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此人,若为夫婿,也算可靠。”徐夫人评价道。
顿了顿,又道:“至于其他的,那要看你自己的权衡了。至于徐家受益或者受累……徐元偏安南洋,发展生存,仍然是看自身。外在能影响的,很少。”
“哦,这样啊。”徐玫应了一声,并未明确表态。
徐夫人也没有催问什么,同徐玫谈及了徐元的办学情况。徐玫听着,偶尔应声,或者说些见解,谈的很少。
如今是夏长渊负责督学。他很用心,当然成绩也异常出色。
徐玫反而所懂不多,没有什么好谈的。
劳工调来许多,路基自然筑的就快。不多时,朱燕率人将做成的水泥粉末送来,徐玫就近选了一块地方,开始加水混合搅拌,指挥人如何灌在路基上平整定型并划出防滑纹路……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二里多不到三里的路面,就铺成了。
表层盖上干草。
再让人沿着四下竖上警示牌,留下几人看守巡视,防止人误踏……
收尾的时候,夏长渊和徐立前过来了。
父子二人观察了一番,可惜此时路面尚未凝固不能踏足,算是接了徐夫人和徐玫,回城去了。
次日。
早餐之后,一家人乘上马车,往昨天铺成的那段路面赶了过去。
朱燕亲自动手扒开了有些干草,露出颜色深沉的路面,似乎还有些潮湿的样子。她用力按下一只手掌,并未在路面上留下痕迹,遂起身,向徐玫等人福了福礼,站在了一侧。
徐立前好奇地看过去,问道:“现在能走了?”
“应该可以了。”徐玫道:“大兄尽可以一试。”
徐立前点头,一只脚踏上去,用力踩了踩,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干脆踢开前面好一片的干草,在已经凝固的路面上走来走去,道:“真的凝固了!”
朱燕吩咐人将所有的干草都清扫了下去。
整个路面都露了出来,平整如同刀削一般,上面刻着菱形防滑纹路,同旁边碎石泥土的路面比起来,单是看着就很舒服,好了太多太多。
“试试路面强度和速度。”徐夫人和夏长渊也踏上了路面,亲自感受新的路面。
几种车子已经到了。
先是一辆空的不载人的一般常用马车。马车先是从旁边原来官道上奋力跑过去,记下实际用时,稍微消息之后,驶上新的路面,再次奋力奔跑而过,同样记下时间。
然后是乘坐十人的马车、装有一千斤重货物的马车、三千斤货物的马车,和五千斤货物的马车。先后从两种不同的路面上行驶而过,对比用时和牲畜的吃力程度。
越是载重的马车,水泥路面表现出来的优势就越发明显。无论是记录的官员,还是恰逢其会经过此地的赶着各种车辆被邀请从新的路面上通行而过的路人,无不十分激动。
“不知这么一段路面,照价几何?”有人忍不住问道。
“若是大规模生产水泥,不讲铺路时候的人工计算在内的话,平均计算,修成十里路,少或十两银子,多则不超过十五两。”徐玫给出了自己预算之内的答案。
这个价格,看似不多。但要知道,一条路,动辄就是几百上千里,想要四通八达,所需道路就更多,就算这价格不高,真运作起来,耗费绝对不菲!
凭着徐元官库的账面,这笔钱肯定是出不起的。
徐元官府才立几年,税收原本就不高,所有收入都花在鼓励农耕和兴办小学上,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全靠着徐家注入资金,方才得以运转。另外,徐元要立足要扩张,军事方面怎么也不能少了,这笔钱,仍然还是得徐氏注入。
家天下么,最初都是如此。
府库账面上没有银子,那就要看徐家徐夫人的意思了。
只是,这官道才耗费大力气修成,若就立即舍弃不要的话,未免太浪费了些。
所有人都看向了徐夫人。
徐夫人没有立即开口。
徐玫微微一笑,道:“这水泥路面的好处,更体现在雨后。而我们这片土地,本就湿热多雨。”
徐玫示意人分别提了十多桶水,一半浇在了旁边的路面上,一半浇在了新的路面上,而且是全都冲着一个点浇了上去。只见水波流淌,很快向着旁边淌了下去,绝大部分都淌到了旁边的碎石土路上。
土路遇水,当然就有了泥泞。只是有碎石细沙存在,加上路面被轧的很硬,泥泞虽然有,但也不会太耽误行人走车,不过是更难走一些而已。这是徐元官府下了大力气才修成的官道,若不能有这样的表现,那银子真是白花了!
“这种水泥最大的优点,就是一旦凝固之后,就异常坚固,如同天然的青石一般。别说仅仅是雨水冲刷,就是将其用蛮力砸碎了,也是一样。”徐玫笑着道:“所以,无论下再大的雨,哪怕是暴雨倾城,车马在上面行走,也不会出现任何淤泥难行裹足不前的情况。”
“再者,碎石黄土路面,使用三五年只怕就会出现坑坑洼洼难以行走,修补也难以全功……但这水泥路面,凭着现在的车马载重,一百年两百年,将仍然无恙!便是有断裂,只需用新的水泥略作修补,待凝固之后,便可全功。”
徐立前听徐玫说完,立即开口道:“若是使用百年不朽,那再耗费几倍,也是值得的!母亲,您的意思呢?”
“的确。”徐夫人道:“如何修,先修何处再修何处,这工作,便由你负责,做一份计划,交给我看一看,再斟酌一番吧。”
她没有不允的道理。
徐家眼下有的是银子,但花钱的地方却不多。甚至,在最后一批迁居过来的渤海国百姓安置完成的半年之后,因为有了大量的粮食、香料、水果等出产,凭着农税和商税,徐元政府就能够实现自给自足,并将有能力供养军队!
徐氏攒下来的银钱,总归也是要用出去的。
更何况,这笔开销,又不是一次性支付出去的。而水泥这种东西,除去政府修路,还有其他种种用途,也是能盈利的!
让徐立前负责,是徐夫人想要看看,徐立前能不能想的全面和长远。
“那玫儿,你可一定要帮我。”徐立前转向徐玫道。
徐玫点点头,道:“水泥生产这一方面,我会同你细细说的。”
不提徐立前如何就此事做出计划,又如何接受徐夫人教导的事情,只说接下了这桩事情,又是好一阵子忙碌,只从四月忙到了八月,她才算将从开矿立窑,到最后成品防水防潮保护运输等等都一一让人上了手,新开始铺设的一条路面也动工完成了最开始的十里一段,至此徐玫才算是将立即弄出的这份差事大致交了出去,不需要她怎么操心了。
大夏的形势非常不妙。却又坚挺着。
从三月起,北面大康和北胡联军就陈兵大夏边境,中旬,立即挥师南下!宣仁帝心知不敌,干脆收缩防线,直接让出了数百里土地,好几座城!
却是空城!
——所有百姓全部撤走,牲畜粮食等等能带走的全部都带走,田里土地荒芜没有耕作……宣仁帝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只差没有向井水投毒了!
也就是说,联军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许多土地是不错,但土地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出产!联军短时间内无法得到任何补给,更别提什么以战养战了!
占下的城池需要驻守。要驻守,就得分兵。失去人口的土地想要恢复人气,又根本不是驻守有些兵将就能做到的,需要人口!军队里许多活,也需要人口来替他们完成!
但人口从哪里来?
显然,宣仁帝绝不会放任大夏百姓投奔过去!那联军唯一的指望,就是从他们国内弄来人口!
但还是那句话,若非活不下去没了指望,谁愿意背井离乡!联军总不能向大夏强迫百姓离开那样去强迫他们的百姓南下!
宣仁帝只是放弃了一些土地城池,就给了联军好大一个困局!
而联军恼怒之下强攻大夏防线内的一座城,却不想宣仁帝亲自坐镇城墙督战,更是凭着高绝的武功于万军之中斩下了联军大帅的头颅!
大夏忍辱而战抵抗激烈,联军才遭困局又失去主帅,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暂时休退!
此一战,大夏军一扫颓势,士气高昂!
宣仁帝继位登基之后,不温不火许久,此时也获得了拥戴和认同!
而后,宣仁帝又直接补发三年兵饷,新送了一批铠甲兵器,又送来大批粮草牲畜犒劳三军,立即让所有将士士气高到了极点,三呼万岁之后,甚至扬言要反攻回去收复失地!
但宣仁帝十分清醒,拒绝了这种提议。
他此一举,相当于将手掌握拳收回打出,才有了些应对之力,并非真的就能胜过了两国联军!收复失地,根本不符合他的战略要义。
此后,联军几次攻城,若组织人手少,规模小时间短就算了,一但规模小些攻城激烈一些,他们就会郁闷地发现宣仁帝又到了城头坐镇,然后飞身而下,摘下一主将性命!
联军无奈,请得国内武功高绝之士埋伏主将周围想要设伏宣仁帝,但不知为何,宣仁帝却似乎知道埋伏所在似的,根本不踏埋伏圈,舍了主将之人,去寻其他将领斩杀!几次设伏,几次落空!
而联军又混入城池,想要暗杀宣仁帝,但折损数位好手,无一成功!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仅仅是让宣仁帝手臂受伤,明明刀刃上抹了剧毒,却不见剧毒发作!
就这样,之前联军放言许多人预料之中的摧枯拉朽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战况竟然奇迹一般地胶着起来。
徐夫人看到战报,屡屡出言赞叹。连带着,夏长渊也与有荣焉一般,心情格外好了很多。
只是,北面联军虽然受阻无法前进,但大夏乱七八糟这些年到底是将底子败的差不多了,阻了这最危险的一方之后,就没有了能力去阻其他方。比如,西南古陀国联合张氏开始蚕食大夏国土,因着大夏南方军备更弱,宣仁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借助地形,延缓丢失国土的速度。
也幸好,这两方纵然联军,实力也仍然有限,吞不下太多土地。
再有大夏境内的一些起义军趁势作乱,拿下个一县一城的,大夏政府也分不出精力去肃清。
所以,总得来说,仗打了半年之后,大夏形势更加恶化了一些,却显然还能坚持下去,并没有出现崩坏的征召。
“他能将局面维持成这样,真是十分了不起了。”徐玫看完消息,不禁称赞道。
“眼下这种危局,才能体现出他当初用新帝之命送走洪光道长的好处来。”徐夫人也目露赞叹,道:“几次动作,都能看出他乃是有大决断之人,一般人无法相比。”
任何赵氏子孙,就算是有野心想要上位,怕也不敢轻易以损坏龙脉国运为代价,去同洪光道长合作。而任何一个成功当上大夏皇帝之人,只怕会无法向莫仁一般,说放弃对一些国土的控制,就果然放弃了一些国土将力量集中再集中!同样的,只怕没有任何皇帝会忍心平白送几座城给敌方!就算是行坚壁清野之策,也不会忍心!
但宣仁帝却有这种大决断。
所以,他撑住了大夏局面,没有崩塌。
换做两年前,新帝在位之时,就算没了洪光道长在头顶压迫,只怕新帝也做不出类似决断,那面临诸国同时进攻,怕也只能惶惶无力,阻不住敌国脚步,任由人一鼓作气攻入了皇城!
“他是厉害。”徐立前也十分钦佩。
他扪心自问,若是让他坐在宣仁帝的位置上,绝做不到宣仁帝这般。
“那母亲觉得,大夏还有复兴的希望吗?”徐立前再次问道。
徐夫人略一沉吟,问徐玫道:“玫儿,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