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植物众多,两人砸在茂密的树冠上得到了缓冲,加上邵逸松的保护,知清浊神思还算清醒。
等她在原地稍缓一口气,去看邵逸松时,他已然没了意识,甚至连呼吸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邵逸松,你醒醒!”知清浊手足无措的拍打着他的脸。
若邵逸松此刻死去,南疆怎么平乱!煦朝岂不是又会陷入战乱!
不行他不能死!至少他现在还不能死!
知清浊不知道内心这份无法忽视的慌张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被破坏,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向来冷静的人,此刻却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你不能死,你快醒过来啊!”
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知清浊将手按在他的心口处,一次又一次的按压捶打着,曾经那些她以为不重要的记忆,如今一幕幕从她脑中闪过。
是因为自己这张脸也好,或是四年陪伴日久生情也罢,自师父离开后,邵逸松是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就算最后要杀掉邵逸松才能得到王位,但她无法欺骗自己,至少现在的她只想要救他!
不知是不是邵逸松听到了她的呼唤,在知清浊即将绝望时,他却有了反应,剧烈的咳了起来,而后吐出一口黑血。
随着东方泛起光亮,邵逸松开始恢复了呼吸,虽然很微弱,却还是让知清浊欣喜万分。
“没事了没事了”知清浊就像一根绷紧的弦,看到邵逸松有了呼吸,她蓦地瘫坐在地。
缓了一会,她借着晨光观察四周地形,崖底丛林密布,四周都是茂密的参天大树,树冠几乎可以遮天蔽日,尽管此时已是清晨,但能见度还是很低。
树下杂草丛生,又长又密,几乎可以长至腰际,时不时山风拂过,草丛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根底仿佛藏着什么看不见的危险。
不行知清浊提起警惕,树林茂密潮湿,如今还正值雨季,这儿就算没藏着咬伤邵逸松的毒蛇,也会藏着其它毒虫猛兽,一定要快点走出去!
想到这儿,知清浊不顾自己一身的伤,咬牙把邵逸松扶起,磕磕绊绊的向前方走去。
“你撑住,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
这一夜漫长的如同过了几个春秋,他们刚刚死里逃生,还都受伤中毒,若不是两人都是自幼习武,能用内力支撑一阵子,恐怕早就踏进阎罗殿了。
“水水”
邵逸松的声音微若蚊吟,好在他靠在知清浊肩膀上,她才能听见,奔波了一夜,她也早就口渴难耐,如今刚好是清晨,若是知清浊身体状况好些,或许她会采集露珠,但现在说不定她自己何时就会倒下,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儿。
她未停下脚步,继续朝着一个方向前行,忽的,知清浊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还未站稳脚根,她便一阵欣喜。
方才她脚下的泥土还是干燥的,现在这儿已经长了苔藓,说明他们距离水源越来越近了!
她扶好邵逸松继续向前走着,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她就隐隐听到远处传来水流发声音。
“我们有水了邵逸松,你听到了吗?我们找到水了,只要有活水,就说明我们可以走出去了!你你再撑一撑”
知清浊看到了希望,连语气都轻松了许多,她寻着水流声走了不久,透过树干之间的缝隙,知清浊赫然看到前方一条如同玉带的溪流蜿蜒穿过树林。
她眼前一亮,连脚下的步子都迈的大了些。
等穿过树丛到了溪边,她顺着溪水上游的方向看去,这条小溪细细长长,澄碧如玉,水流和缓,一眼望不到尽头。
知清浊干裂的唇终于稍稍有了笑意,她扶着邵逸松倚靠着树干坐下,将自己的锦帕洗干净后,用锦帕带水喂给了邵逸松。
知清浊到底是个爱干净的女儿家,自己满身血污,难受的紧,她用溪水稍稍清洗了一遍,刚将邵逸松扶起,无意中发现他腹部的血越流越多,昨夜逃命太过匆忙,她竟没发现邵逸松竟有这么深的伤口!
若是再不处理,恐怕他还未毒发身亡,就先流血而亡了,而且也许是中毒的原因,邵逸松的体温明显越来越高,方才还苍白的脸此刻已经微微发红了,他的情况不能再耽误了!
稍作思考,知清浊将邵逸松留在原地,自己则在附近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草药,她虽然医术不精,但基本退热止血的药她还是认得的。
崖下湿热,适合各种植物生长,想找几颗药想来不是难事,可这儿杂草太多,她又担心邵逸松的安危不敢走的太远,就在附近仔细寻找。
可天意弄人,知清浊将附近转遍了也未找到什么药草,这一耽误就是两个时辰。
邵逸松体温越来越高,先前的药效似乎也快过了,他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喉咙中发出痛苦且微弱的呻吟。
“没事我们马上离开,很快就可以找到回去的路了”
知清浊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她想将邵逸松扶起,可她早就筋疲力尽。
拖着邵逸松没走几步,知清浊腿一软两人一同摔倒在地,地上尖锐的石头将她的脸滑开一个长长的口子,从眼角处一直蔓延至嘴唇上方,血肉外翻的伤口处正汨汩流着鲜血。
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紧抿着唇,抬眼望向上方密密麻麻的树叶,一种难言的悲楚在心中蔓延开来。
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了吗?
她垂下头看向此刻已经毫无声息的邵逸松,此刻的他依旧与死无异。
带血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知清浊无力的躺在邵逸松身边,张了张口,不合时宜的唱起一首旋律熟悉的歌谣。
“星儿闪闪月儿摇熟睡的伢儿面儿笑风儿吹吹柳儿摆,梦乡的伢儿睡的香”
这是知清浊唯一会唱的歌谣,也是她那个所谓的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她曾多少次,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中,与小妹唱着这首熟悉的歌谣,安慰着遍体鳞伤的对方。
就像如今她安慰自己一般
从小到大,知清浊曾经历过数次绝望她一次又一次的眼看着至亲之人离去。
八岁时,她一把火结束了那地狱中的一切,而后一身罪孽的她遇到了愿意接纳她的师父。
十三岁时,师父惨死,她一心报仇,又遇到了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的邵逸松。
这些年,她费尽心思筹谋这一切,还未曾得到想要的东西,还没有还没有将害死师父的王权踩在脚下,难道就要死在这不见天日的树林中了吗?
不不行!
知清浊猛然睁开双眼,若是她现在就放弃了,怎么对得起师父,怎么对得起自己!
人的求生意识一旦被激起,就连身体似乎也有人能让人惊叹的力量。
知清浊明明早就已经精疲力竭了,可她却咬着牙,又带着邵逸松沿着溪流走了许久。
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只知道在死之前,她都不可以倒下,否则之前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一步又一步,知清浊脸上的伤口处的血已经干涸凝固,狰狞的伤口显的更加骇人,汗水与血水一同滴下,她无心去管这些,只将注意力放到脚下,艰难的淌着如海一般的长草,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眼看就要日落,知清浊脚下顿了顿,稍稍歇了口气,擦了擦汗水,刚抬脚想要继续往前走,只听脚下一阵窸窣,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往这边袭来。
知清浊暗叫一声“不好!”,但等她发现时,那看不见的东西已经到了她脚下,她甚至都来不及拨开草丛去看,脚踝处便感觉到一种尖锐的钻心之痛!
她一个不稳,两人都摔倒在地,余光瞥见一节赤色的蛇尾消失在草丛之中。
这林中果然有那种名为“赤菎”的毒蛇!
知清浊忍着痛,果断拔下头上发簪将伤处滑开,把毒血逼出来,还未到松口气,便见周围草丛涌动,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好!遇到蛇群了!
知清浊仓促着将邵逸松扶起,警惕着观察着四周,发现蛇群来的方向正是他们要离开的方向。
来不及过多考虑,她带着邵逸松向密林深处跌跌撞撞钻去,但身后蛇群速度太快,逃是逃不过去,知清浊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引燃了周围的草丛。
这是相当冒险的一招,蛇类虽然惧怕火,但说不定他们俩也会葬身火海,好在这个地方足够潮湿阴凉,火烧了一阵就渐渐熄灭,给他们争取了逃命的时间。
可蛇群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依旧紧追不舍,此刻天已经黑了,密林中伸手不见五指,知清浊也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不知自己现在身出何出。
听见身后的窸窣声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她除了向前逃没有别的选择,可当下一步迈出去,她脚下忽然一软,冰冷的触感传来,似乎迈是进了水中。
不等她多想,脚下淤泥湿滑,两人纷纷跌进冰凉的泥潭之中。
身后的蛇群只与他们距离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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