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何宜忽然轻咦了一声,目光放在码头卸货区一个表情缄默的男人身上。
那人赤手空拳,出手凌厉,只一会的功夫,四周就空了一片,那些倒地的四九仔没有一个还站得起来。
而伍世豪则是一马当先,带着手下人马趁势扑上去,码头上那些联合起来的工头连同手底下的人手,逐渐开始被击溃。
“几百人的械斗,我以为还有的打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的人打的措手不及,看来我们也可以早点收工了。”
何宜取下嘴里的香烟,语气惊讶的说道。
“说到底只是些工头罢了,手下尽是些四九仔,还不是同一条心,如果这都要打的有来有回,那才是笑话。”
李安与何宜并肩站着,嘴里轻描淡写的说道。
码头上这些工头,根本就不是各自社团的狠角色,大多数都是社团内的低级成员。
伍世豪这边本就人多势众,还有个身手凌厉的龙成虎帮手,那些人没有被一击即溃就算难得了。
砰的一声。
被龙成虎一脚踢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终于站起身的郑鹏再次被一棒抡在头上,砸到在地。
“之前讲好的,输的滚蛋!我这人说话算话,也不为难你们,带着人快点离开,以后不准再出现在五号码头。”
伍世豪语气冷淡。
龙成虎穿着一件黑色短衫,面无表情。
他甩了甩拳头上的鲜血,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名身体佝偻成一团的四九仔。
而一眼望去,整个码头躺满了一百多个哼哼唧唧的烂仔。
“伍世豪,你有种,够胆动联公乐的地盘,寿哥不会放过伱的!”
郑鹏满嘴的血,声色俱厉地吼道。
他倒在地上,用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顺着脸颊流淌到脖颈。
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伍世豪,咬牙切齿。
“不用唬我,我等着。”
伍世豪倒也没太在意,扔下一句后,扬了扬手:
“来两个人把这个扑街扔到码头街去。给脸不要,没点眼力见。”
一边走过来两人,伸手就去抓郑鹏的胳膊。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郑鹏挣扎着怒声呵斥,在码头上混了这么多年,被人赶出码头就算了,如果还被人扔到码头街,他郑鹏的面子就算被丢干净了。
可此时的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哪有力气反抗,被两人不由分说地架着胳膊拖拽着就往码头外面走去。
“鹏哥”
他手下的四九忙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还不快滚,难道等我让人把你们一个个扔出码头。”
伍世豪吼了一嗓子,哼哼唧唧的声音顿时为之一住。
连一句狠话也没放,码头上这些工头低垂着头,带着手下四九仔狼狈离去。
不一会儿,除了码头上的血迹以及散落四周的家伙事,那些人走得干干净净。
细威凑到龙成虎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虎哥,你身手真的没话说,赤手空拳一个人就打倒了三十多人!”
他语气带着几分惊讶。
几百人的场面可不是街边三五人的打架,不小心很容易中刀。
之前住在城寨时,细威就经常听到龙成虎城寨第一打手的头衔,今天是他第一次看到龙成虎动手,身手也如城寨里传言的那般,一个人双拳带血,肘击膝撞就打翻了三十多人。
如果不是没人了,细威相信龙成虎还可以打更多。
“没有。”
龙成虎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细威还想说些什么,一边的伍世豪冲他招了招手。
“细威。”
“什么事啊?哥。”
伍世豪看了一眼身后受伤的兄弟:
“你先安排人把受伤的这十多名兄弟安顿好,刀伤的送去医院,一些皮肉伤的则送去医馆。”
“我这就去。”
细威点了点头。
伍世豪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
“对了,再取一万块钱,付过医药费后,多的分给手下的兄弟们,就当是今天的辛苦费了。”
“知道了哥。”
细威应了一声,带着受伤的兄弟匆匆离开码头。
“苦力强,让兄弟们把码头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还有地上这些片刀之类的也收拾一下。”
伍世豪环顾了一圈码头,扭头对身后赤着膀子,皮肤黝黑的精壮男人说道。
“豪哥,我去安排。”
苦力强转身离开,开始安排人收拾散落的家伙事,冲洗码头上的血迹。
“大威”
这么大个码头并不是占下就行了的,安置受伤的兄弟,清理干净码头这些琐碎的事才好开工。
而此时,那些原本在码头上工的苦力则是面色忐忑的望着伍世豪。
先前伍世豪说的话,他们都记在心里。
不用被人抽水,做多少拿多少。
之前他们就一直羡慕在六号码头开工的苦力,相比于那些剥削苦力的工头,伍世豪他们简直是码头上的善人。
把事情一件件安排妥当,伍世豪没有急着去见船东经理,而是对眼前这些面色紧张的苦力说道:
“我伍世豪说话算话,大家安心做事,以后和六号码头的工人一样。”
听到这话,这些苦力绷着的脸色终于松懈了下来。
“王胜光,把那些工头的货物账目清点一下,然后安排工人们开工。”
伍世豪交代了一声。
等码头这些苦力开始开工,这才目光一转,看向站在货轮上的船东经理。
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码头边,沿着跳板不慌不忙地走上了货轮。
虽说已经把原先的工头赶出码头,伍世豪不担心这些船东经理不让他上卸货。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靠这些船东经理吃饭,以后还要长期打交道的,还是有必要和这些船东经理知会一声。
“华经理,刚才的事如果给你带来不便,还希望你多多谅解。你放心,现在工人已经开工,不会耽误货轮出港的时间。”
伍世豪不卑不亢地说道。
他对面的是一个地中海发型,带着黑框眼睛的中年人。
两人也算认识,对方叫华明清,是益丰船务公司的一名船东经理,主要负责公司下面杂货货船的进出口货物统计以及装卸工作,确保货轮的正常出港。
上个月他公司货轮招聘的几名船员以及厨师,还是通过伍世豪这个掮客介绍的。
“只要不误了我的工作,我无所谓的。”
华明清态度还算客气。
眼前刚刚发生的数百人械斗,让他这个船东经理对伍世豪这些人的肆意妄为还有些暗暗咂舌,自然不会有什么刁难的心思。
“等装完货,你来找我结账就可以了。”
“多谢华经理了,我还要去跟其他船东经理交接,就不打搅了。”
伍世豪拱了拱手,也没有多待,转身下了船。
码头上的工人有条不絮的忙碌,伍世豪和这些船东经理逐一客套了一番之后,就离开了码头,来到了李安这里,跟他汇报码头上的事情。
“现在码头是你在打理,一些小事自己做主就行了。
手下那些兄弟的医药费,还有辛苦费,到时候从码头上的收益里拿出来就可以了。”
李安拍了拍伍世豪的肩膀,温和的笑了笑:
“走吧,给你介绍几位阿sir。码头是是非之地,以后免不了和这些当差的打交道。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多认识些人,也可以省下不少事。”
以后码头上这些争斗,李安并不准备过多的参与。
香港这个弹丸之地,贸易才是主业。而无论是什么贸易生意,都绕不开码头。
即便是做超市零售,很多商品也都是外国进口的。
随着来港人口的激增,生活物资根本就满足不了本港市民的需求,到时候大部分商品都要依赖进口。
鱼类、肉类,大米、海鲜
抢占码头是第一步,李安想涉足的是贸易生意。
李安领着伍世豪来到何宜这三个便衣的面前,伸手示意:
“何宜,你也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这是田志发、方兴亮两位阿sir。”
田志发是个高瘦中年。
方兴亮和何宜年纪差不多,三十来岁的样子,浓眉大眼。
“这是伍世豪,帮我打理码头上的事,以后就拜托两位多加照顾了。”
“田sir,方sir。”
伍世豪和两人一一握手。
何宜有意无意地说道:
“伍世豪是潮州人,和你们是老乡。”
田志发打量了一下伍世豪:“老家哪里的?”
“汕头的。”
“我是陆丰的,方兴亮也是汕头的,大家老乡,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田志发听了伍世豪的话后,马上换成了潮州话,态度也热情了很多。
李安微笑着说道:
“现在码头上的事也忙完了。码头街过去有家李记茶楼的茶点不错,大家一起饮茶聊两句。”
“好啊。”
何宜率先应承下来,又看向一旁的两名军装:
“你们两个盯着点码头,有什么事来茶楼找我们。”
而就在李安一行人前往茶楼的时候,另一边,太平山街。
这里是开埠初期华人在上环聚集的街道,除了街道两旁的商铺,就是显眼的各式庙宇,从依楼梯而建的太岁庙、观音堂、到藏身巷弄之中的福德宫,香火鼎盛。
位于尾巷的钟泰麻雀馆。
白炽灯光下,馆内烟雾缭绕,麻将碰撞声不绝入耳。
钟泰拇指摩挲着牌面,忽然砰的一声把牌翻开,红光满面的说道:
“清一色,糊了!”
双手推翻面前的清一色麻将牌。
“来,给钱”
“今天泰哥手气不错啊,连庄。”
桌上的三人脸上陪着笑,从牌桌抽屉掏出钱递过去后,推翻麻将牌,开始洗牌。
“泰哥,郑鹏来了。”
有看场子的四九仔快步走过来。
钟泰为自己点燃一支香烟,头也没回,一边洗牌,一边说道:
“他码头上没事干了?让他过来。”
很快,头上缠着纱布的郑鹏来到麻将桌前。
“泰哥。”
手上握着骰子的钟泰抬眼一看,止不住的皱起眉头:
“喂,你怎么回事,搞这幅鬼样子?”
郑鹏红着眼睛,语气干涉地说道:
“泰哥,码头上的地盘被人抢了。”
“谁干的?”钟泰一张脸迅速变得阴沉。
“伍世豪。”郑鹏咬牙切齿。
似乎是担心钟泰怪罪,他又说了一句:“不止是我,五号码头的其他工头也被扫出了码头。”
钟泰吐出一口烟雾:“李安的人。”
郑鹏观察着钟泰的脸色,试探着问了一句:
“上次在码头,长乐社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我们要不要跟寿哥说一声。”
“这么点事都要跟寿哥说,还要我们小的干什么?”
钟泰眼睛一瞪。
“长乐社的曹燕君修身养性,那是她的事,我们联公乐又不吃斋,李安让伍世豪搞我们的生意,那就让人做掉伍世豪!”
是夜。
阴暗的长街上,男人嘴里叼着半支香烟,望着斜对面的酒楼,脸色阴沉。
一名穿着短衫的年轻人从酒楼快步出来,来到男人面前。
“打听清楚了,伍世豪在二楼包厢吃饭,总共有六个人。”
男人深吸地吸了一口香烟,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冷冷一笑:
“泰哥说了,我们联公乐的面子不能丢,先给李安一个下马威。
他既然抢了我们码头的地盘,那我们就斩了他手下的伍世豪几兄弟!”
窸窸窣窣地十几人全部站了起来,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家伙事。
“动手!”
男人一马当先,握紧手中的狗腿刀,快步向酒楼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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