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里多了一位青春靓丽的美女大夫坐镇,宛若添加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为了宣传,惠娘根据沈溪的吩咐摆了告示牌在外面,同时店内也会给予优惠。
本来城中药铺都加入了商会,价格是各家药铺通过协商所得,不能任意降价销售。陆氏药铺这次给予的优惠并非是药材以及成药,而是对病人上门问诊给予优惠。通常来讲,大夫上门的出诊费用为五十文,如果是疑难杂症出诊费还会大幅提高,而药铺方面只要二十文、优惠期间半价只要十文就可以看病。
趁着客人尚未登门,惠娘把铺子里对应各种病症的成药拿给谢韵儿过目。谢韵儿是京城杏林世家的千金,自小对药材和药方耳濡目染,基本她看一看闻一闻就知道药材成分,但对于每味药材的具体用量,她没法用眼睛和鼻子做出判断。
刚开始,谢韵儿脸色并无太大变化,毕竟很多都是以常用药方配出的成药,但后面她仔细辨别过治疗疑难杂症的成药后,脸上多了几分惊讶。
“掌柜的,不知这几个药方,从何而得?”谢韵儿看着惠娘,面上带着几分恳切,也有怀疑与不解。
毕竟有好几种成药都是她没见过的方子,用药不拘常理,不但有外用内服的情况,还有几味药有些许毒性,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都不太敢开这种虎狼方子,更别说是没有给人看病资质的药铺了。
惠娘迟疑了一下,勉强一笑:“是家传的秘方。”
谢韵儿点了点头,究根问底道:“不知这几钟成药,病人用过后反响如何?”
“妹妹你知道,我们到府城不久,做成药生意才两个月,收到的反馈不是很多。但至少到现在为止,病人用过药之后并无不良反应,回头客不少。”惠娘坦然回答。
检验药方好坏的最佳办法,是临床反应。
一般来说,没有经过实践的药方是不敢拿出来用的。
可出于对沈溪的信任,惠娘觉得沈溪不会害她,更不会置两家人苦心经营的药铺于危险境地,所以在沈溪拿出药方后惠娘没有任何顾虑便按照方子配药,然后拿出来卖,事实上反响也确实不错,信心由此一点一滴地建立了起来。
但现在遇到正经的名医,惠娘心里开始打鼓,要是谢韵儿觉得某个药方不好,她自己也不知是否还应该继续出售与之对应的成药。
“炙百部、炙百合、茵陈、黄精、炙甘草、黄芪、鱼腥草、白及、小蓟、蔓枝子、龙刺花、菊仙子、过沟龙”
谢韵儿默默分辨其中一味药,不明白其效用,但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她未出言质疑,只是若有所思道:“掌柜的能以种痘之法拯救黎明百姓,祖上一定有名医传承的妙方,倒是妹妹孤陋寡闻了。”
惠娘很想说其实药方不是她祖上传下来的,但刚出口的话立马就收回去有些不太好,再加上事情太过蹊跷,药方都是从沈溪拿出来的,她一度认为这是曾教授沈溪读书写字的那位老先生传授,但事情到底显得太过匪夷所思,她自己也有疑惑。
谢韵儿刚刚回到坐诊位,正好有客人到来,却是之前的回头客,一位肺痨患者的家属过来买成药回去治病。
肺痨就是肺结核,在这没有链霉素和雷米封的年代,人一旦得了肺痨那几乎是不治之症,十痨九死,因为病人传染性高,其得病后是不能离家亲自来问药的。
谢韵儿问明病人的病情,心中有些忧虑。按照大夫的习惯,在得知病人病情后应该酌情开出药方,但人家病患家属却根本不是来要方子的。
“这位大夫,我们只是求药。”
病患的妻子不到三十岁,身上穿着得体,但面容异常憔悴,显然在丈夫染病后她操碎了心,“之前那药,我丈夫吃过后身体大有好转,夜里也能睡着了,咳血的状况少了许多。”
谢韵儿提着笔,闻言呆滞在那儿。谢家家传以及她看过的医书中,治疗肺痨的方子不少,但据她所知没有一种见效。
就算是太医,对于肺痨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嘱咐病患家属好好看护,多给病人补充营养,靠自身免疫力来对抗病魔,争取不到一成的生存几率。她没想到,竟然真有药方对治疗肺痨有效果。
本来她还想说什么,可眼前的妇人要急着买药回去,谢韵儿值得让其到柜台前拿配好的成药。等病人走了,谢韵儿才走过去,对站在柜台后忙活的惠娘道:“掌柜,这成药真的管用吗?”
惠娘无奈摇头,不是她不想说,是她也不清楚。
药方是沈溪提供的,药是她配的不假,可因为肺痨病患不能离开家门,就算不怕传染,病患因为体力虚弱也走不远,她作为药铺掌柜并非大夫,自然不会登门诊断病人病情,所以人家来买药,她把成药递上,收钱了事。至于人家还来不来,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真想去看看。”
谢韵儿很有求知精神,越是不明白心里越痒痒,这对她之前所学形成颠覆性的挑战,作为大夫,不知道药方的药理,在她看来是不能原谅的过失。
惠娘一边配药,一边笑道:“妹妹是自己人,很多事不该瞒你,这药方其实并非家传。”
谢韵儿有片刻的失神,听到这话不由惊讶地问道:“可是某本奇书上所载?”
“也不是。”
惠娘笑道,“要说我们这药铺,没什么奇书,倒有个奇人。若妹妹有什么疑问,等你回头问小郎吧,这些成药药方大部分都是他提供的,而且配成成药后效果似乎不错,回头客越来越多。”
谢韵儿本想马上找沈溪问个清楚明白,但念及自己是坐堂大夫,不能耽误病患看病,只能等下工后再问。可接下来问药的人不少,求医的却一个都没有。
毕竟药铺是卖药的地方,病人得病后通常是把大夫请回家,买药也是由家属前来,谢韵儿能做的就是看过方子后问问病人病情,稍微给些调理上的嘱咐。因为她对于大多数病症都有经验,叮嘱的内容对病人康复很有帮助。
惠娘在柜台后,看到这一幕无比欣慰,心想就算再多出些钱,能请个如此精明能干大方得体的女神医回来也值得。
中午吃饭前,沈溪一溜烟跑进药铺,高声招呼:“姨,我娘在库房那边没回来,我和黛儿过来蹭饭了。”
“好了好了,就你事多。”惠娘笑骂道,“你们两个小家伙过来,什么时候不管饭了?”
谢韵儿终于见到正主,不由自主站起身走了过来。
沈溪对谢韵儿恭敬行礼:“韵儿姐姐好。”
谢韵儿当众被人叫出闺名,粉面飞霞,正局促不安时惠娘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沈溪的脑袋一下,提醒道:“小郎,以后不许这么叫。要称呼谢姨或者是小姨,我跟你娘称呼她妹妹,你唤她姐姐,不是凭白占我和你娘便宜吗?”
“哦,知道了。”
沈溪本想跟谢韵儿套近乎,没想到上来就被惠娘把路子给堵死了,不由咧嘴一笑。
因为童言无忌,事情很容易就揭了过去。
这时林黛和陆曦儿两个小萝莉也走了进来,陆曦儿摸着小肚子:“娘,我饿了。”
“整天没个正经,就知道玩。”惠娘埋怨着,把配好的药让小玉放好,“宁儿和绿儿去厨房好一会儿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吃饭。哦对了,小郎,你谢姨有事情问你。”
沈溪看着谢韵儿,眨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谢韵儿见沈溪一身孩子气,怎么都不信这药方是沈溪这年岁能开出来的,话到嘴边却问不出来。
惠娘见状摇摇头,抢先问道:“小郎,之前没问你,这药方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段时间来买药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远近的乡亲买回去吃了觉得有效,慢慢积累起口碑,药铺的生意跟着好了起来。”
沈溪挠挠头:“姨,咱不是说好了么,我提供药方,病人吃坏了推在我身上,但若病人吃了有效,却不能问我药方是从哪里来的”
惠娘板着面孔打量沈溪一会儿,沈溪目光炯炯地与她对视,一点儿退让之意都没有,最后还是惠娘服软:“行了行了,这家里你是混世魔王,姨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妹妹,你看姐姐不是不帮你,这小子心里藏着太多事,连她娘亲很多事都不知晓,我这个外人,他防备得更深。”
谢韵儿点点头,冲着惠娘笑了笑,算是领情了,但她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对于惠娘来说,她早就习惯沈溪的不拘常理,还有他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谢韵儿毕竟刚来,不知道沈溪究竟有多大本事,要是她知道种痘之法,还有印刷作坊以及药铺几乎所有决策都出自沈溪之手,恐怕更要颠覆她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了。
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谢韵儿一直打量沈溪,想把这个小孩子看穿。
沈溪眼明心亮,从之前谢韵儿的反应他就知道这个天仙化人的大姐姐在留心他。越是如此,沈溪越喜欢讨巧卖乖,干脆在大人面前完全把孩子的天性表现出来,就在饭桌上跟陆曦儿和林黛打闹嬉戏。
直到惠娘开口责备,沈溪才停下来老老实实吃饭,脸上兀自带着童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