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薛蝉听闻陈小西的发难,笑得十分隐忍。
“我已经尝过了辜负自己的滋味,为此花了近20天,凭着一罐子硬币,从达赉诺尔一路流浪到上海。中间吃的苦头,比我过去二十多年吃的总和还多。你觉得,我还会再一次选择辜负自己吗?”
陈小西仰着头,放牧目光看向虚空,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还以为他在认同杨薛蝉的结论,没想到开口说的是:“可你毕竟还没有尝过‘失孝于父母’的滋味,尤其,你成长于尊师敬长、父母为天的传统孝文化中。”
杨薛蝉不觉压低眉头,看向陈小西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
何美丽咬着唇,咬得唇无血色。
朱贝妮看看陈小西,看看杨薛蝉。陈小西好死不活,没事儿人一样颠来倒去看菜单,杨薛蝉渐渐脸上少了锐气,多了一丝烦躁。
正胶着,服务生走了过来:“请问可以点单了吗?不好意思,我们后台厨师将于下午2点钟下班。”
气氛陡然轻松。
大家各自报了菜单,凑成一桌,服务生确认一遍后才离开。
没有人想再续回刚才的话题,仿佛那是个避之不及就会一头栽下万劫不复的深坑。
朱贝妮在心中默默叹一声:爱情跟父母斗,注定两败俱伤啊。
又想到自己从来没有从陈小西正经说过一句他父母对她的看法,奇怪,她竟然没有忐忑。她偷偷看一眼陈小西,暗暗吃惊:原来自己竞比以为的还信任他!
何美丽仍旧在笑,却不似初来时那么爽朗,眉宇间多了沉重的痕迹。
她仍旧笑着,生动形象地说着自己新任店长后的种种,朱贝妮则倾吐着自己对一个半月后的博士生入学考试的担心。餐桌上,两个女生倒也勉强撑起了热闹。
二冷盘、四热菜、一汤。陈小西在大家各自报了心仪的菜后又补充了些。
狭长的桌面拥挤起来,嗳,真好,不用挖空心思.想话了。大家各自运筷,沉默在咀嚼中变得也能接受了。
草草吃完,将近2点,何美丽着急回去上班,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立场。
杨薛蝉要掏钱包,被何美丽严厉阻止:“让他们付!说好他们请的。”何美丽知道他一向大方惯了,索性死死抱紧他的右胳膊。杨薛蝉被护得好笑,哈哈哈就笑出了声。
陈小西噙着笑,不急不躁将一张信用卡交给服务生。
两对恋人在饭店门口挥手告别。
一转身,朱贝妮忍不住怪罪陈小西:“你把话问得那么犀利干什么?何美丽当时脸都吓白了。这会儿她肯定在纠缠杨薛蝉,问他万一‘失孝父母’也很难受,他又该打算怎么办。”
陈小西一副吃惊模样:“啊?我难道不是在帮你吗?”
“帮我什么?”
“帮你问,你想问又问不出口的话呀?”
朱贝妮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想问又问不出口的话!”
陈小西转过身,认真脸,迫使朱贝妮与他面对面,拿一双深邃的眼眸深深地对上朱贝妮的眸光:“对着他们的爱情追问不止的人,难道只想擦边了解了解事情的起因与经过,而不好奇他内心关于未来的真正打算?
可是,我算准了你想知道也不会问。你在乎表面的和气,胜过你的好奇心!
我怎么舍得看着你委屈自己呢?
坏人就由我来当喽。
可是,你不领情又是什么情况?你的意思是我判断有误?我不够了解你?
让我想想……
自从你学会拿考试当借口之后,我确实太过自觉。看来,我有必要多多亲近你,深入了解你。”
吓!
朱贝妮忍不住要后退,却被陈小西揽在后腰的手反而收紧。
人家只是说了句“多多亲近、深入了解”,她竞莫名觉得别有弦外之音,难道,与异性相处久了,她不知不觉就从玉女滑向了欲.女?
跟着,她就脸红了。
“咦?你脸红了?我刚才说了什么让你脸红了?让我想想……”
朱贝妮的两颊,更是红成了日晒苹果。
话说另一对。
何美丽并没有像朱贝妮预计得那样抓住杨薛蝉死死纠缠“假如有一天……”。
何美丽喜滋滋、笑眯眯,拖着杨薛蝉的胳膊,在习习寒风中仰着脸,一步慢似一步往“由甲”店里踱。
杨薛蝉回头看她一眼,又回头看她一眼,不禁乐出声:“想什么呢?笑得美滋滋的。”
“什么都没有想,心里就是美滋滋的呢。”
“傻瓜。”
杨薛蝉也是马上笑容绷不住的美滋滋模样。
眼看要走到店门口,杨薛蝉忽然拉住何美丽:“你怕不怕我将来辜负你?”
何美丽回头,眸光一闪,妩媚一笑:“你不会的。”
杨薛蝉还想要问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什么都不再问,微笑着目送何美丽进店。
何美丽进店之后,写过看店的搭档,嘱她快去吃饭。趁着没有顾客来,她便做一些前台整理的工作。不免也会跑跑神儿。
随着杨薛蝉的重新归来,一些她困惑不已的谜题随之揭晓。
譬如,那个总也不说话的神秘接电话的人。
杨薛蝉猜,肯定是自己从家里偷跑之后,他妈妈重新开通了他以前的号码,企图从中发现他的踪迹。巧的是,当时何美丽毫不知情,因此也无暴露一说。
见到杨薛蝉之后,她更不会吃饱撑了反调戏回去。她躲还来不及!初听是他母亲,吓得何美丽直抱自己的胳膊:那些日子的喜怒哀乐,嗔怪与相思,竟然说给的是恨她入骨的另一个女人。
譬如,那个写了她名字的房产证。
杨薛蝉说,他虽然嘴里坚定地说相信他父亲是真的病了,其实心里也做好“万一”的准备的。他的准备就是将房产证更至何美丽名下,“万一”他不能再回到她身边,她至少因此而少受些流离。
“你亲戚知道吗?”何美丽又感动,又担心。赠送本来就是可以收回的,何况拿别人的赠送再转赠。
“亲戚?”杨薛蝉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