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武坤丝毫不理会身后表情怪异的四人,等鲜血滴落伤口自动愈合后,他才看着周围的疫民。
元婴修士的鲜血对喜爱鲜血的生物来说,莫过于瘾君子对待能够让人飘飘欲仙腾云驾雾奔向极乐的高级药物。
只见疫民身上的毒包来回摇晃,里面的疫虫左冲右撞。
起作用了!
花怜和花梦大喜,又不免担心站在中间的千武坤。
只是让人失望的是,毒包动了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动静,花梦忍不住开口:“还是没用吗?这么来看的话是不是不同的人的血对疫虫的影响不同?”
“不,”男人紧紧盯着重新安静下来的毒包,“并不是没有作用,它们出不来。”
“出不来?”闻言花怜和花梦皆是一呆,花梦瞬间将之前的不满丢到脑后,满是不解,“它们可以跑进去怎么会出不来?”
“这个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大夫吗?”千武坤收起匕首,确定不会再有任何反应,才转身走向门口。
“你不是懂点医术吗?!”看着男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花梦心里急得想要挠墙。
“我是懂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你们不是医谷弟子吗?这是你们的事。”
“可是你不是这么厉害吗?你知道这么多倒是好好看看啊!大家都等我你救……”
“花梦!”花怜语气微冷,打断情绪激动的少女,朝着千武坤拱拱手,“师妹年少不更事,还请千兄多多包涵。今日多谢千兄帮忙,我会按照千兄所言再好好诊治。”
“举手之劳。”千武坤颔首,拉着儿子退在一边,一副完全观望的姿态。
花怜警告的瞥了一眼少女,抖了抖长袖,将宽袖抖到手腕处重新开始检查疫民的状况。花梦委屈的撇了撇嘴,还是乖乖的跟在花怜身后打下手。
这一忙直接忙到月上中天,戌时三刻。
在庙内找了腐木做柴,在门内升起火,火上放着一口大锅,里面熬着粥。
月光落进锅里,灰色的粥汤咕噜咕噜冒着水泡看着骇人无比。
千武坤在地上铺了一只垫子叉着腿坐着,千绝二人坐在男人的大腿上靠在男人怀里。
花怜二人依旧在忙,锅里的粥也快好了。
千绝眨巴着眼睛努力与困意作斗争,年纪更小的千贝子直接捂着嘴打起哈欠来。
男人低头看着两个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儿子无声的笑了笑,摸出两颗辟谷丹送进孩子嘴里,一挥手用灵气打开紧闭的庙门。
坐在火边,从庙门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空无一人阴森森的街道。
月色下的街道,像一张巨大网,一不小心就将人拉向地狱。
吃了辟谷丹,两个小孩扭了扭,在男人怀里寻了一处舒适之地才闭上眼睛睡过去。
忙了许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花梦才在裙摆上擦着手从寺殿内走出来。
她看到打开的门,先是愣了愣,然后熊熊怒火从胸口窜出来。
“谁让你开的门!这门是能够开的吗?”
“这么多人,门关着太闷了。”千武坤掀了掀眼皮,看着花梦冲到门口。
“这是瘟疫!你开着门流传出去了怎么办?!现在还不能确定这疫病能不能通过空气传染!我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你很懂?”男人不悲不喜,菜米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人抓狂,“关着门就好了吗?寺内这么多人,他们本来就很虚弱,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那你说怎么办吗?我们已经很努力的在救人了!如果这些百姓救不了,难道还要让更多人落到这个地步吗?”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有本事他妈救人啊!“明明可以救人却无动于衷!我们牺牲少数人救更多人有错吗?何况我们从来没有放弃一个人!”
“悠城这么大!你知道有多少人吗?三万!整整三万!现在就只剩下这个庙内的几千人!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江南王要烧悠城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悠城的百姓快死绝了!还不如一了百了!”
“命该如此,救他们是你们医者的命,救不了是他们的命。”千武坤丝毫不为所动。
他是修者,虽然逆天而行但也是在天道的漏洞中行事,同样也顺应天命。所以,他不懂花梦那种奇怪的感情。
说冷漠也不为过,修者本该拔出情丝,真正的强者就应该无心无情没有任何弱点。
“呵呵!是吗?那都是活该啊!”花梦气极反笑,狠狠关上庙门,冷笑着翻搅着粥汤,一言不发。她怕再说下去,会忍不住掏出这个男人的心出来瞧瞧,到底什么颜色才可以面对数万百姓的死亡说出此般冷漠的话。
片刻之后,花怜满头大汗的走出来,看着千武坤和花梦之间弥漫的火药味笑了笑,走到千武坤身边坐下,瞅了一眼睡着的孩子,压低声音开口。
“千兄,你说得对,这些疫虫嗜血,用鲜血将他们引出来确实没错,但是它们就算想出来也出不来。”
“我那按照千兄说的去查了查方才那疫民的尸体,发现毒包里有一层柔软的白色的像蜡烛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韧性特别的好,不过用尖锐的东西很容易扎破。看来就是这玩意将疫虫挡在了里面。”
“我估计啊,如果受到外界攻击,疫虫就可以从这层‘白蜡’上得知,然后快速杀死寄主。
所以,想要将疫虫引出来,外面要有足够诱人的鲜血,然后不着痕迹的弄开毒包。
等疫虫出来,我们就可以将它们杀死。”
“但是,要做到将所有疫虫弄死引出来,需要大量的鲜血,而且要怎么弄开毒包又不惊到里面的毒虫?”
“这实在是太难了。”
千武坤搂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紧紧盯着火堆,火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可以弄开毒包。”但是,放血的事情,他可不会做。
他不是医者,没有济世悬壶的胸怀。
“真的吗?那太好了!”花怜一喜,一双黑眸耀耀生辉,满是自信,“只要可以弄开毒包不惊扰疫虫,我就有办法将疫虫全部引出来!”
“花梦!”不不,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花怜兴奋的起身,期待的看着翻搅着粥汤的少女,“现在我们手里还有多少药材,你立刻去将车前子、木香、蘼芜、蛇床子……这类驱虫解毒的药材拿来!有多少要多少!”
花梦握着勺子抬头,满脸都是不赞同,“师兄,你奔波这么长时间,今晚还是好好歇歇吧,明日在折腾,休息好了才有更多精力做事。”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把药材拿来,今晚我不做什么,只看看蛊虫对这些药材的反应,然后记下来。”
还说不折腾,这是刚说了的话就忘了吧?少女低眉顺眼的做这事,大师兄不愿意休息,她也没办法,早日治好疫病也好,他们也可以早点回医谷。
死了这么多医谷弟子,师父一定非常难过吧?
庙门的墙下放着一堆黑色土碗,碗内脏兮兮的。粥汤好了之后,花梦便用这些碗盛着粥端给疫民。疫民实在太多,这些碗根本洗不完,只能将就着用。
用稍微干净的碗替花怜盛了一碗,再看向千武坤时,只见闭着眼睛的男人眼皮也不抬一下,道:“多谢姑娘,我们父子三人不饿。”
花梦去拿碗的手一僵,不管千武坤是不是这个意思,任谁看了都会认为对方是在嫌弃。
少女脸色难看又尴尬,死死盯着人模狗样的男人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替疫民盛粥。
等花梦将粥汤分到每个疫民手上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看着花怜一脸殷切的坐在火堆边,少女没好意思先去喝粥,而是离开庙内去附近存放药材的中药铺拿花怜需要的药材。
来回不到半刻钟,少女抱着半人高的药材回来交给花怜,才端起自己已经冰凉的粥汤喝起来。而花怜得了药材,从药篓里拿出捣药的瓶瓶罐罐就去了寺殿内。
后半夜,大家都累了一天,很快安静下来。
少女就地而眠,躺在火堆边,半蜷着身子。
男人坐如钟,大腿上一边坐着一个孩子靠在怀里,他闭着眼睛像是假寐,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睡没睡,也没有人会去求证。
至于花怜,庙内殿中的油灯,亮至深夜丑【注:一点到三点】时之后,像是黑暗中最后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