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绝望 第4章 （四）

    第六日清晨，整宿无眠，血丝爬满双眼的恒田盛。笔砚阁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说依旧按照之前几日预定，在婢女们的带领下。走入了人声鼎沸，桌上玲琅满目。早已摆满了，各色美酒佳肴的大厅中。

    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和之前有所不同。一语不发的恒田盛，虽来到了自己的席卫处，却并未坐下。

    而是站在那里，用一双虎目，怒视着不远处。正优哉游哉，坐在大厅正中位置的阎游鲁。

    “阎大人，在这开席之前，我心中有一疑问。希望您可以，为我劳神解答！”

    虽说恒田盛以上这句话的用词，还算是比较客气。但他那拿来，讲出这句话的语气。却又好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在这一刻，恒田盛给人的感觉。便像极了一只，在伤口的同时，还在对天嚎叫的孤狼。简单来说，就是非常危险。

    “据说您这五日来，在这整个太原城内。连一兵一卒的调动令，都没有下达过。这……是真的吗？”

    阎游鲁是何许人也？从拉下一张黑脸的恒田盛，跨入了这大厅起。在不自觉间，眯缝起了双眼的他，便已经知道。

    该来的事，终归是要来了。而该走的人，也无需再留了。

    “啊……说来这几日的杂事，甚是有些繁多。的确有可能，将这调兵之事，给抛于脑后了呢。”

    在装出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以后。阎游鲁将那以上理由，给说的冠冕堂皇。

    如果阎游鲁这几日，不是天天大摆宴席，夜夜醉倒的话。也许他刚刚所言，还真能让人有几分信服。

    而尽管没有明说，但从阎游鲁这模棱两可，顾左右而言他的回话里。闭上双目，泪洒当场的恒田盛，已经知晓了那个答案。

    也许是不想在，自己的这帮属下面前失了身份。一声轻咳后，阎游鲁用“诚恳至极”的语气，说出老调重弹的“新方案”。

    “不过恒将军，你请放心。在这之后，我一定会督促手下之人，速速去办。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军就可以整备完毕。到时候我再与你，一同杀回忻州城去……”

    可不等阎游鲁，把这换汤不换药的“新方案”给说完。泪湿满襟的恒田盛，就先一步张口，将自己的问话抢入。

    “那么请问阎大人，您还需要几日准备？”

    “这个嘛……”

    突然遭此一问，反应有些跟不上的阎游鲁，立刻开始闪烁其词。

    “毕竟是要调动大批军队，我想……大概再给我一个月……不，半个月左右吧。到时候我定可以，给将军抽出五千精兵……”

    同样不等阎游鲁说完，恒田盛的言语，就已经响起。只不过这一次，从他嘴中发出的，是一声声撕心裂肺。让这厅中之人，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的凄厉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半月居然能调给我，五千精兵……好，好啊好……”

    也直到这一刻。恒田盛才算是终于看清了。这位太原刺史阎游鲁，他的本来面目。

    在这一刻，恒田盛又想到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对整个忻州城，被二十万金兵围困了两月一事。知而装傻，不提不救。

    以及忻州城内，加上他赶路与停留的这些时日。已有近一月光景，无粒米可食的数万百姓……

    想到这里，猛然睁眼。望着大厅内的众人，怒目圆睁，睚眦欲裂的恒田盛。在下一秒里，做出了惊世之举。

    就在大厅内众人，把自己的视线，都聚焦到恒田盛的身上时。

    没有任何预兆，就见原本静默无言的恒田盛。突然把抬起的左手中指，深入到自己口内。在一声令人，顿感头皮发麻的脆响中。

    恒田盛就将这左手中指，给齐根咬断。带着满嘴鲜血，吐于右手掌心之内。

    接着右手紧握成拳，强忍悲愤的恒田盛，不做丝毫停留。将自己的这一根断指，给狠狠拍在桌面之上。

    此事的发生，瞬惊四座。在这颇为宽敞的大厅之内，也立刻变得针落可闻。

    然后就在场中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都被眼前所发生之事，给吓到光能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时候。无论嘴巴内外，都沾满着殷红的恒田盛，便再次开了口。

    “感谢阎大人，在这五天里，对我的酒宴款待。恒田盛来得匆忙，身上未装分文，也没有任何值钱之物。现今无以为报，只好留下这根断指。就算作是我，于这些时日里，在您府上叨扰的离别之礼了！”

    边说着话，边指血狂涌，却不作丝毫理会的恒田盛。在一个迅疾的转身后，径直走向大厅门口。

    “想我恒田盛，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今日再留下这一枚断指，证明我曾来此求援过。也就无愧于朝廷，赠给我的这身官服了。但是……我却唯一有愧于，那数万望眼欲穿。在等着我带回援军，去给忻州城解围的百姓们啊！”

    话至此处，恒田盛一脸凄然的把头转回。将他那虽无法伤及，却足以切割灵魂的目光，从厅内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最后定格在，即使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引发骇然变色。却仍旧不打算，张口说些什么的阎游鲁身上。

    “反正从一开始，这里就没有人，真的愿意帮我。那我情愿回忻州，去与那满城百姓。共进同退，生死相随。纵使最后，化为亡魂，我也无怨无悔！”

    一时之间，在恒田盛这视死如归的话语面前。除了阎游鲁外，他的这批将领与幕僚们。都或被感动到，几乎热泪盈眶。或被羞愧到面红耳赤，无法抬头。

    但在他们，偷偷看过了阎游鲁的表情后。却没有一人，愿意张嘴发声，对恒田盛出言挽留。

    不知是不是，已经提前猜到了这个结局。当留下一地血迹的恒田盛，跨步走到大厅门口之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他便突然转身，对着身后。留下了一句字字穿耳，声震屋瓦的厉啸！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丈夫许国，不一一必一一相一一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