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今日难得多云,四人又在蓬莱岛上玩乐了一日,到了日暮西垂之时,见天际有落霞满天,落日又给海面染了半边绯红,当真是海天共一色。
不少修真者在云层里忙忙碌碌,采摘着晚霞。
“这是在做什么?”薛宴惊讶异道。
“以晚霞织锦,做成衣裳,”燕回见小师妹好奇,对她一笑,“在这里等我一下。”
薛宴惊乖巧点头,看着三师姐御剑飞入云层,与那些采集晚霞的修真者交流了几句,飞身而回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条发带。
燕回将那发带凌空一抖,薛宴惊便见得发带里绚烂霞光闪过,缓缓变幻着图案,其中有远岫云飞,有暮色万里,梦幻般的光影由金黄变为绯红,正与天边晚霞无异,美不胜收。
“佩上它,行走之时,发带微微晃动,便可见其中万丈流光转,随时变幻,”燕回给小师妹细细展示了一遍,“也是这几十年间蓬莱岛主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真好看,”薛宴惊不由感叹,“此人于行商一道当真是位奇才。”
“听说早些年,这位岛主还想趁雷雨时去云层中捕捉雷电制成披风,”方源笑道,“不过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要提前尝试一下渡劫的滋味,最终只能遗憾放弃。”
薛宴惊失笑。
燕回将手中发带塞给小师妹:“送你的。”
“三师姐”
“别跟我客气,晚霞披风确实太贵了,但一条发带我还是送得起的,收着吧。”
“多谢三师姐。”薛宴惊道了谢,冷于姝抬手,给她换上了新发带。
长长的发带尾端垂在胸前,薛宴惊抬头垂首,入目皆是霞光。
四人沿街前行,不远处有小贩正在叫卖毒药,见他摊子前人头攒动,竟是生意不错,几人便好奇地围了过去。
过去一问方知,此人是用凡间的毒药,如“鹤顶红”“断肠草”等制成美食贩卖,鹤顶红凡人一沾即死,对修真者倒是无甚影响,反而能给食物提味,增其鲜美。这噱头一时间引了不少修士驻足。
“孔雀胆炖东坡肉,曼陀罗煮狮子头,断肠草包粽子,马钱子凉拌牡蛎,”薛宴惊念着菜单,“这些我倒是能理解,但是化尸粉炒肉真的没问题吗?”
方源也不解道:“是啊,为什么化尸粉不化这个炒肉?”
“其实我的重点是有谁会想食用化尸粉,”薛宴惊无奈道,“不过师兄所言,的确有理。”
“我用的是灵猪肉,凡间的化尸粉化不得,”小贩一边给其他修士盛菜,一边百忙中为他们解答了这个疑问,“几位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方源释然,随后坚定拒绝。
薛宴惊选了一份七星海棠汤圆,摊主贴心提醒:“姑娘有元婴期吗?元婴期以下还是少食为妙。”
薛宴惊欣然点头,心下暗叹果然修为高就是好,连美食都能多吃一些。
摊主给她盛了满满一
碗圆润滚胖的雪白汤圆,又在上面细细撒了一层剧毒的七星海棠花,才小心地将瓷碗递给她。
七星海棠虽然剧毒,但卖相不错,其他三人看得心动,也各要了一份汤圆,又捧了杯鸩酒,晃悠着继续走上这条处处有惊喜的长街。
在周遭一片美食摊中,方源眼尖地注意到了一家调料铺子,他是厨修,最爱这些东西,立时就拉着师姐妹几人上前挑拣。
从一众稀奇古怪甚至还在爬动的调料中,方源挑中了一种外观再正常不过的辣椒,让周围经常蹭吃蹭喝的师姐妹三人松了口气。
方源笑呵呵地捧着辣椒,爱不释手:“我一直想要的魔王椒,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
燕回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要糟,果然摊主眼前一亮,伸出一个巴掌,漫天要价道:“五百上品灵石。”
“算了,不要了。”方源放下辣椒,扭头就走。
“唉,你别走!”摊主连忙追赶,“三百上品,两百,行了行了,一百拿走,咱们结个善缘。”
方源望天:“实不相瞒,我连一百上品都没有。”
这是实话,毕竟来蓬莱岛两日,他又花销了不少。
摊主苦着脸:“一百,真不能再低了,这东西很珍稀的。”
薛宴惊并不擅长议价,此时站在一旁,连忙一边学习一边掏出纸笔记下步骤。
冷于姝站在她身后,一打眼就看见小师妹在纸上写就“欲拒还迎”四字,顿时陷入沉默。
薛宴惊本想提议给六师兄凑一凑灵石,但转念一想,又怕自己破坏了他的议价大计。
直到方源让摊主在此等候,他去拳场赚点灵石就回时,薛宴惊才恍然大悟六师兄是真的没钱了。
三人跟着方源,一路来到蓬莱岛西边的拳场,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同境界修者上台比斗,由观众押注。参与比斗的修者每日至多参与三场,且需点到为止,不得杀伤人命,胜者最低可得一百上品灵石,败者也有五十上品的奖励。当然,修者境界越高,所得灵石越多。
方源搓了搓手,斗志昂扬:“一百上品灵石,只要输上两场就够了。”
“不,您是元婴巅峰,”门口的侍童查验过他的境界,鼓励道,“只要输一场就足矣。”
一行人进了拳场内部,只见场内有数个高台,每个高台下都围着一群修士,台上比斗者或持刀枪剑戟,或赤手空拳,打得酣畅淋漓,带给观众最直观的享受。
方源去准备前,和三人打了声招呼:“待会儿记得来看我比试。”
“好。”
等待六师兄上台的工夫,薛宴惊抬眼看着最近的高台,台上一位一人用长刀,一人持燕子镗,她旁观片刻,对师姐道:“红衣的会赢。”
燕回笑了笑,招来侍童,随手在托盘上扔下几十灵石:“押红衣。”
一盏茶工夫后,侍童捧来近百灵石:“红衣胜,您押中了。”
 
; “可以啊,”燕回赞许小师妹,“来,再看这边的另一场。
”
“用柳叶刀的胜。”
“”
“梳朝云髻的胜。”
“”
她看过十场,无一错判?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燕回大奇:“怎么做到的?”
薛宴惊猜测:“直觉?”
燕回正要拉着她去看下一场,方源走过来,手里拎着个钱袋,面色得意洋洋:“怎么样?”
三人这才发现自己沉迷赌钱,把他忘得一干一净:“很精彩。”
方源立刻察觉不对,无奈道:“你们压根就没看是吧?”
“对不住。”三人诚恳致歉,主动把刚刚赚来的几千上品灵石分给他一份。
方源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听了来龙去脉后,只是笑着摇摇头:“早知道跟师妹混了。”
四人并不贪多,也清楚这种事不能沉迷,拿了几千灵石,便离开拳场,直奔调料铺子买下了方源想要的辣椒。
她们一路逛到夜晚,待天色渐暗、余晖褪去、繁星浮现、明月高悬之时,蓬莱岛上又出了新花样。
高台之上到处掌了灯,有几名侍童向天空中用力掷出绳索,将绳子勾在了月亮上,又在下端系了只秋千,让大家可以借月荡起秋千。
薛宴惊抬眼一望,便知他们是用了障眼法,那绳子另一端是系在高空中一件隐形的法宝之上的。她轻声一笑,也不去戳穿,心下想着这东西哄一哄修真界的小孩子还是很新鲜的,随后一转身,便看见师姐师兄们正站在荡秋千的队伍里排队,见她望过去还招了招手示意她一起来玩。
“”薛宴惊沉默着加入了队伍。
待终于轮到她时,薛宴惊却不得不承认,这东西还是挺有趣的,可以荡得极高,海风拂过,衣摆与发丝一同在风中蹁跹,一起一落间,将海面风光与岛上众生尽收眼底。
而且和自己御剑飞翔的感觉不尽相同,其中更具玩乐意味,向前荡起时看天空繁星点点,向后荡时观地面灯火阑珊,但不变的大概是那种自由自在的心境。
后面轮到方源,他荡到最高点时非要和师姐师妹们打招呼,不小心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他哈哈大笑着从海里飞回来,排在他后面的小孩子们却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一个个学着他在秋千荡到最高点时放手,借着力跳进海里,玩得不亦乐乎。
修真界的小孩子们皮实得很,一旁带孩子的修士不以为意,倒是蓬莱岛的侍童们担心安全,一边连忙安排了人去海里捞小孩,一边颇幽怨地看了方源一眼。
玩了秋千,四人找了处附近的茶楼,要了清酒茶点,在这里听说书人讲修真界的奇闻异事。
此时正讲的,是几朝前有位人间的皇帝踏入道途的故事。
薛宴惊开了一坛琼酥酒,托腮静听。
原来那皇帝发现己身有修道的天赋后,便带了人间的下属臣民,在修界建了一座帝王宫,大有在修真界做一个长长久久的帝皇的架势。属下里谁能入道,就让谁做官,谁的修为高,就给谁
封侯拜相。
奈何修真者向来对皇权不大买账,这帝王宫几代下来,不过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罢了。
听到这里,燕回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一拍脑门。
方源奇道:“怎么?”
“以前遇到过一个男修对我示爱,他自称修真界的小郡王,我以为他脑子有病,就让他走远点,他不肯,我就把他打了一顿,”燕回若有所思,“却原来修真界竟真的有个帝王宫,是我孤陋寡闻了。”
“还能补救吗?”
“补救什么?”燕回反问,“打就打了,他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
方源看向冷于姝,忍不住发问道:“五师姐,你决定入无情道剑斩桃花之时,是不是顺便把三师姐的桃花也全都斩了?”
冷于姝微微颔首:“我把四明峰一脉的桃花通通斩了。”
方源大惊失色:“真的?!”
燕回白了天真的师弟一眼:“你怎么什么都信?”
“”
薛宴惊在旁边傻笑起来,冷于姝观察她半晌,把小师妹手里的酒坛子抽走:“喝多了,别再喝了。”
薛宴惊扁了扁嘴,燕回把桌面上的茶点投喂给她,这个醉鬼立刻又高兴起来。
帝王宫的故事反响平平,大概是没人喜欢听这种试图干出一番大事业之人最终归为沉寂的轶闻,也无客人上前打赏,说书人眼珠一转,一拍醒木,转而说起一段归一魔尊出征的故事。
不管听众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给说书人的是掌声还是骂声,他的故事总归是最能调动听者情绪的。
这段故事说书人已然讲得烂熟于心,此时自然说得精彩,连冷于姝、燕回和方源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
这个故事她们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但常听常新,每个说书人都能讲出一种不同的风味。
茶楼里也一反刚刚的安静,听到精彩处纷纷叫好鼓掌,还有人把零散的下品灵石往台上抛,要说书先生再讲一遍归一魔尊收服座下大将的故事。
直到这位说书先生喝水的工夫,专注的燕回三人一回头,才发现小师妹已经趴在桌面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醉倒了。
眼看这说书人又要继续开讲,燕回实在不想小师妹错过这段精彩,轻轻戳了戳她将她叫醒。
说书人恰在此时开口道:“我们说到那归一魔尊御驾亲征”
薛宴惊猛地坐起身:“御驾清蒸,什么清蒸?”
“没事了,”燕回把小师妹的脑袋按回桌面上,“接着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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