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名武士飞马来到樊儒的跟前,“我等已经距离洛阳城不远,照此速度计算,三天后即可到达城下。”
樊儒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
“要三军止步,今晚就在此处扎营,以躲避即将来临的风雨。”樊儒吩咐道,“另外,对韩休等人要严密看守,既然已近京城,更需严防贼人。”
“是。”武士离开。
樊儒跳下战马,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囚车队伍,又对身后的一名护卫说道,“使人以棉布挡之,不可使之有失。”
没多久,一座座大帐便搭建了起来,囚车也被人用厚厚的棉布遮挡了起来,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座座无主的孤坟。
樊儒还算有些情谊,对韩休的家人们并没有过多为难,行军时要其夹杂在队伍中间,对于女眷,则要人准备了一些车子,虽然如此,由于路途遥远,加上心情紧张而郁闷,路上还是有几个丫鬟和婆子病倒了。
樊儒要人用棉布将囚车挡起来,也是担心淋到了雨,再有人病倒,见到司马炎时自己不好交代。
刚刚走进自己的大帐,一名负责照顾樊胥的武士就走了进来。
“这几天少将军一直吵着要回青州,不想随老将军去京城,今天更是吵得厉害,声称老将军不答应,就要一头撞死。还请老将军拿个主意,安抚一下少将军。”
樊儒哼了一声。
“这个逆子,怎会这般不明事理。”樊儒自言自语道,“老夫此番为朝廷立下大功,晋王看在老夫面上,一定会厚待于他,将来跟随在晋王身侧,一生尽享荣华,岂不强似在青州多矣。”
“老将军此言倒也不假。”武士说道,“只是少将军这般执拗,对晋王千岁似乎也颇多成见,若是进京与其顶撞起来,岂不要老将军和晋王千岁作难?”
樊儒似乎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迟疑了一下。
“将军可有好办法?”
“依末将之见,老将军暂且依了少将军,要其回青州。待见到晋王之后,老将军可极力在其面前为少将军表功,便说抓捕韩休等人皆是少将军谋略。晋王千岁定然大喜,待其封赏少将军之后,再使人接少将军进京供职,也免得生出祸端。”武士说道。
樊儒连连点头。
“将军之言甚善。如此,就请将军陪在我儿身侧,回到青州之后,要对其多加管束,待晋王钧旨一到,立刻带其入京。”
“末将遵令。”武士回答。
武士回到樊胥的帐篷。
“老将军已经答应少将军所求,要末将陪同少将军暂回青州。”
刚刚躺在床上的樊胥听到这个消息一骨碌爬起来。
“家父果然答应了?”
武士点头。
“既如此,将军立刻便可带人随我离开。”樊胥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抓起放在床边的衣物,一边说道。
“少将军莫急,末将恐天有不测,还是待明日一早再走不迟。”武士说道。
樊胥却连连摇头。
“司马炎阴险而又凶残,且身边又有郝弈等人助纣为虐,我深恐其派人前来监视我父子,届时便难以走脱了。既然无法劝阻家父进京,我也只好暂离这是非之地,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少将军多虑了。”
“你等未曾在京城为官,自然不知其中利害。”樊胥说着,已经快步走出帐篷。
武士无奈,只好跟了出来。
天果然下起雨来,一时间,密集的雨点在帐篷的四周和棚顶飞溅起无数水花,犹如有数不清的小手隔着厚厚的帆布在不停地抓挠着。
队伍中间的一座帐篷里,司马禁儒就像是一条被关在了笼子里的野狗,不停地在地上转着圈,他感觉到了死亡临近前的恐怖。
与司马禁儒的帐篷仅隔着不足五米远,便是王月蓝和碧儿所居住的帐篷。
“二夫人切莫悲伤,欲要造反者,乃是大公子,就算是株连到家人,也未必会轮到二夫人头上。”碧儿明知道此次入京能够活着的希望渺茫,却还是极力劝说王月蓝。
王月蓝恨恨地咬着嘴唇。
“都怪樊儒这老匹夫,若是他还有一点昔日情谊,也不会将我等姐妹尽数押解进京。”
碧儿抹了一把即将涌出来的泪水。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守在帐篷门口的武士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连双眼都难以睁开了,无奈之下,只好躲进了其他帐篷。
碧儿趴在帐篷的帘子跟前,向外面看着,只看到一座座帐篷的尖顶和那一溜溜被厚布挡住的囚车在风雨中飘摇。
有泥水从帐篷的下方缝隙里流进来,浸湿了碧儿的鞋子。
忽然,门口有人影一闪,吓得她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
帘子被掀了起来。
“你是何人,此乃女眷之地,不可擅闯。”碧儿慌得脸都白了,却还不忘对着满身泥水的来人喝道。
那人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小人樊胥,特来见过嫂夫人。”说着,樊胥不顾碧儿的阻拦大步走到了王月蓝的跟前,单腿跪在地上。
王月蓝也被吓得不轻,后背靠在帐篷的墙壁上。
“你、你是樊老将军家的公子?”
“家父正是樊儒。”樊胥回答,“小人当初与韩猛兄长同在京城为官,情谊深厚,目睹兄长被司马炎那厮所害,于狱中自杀。临终前,韩猛兄长曾要小弟对嫂夫人多加照顾,今番家父不听忠言,执意要将你等送入京城受死,小弟无奈,打算趁此大雨之际,救得嫂夫人出去,同回青州,以成全我与韩猛兄长之间情谊。还望嫂夫人勿疑,速随我离开。”
来人果然是樊胥。
在与武士等人离开不久,突降的大雨便迫使众人不得不找地方躲避,樊胥借此机会偷偷返回来。
他说的是实情。
当然,这是因为韩猛并不知道王月蓝在自己死后不久便和自己的兄长纠缠在了一起,否则,他的托付将会从照顾变成杀掉王月蓝了。
王月蓝又惊又喜。
“樊公子所说的可是实话?”
“嫂夫人若是有疑,小弟愿断指明誓。”樊胥也是急了,担心被其他人看到,说着,抽出长剑就要割断一根手指。
王月蓝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樊胥的手,却又极快放开。
“樊公子切勿如此,贱妾相信就是。”
不管怎么说,能够活着总比被送去京城受死要强。
“如此最好,趁此大雨,我等速走。”樊胥催促道。
顾不得收拾任何东西,王月蓝和碧儿跟随樊胥一头扎进了漫天雨柱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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