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肖逸到达之前,开朗健谈的周辛苑就一边剥葱一边提及过她的心上人,交待沈蜜一定要做好那道鹅肝冻,原因是“他”爱吃。
沈蜜也不是木讷的人,一边做菜一边就随口聊上两句,周辛苑笑着说:“他在我心中就是最帅啊,从小帅到大的那种。”
沈蜜自然未曾想到,周辛苑口中的那个帅哥就是肖逸,还配合着问道:“你们从小就认识啊?青梅竹马?”
不知为何,周辛苑似乎初见就与沈蜜很投缘,含笑谈及了许多关于她心上人的事情。
他的父亲是抗洪烈士,二十年前b市发洪水,为了救下被困在水里的周辛苑而牺牲,从此被周家视为救命恩人,周父将他视为己出悉心培养,他也很争气,从小到大成绩优秀,出类拔萃,后来果不负众望考上了b大医学院。
闲聊时,沈蜜怎么也不会把周辛苑口中的那个“他”与肖逸联系到一起,毕竟周父是b大医院现任院长,背靠着这样的大树,怎至于落魄到要去鬼屋做“医生”?
而此刻,这个“落魄”的肖逸,正衣冠楚楚的坐在饭桌前同父女俩闲聊,她却像个丫鬟一样站在厨房里围着油锅,烹炸自己的…自尊心。
沈蜜抬起手腕想看看几点了,才回觉自己的限量版手表早就卖掉了,只好硬着头皮端菜出去。
其实沈蜜知道这只是工作,不偷不抢,没有什么丢人的。可遇见了熟人,从小到大习惯被伺候的她竟然来伺候别人,难免觉得尴尬。
她的声音很小,垂着眸子,没有任何热情的把盘子放到桌面上:“鹅肝冻。”
有点像小丫鬟。
周辛苑眼前一亮,立刻双手合十,优雅的对肖逸说:“肖逸,你最爱吃的,我妈不在家,就请了个家宴厨师特地给你做的,她做的鹅肝冻特别好吃,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肖逸正与周父聊着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闻听此言一转头,在鹅肝冻上一扫,便一抬头,视线落到沈蜜身上时,笑容忽然停住了。
他一怔,随即看向她身上的旧围裙,和她脸上尚未痊愈的挠痕…
沈蜜窘迫极了,立刻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进了厨房。
然而那道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肖逸的眉眼本就锋利,总是看得人无所遁形。
大概,他在幸灾乐祸吧。毕竟上次她还打了他一巴掌。
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她看见肖逸夹起一块鹅肝冻放在嘴里,见她过来,又撂下筷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慢慢咀嚼。
周辛苑期待的看着肖逸:“味道怎么样?”
肖逸也不说话,挑起俊眉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又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放到嘴里,意味不明的看着沈蜜,品尝着。
沈蜜忽然觉得,他嘴里嚼着的,是她的肉,喉结滚动时吞咽的,是她的血。
自尊心“嘭”的一声爆裂开来,沈蜜脸色一沉,嘴角却又翘起一抹和气的笑,一时间表情极其难看,她扯下围裙,在手里团了团,对周辛苑说:“周小姐,饭菜都已经做好了,我也该走了。”
来之前周辛苑已经把薪资转账给她,听闻她要走,也就自然说:“谢谢你,路上小心点。”
这一句话,像是得了老佛爷的特赦一般,沈蜜扭头就去拿自己的包,隐隐约约听到周父劝肖逸去医院工作的话,而肖逸始终不言语,只是温顺的应着。
出门的时候沈蜜的动作很轻,关门的一刹那,她竟透过门缝看见肖逸正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很复杂,被她硬生生用关上的门给切断了。
回来的一路上,沈大小姐的嘴巴撅的老高,说不上为什么心里不好受,总之,一想到肖逸的那双眼睛,她就很想跺脚尖叫。
离开了周家,晚上八点,阴云密布。
从美发会所里出来,沈蜜向后抖了一抖一头柔顺的乌黑长发,昂贵的头皮护理spa物有所值,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若论五官,沈蜜不算美女,好闺蜜杨予曦总是用“一白遮百丑”来形容她。而且现在流行大双眼皮锥子脸的美女,沈蜜的包子脸单眼皮实在普通。尽管如此,她在街上也总是很惹眼,大抵是保养得当,头发、肌肤、玉足,身体的每一处无不散发着娇贵与精致。
一天兼职的钱,一分没剩,全部花在了美发会所。沈大小姐心情大好,全然忘记了遇见肖逸的不愉快。打了一辆出租车,沈蜜把漂亮的高跟鞋一收,优雅的关上了车门。
&傅,去富奥私墅。”
司机透过倒后镜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如丝绸一般柔顺的长发上。
回家的路上开始掉雨点,刚开始的时候一滴两滴,忽然落下几颗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紧接着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会儿下去要浇到我的头发了…”沈蜜望着车窗外的雨雾,幽然兴叹。
司机微笑,一脸皱纹:“出门没带伞吧?跟我女儿一样。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迷糊,过了今天不顾明天。”
下车的时候,雨小了点,沈蜜用包包遮在头顶,快速的跑到高级公寓楼下,小花园里她养的花草还在外面,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沈蜜心急如焚,不停有水珠落在头发上,显得十分狼狈,雨越下越大,她焦躁的用钥匙插门锁,可是无论怎么样都打不开,那钥匙每拧一下,就像是拧紧了她的细眉。
&用试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低音。
&
沈蜜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挺拔倾长的身影立在雨里,举着一把黑伞,半张脸隐没在伞下。
雨水打在伞上,布料发出闷闷的声响。
沈蜜心尖一凉,觉得那人诡异极了,便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曲弓膝盖,仰头自下而上朝那人看去,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逸?”沈蜜眉心微蹙:“你怎么在这儿?”
&锁被你房东换了。”肖逸声音低沉的说。
沈蜜拍了拍受惊的胸脯,惊魂未定,把头脑里的恐怖片谋杀片全部甩开,忽然小脸一板,气不打一处来的怒吼道:
&逸!你有病吧!撑把破伞站我们家门口我还以为你是变︶态连环杀手!你吓死我了!”
&态连环杀手?”肖逸凝眉。
沈蜜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雨伞撑在自己头上,没好气的问:“你找我干嘛?”
肖逸还穿着去周家的那身衣服,很帅,很干净,雨水落在他乌黑浓密的发丝上,很轻易的就撩动了沈蜜的心弦。
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尽管他肖逸的人品已经被沈蜜拉进了黑名单,可显然,她的少女心还是出卖了她。
肖逸白皙的脸颊上落了几滴水珠,看着她,也不生气,问道:“记得高中的时候,你是个挺文静的女生,原来脾气这么差…”
沈蜜立刻学他皮笑肉不笑的造句:“我还记得你高中时是个阳光少年呢!没想到把老同学介绍去那种龌龊的地方,原来性格这么阴暗!”
肖逸轻咳一声,忽然上前一步,站进了她的伞里,直视着她。
她比他站得高了两个台阶,两个人一下子变成了面对面平视,第一次站得如此之近,沈蜜觉得,这空气有点…不够用了。
沈蜜僵直着举着伞,眨眨眼,明显感到心脏漏了一拍,像是梦见下楼踩空的感觉。
肖逸看着她,虽然面无表情,眼中却多了几分真诚:“我找你是为那天的事情道歉。还有…欠你钱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沈蜜像是被滴在了琥珀里一样,紧紧地攥着雨伞,脑子已经不转了。
&你终于肯承认你欠我钱啦?多少来着?”
肖逸睁着漆黑的眼眸,无缝对答:“2>
&万…也没多少啊…”她被他的眼睛看得,心如鹿撞。
他的眼睛很深邃,睫毛浓密而卷翘,眼睑每动一下,都像是蜻蜓抚水,波动她心湖的一圈波纹。
沈蜜自知是个肤浅的人,她喜欢钻石水晶,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在最烂漫的花季年华,她爱上肖逸的理由,也首先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至于性格人品,全用少女理想中的完美来填补。
肖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认真的说:“对我来说,就很多。”
他说着,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是我目前的积蓄,只有十万,密码是123456,剩下的十万,怎么还,听你的。”
他大概是攥着这张卡站在这里等她很久了吧,十万块钱,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全部的身家,他要攒多久。
可他现在毫无保留的还给她,只为不欠。
沈蜜接过那张卡,忽然又对他改变了看法。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有误会。
&逸啊…”她极其认真的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了啊…”
肖逸离她很近,幽幽的发香传来,令他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她的头发上。
沈蜜说:“你忽然就离我这么近…用你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我…你就是说钱你不还了我估计也会点头的啊…说不定我还会倒贴点呢…”
一句玩笑化解了误会和尴尬,让肖逸忽然“嗤”的一声笑了。
&那意思,”肖逸带着淡淡的笑,退出雨伞,此时雨已经停了,他站在花坛边上,抽出一根烟来在手心磕了磕,点燃,他的双眼微微迷起,吐了一口烟雾,说:“你给个期限,别太紧,我想想办法。”
沈蜜撑着伞下了台阶,竟然有些留恋方才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她走到他身旁把伞收起来递还给他,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你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能自己攒住这么多钱。这十万块钱我收了,剩下的两万我就不要了。”
肖逸道:“是二十万。”
沈蜜没什么概念的样子:“哦,那也不要了。”
在她的概念里,两万和十万并没什么区别。
肖逸下意识的挑起眉头,忽然微微眯起眼,静静的盯着她看了几秒,看得沈蜜怪不好意思的。
沈蜜把头发掖到耳后去,双手交叉垂在小腹前,搓了搓:“你是在看我的头发吗?是不是还不错?我一周做一次护理的,今天被雨淋湿了,要不然会更好看…”
沈蜜看见肖逸的嘴角陡然上翘,他的唇很好看,他深深的吸上一口烟遮盖住嘴角的那抹笑。
良久,肖逸熄灭了烟,插着口袋挺直身子看着她,递给她一把钥匙,正色道:“你今晚就住我家,我去哥们儿那里凑合一晚。你介不介意?”
他能这样说,实在出乎沈蜜意料。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让人觉得有任何想法,肖逸总是个利落的人,说一不二。
沈蜜回头看看门上崭新的锁,无奈,一边接过钥匙一边感激的看向他:“介意也没办法啊,下雨天我总不能让自己露宿街头吧,人家今天新做的头发…”
肖逸沉着片刻,问:“我待会儿还有事,不能送你,你还记不记得去我家的路?”
沈蜜摇摇头:“不记得了。”
肖逸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把空烟盒一撕,隽秀有力的写下一串地址和电话号码,递给她,附上一张公交i>
&子深,害怕了打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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