里的那一刻,孟谨行突然发现,竟然从來沒有注意过,邬晓波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而且稀疏见顶。
“刘飞扬确实跟我提过想娶雅沁……”邬晓波艰难地说,“我当时就强烈反对,”
孟谨行愕然地看着他,喃喃地问:“雅沁自己沒提过这事。”
邬晓波摇摇头,“所以,我相信她是不愿意的。刘飞扬最后也沒有坚持,只是外面的传说越來越多……”
邬晓波的声音越來越轻,几乎到不可闻的地步。
孟谨行的心像被深深扎了一刀,疼得几乎能听到血涌出來的声音,“你觉得这些传言是刘飞扬故意散布的。”
“人心不可测啊,”邬晓波道,“他能坦然自若接受雅沁独自承担罪责坐牢,又能借着雅沁的感情为创天赚取利益,做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雅沁是个有思想的人,如果刘飞扬真的居心叵测,她为什么不离开。”孟谨行终于提出自己的疑虑,“要说报恩,她几年的牢狱应该完全可以抵过了,”
邬晓波闷声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她在我面前一直说刘飞扬是个好人,可我始终不这么认为。”
“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同意创天合并无极草堂。”孟谨行追问,他看到邬晓波的眼中划过一道明显的痛色。
“是我沒教好儿子啊,”邬晓波仰天长叹,“雅沁的大哥在澳门赌博输了大笔的钱不敢回來。正好刘创天也在澳门,他瞒着我们全家将无极草堂押给刘创天,这才借钱还了赌债回來。”
孟谨行眸色骤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