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见状,这才将谢琰的计划告诉了她。
说起来,谢琰提议来玉峰山赏雪时,并未料想到谢石会就此下逐客令。他回去与刘裕商量,决定将计就计,打算趁着这些玉峰山之行,将天锦悄悄带走,再造成她不堪跌下山的假象。
到时候,谢石势必会带人去找她,她与刘裕便趁着这个时机下山远去。
只是他与刘裕都无法接近天锦,无法将这计划告诉她,关键的时候,还是得需要谢二帮忙转告。
听完这些,天锦久久沉默……
“我们走了,谢郡公会不会怀疑到你们兄妹头上?”
谢二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就放心吧。我二哥已经派人去烤鱼准备酒席了,晚宴你就装身体不适,早早离席,我与二哥会借酒拖住六叔和令姜堂姐……这本就是二哥的践行宴,就算是在席上喝过了,也不会让人怀疑的。”
她说的合情合理,天锦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
毕竟他们是为了帮她。只是……
“那阿裕呢,他要如何脱身?”
谢二:“他们自有安排,你且顾着自己就行了。不过,你出来之后,就好支开婢女……”
这是自然,有婢女跟着,的确不好行事。天锦渐渐被她说服了,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已的话,又一起用了午膳,谢二才起身告辞。
她走后天锦便借着身体不舒服而卧床了。
这事很快就传到谢道韫耳里。恰时,谢二从外面进来,她目光冷冷地看过去,嘲讽道:“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人家那么不把你当回事,你却还要巴巴地贴上去,简直丢尽我谢家女的脸!”
谢二看了眼她精致的面容,没吭声。
谢道韫对她的所做所为已经失望透顶,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带着婢女,出了屋子……
谢二站在屋中,看着堂姐离去的背影,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谢道韫的话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仅管她在王家早就受惯了冷嘲热讽,却还是觉得很受伤。
站了好半响,才对婢女吩咐道:“你去告诉二哥,今晚不醉不归……”
谢琰得了这话,心里便有了底。
到了晚宴前,特意放了守山的侍卫去赏夜景。玉峰山山上积雪白皑皑,行宫宫檐都披上一层厚重的洁白素装,山下的树木变得分外臃肿。白天的时候,就有专门的人将积雪收集起来,雕刻成了各色各样的形状。等到了灯火通明的晚上,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的都是巧夺天工的奇异之景。
侍卫们有职责在身,虽有这样的恩待,却也不敢太放肆,轮着班去看夜景。
刘裕也没有闲着,亲自去膳房帮忙烤鱼。瞅见了膳房大缸里居然养着肥蟹,便挑了几只新鲜的清蒸了一大盘。
一直等到天黑,晚膳都差不多妥了,他才离开。
在就在刘裕前脚离开的时候,谢韫道带着婢女进了膳房。
膳房的厨娘、厨子看到她,忙不迭跪下行礼。
谢道韫并不喜欢洗手做羹,在家时就很少出现在膳房内。即便是后来嫁进了琅琊王家,后厨里的事情也都有管家婆子从旁协助。
是以,看到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美食,她也只是问了一句,“都准备好了吗?”
主厨娘子连忙答道:“只等摆膳了。”
谢道韫点点头,目光触及到那盘芳香无腥的清蒸大蟹时微顿了顿,又问:“准备的汤是什么?”
“是莲藕腔骨汤,益胃健脾还能养血补气。”主厨娘子带着献媚的笑容,恭敬地回答。
哪知谢道韫却皱起眉,“换成蜂蜜雪梨羹吧。这大雪天的,着凉咳嗽的人不少,此汤能润肺止咳多煮一些,随行的侍卫也送一些过去。”
主厨娘子示好不成,眉头都皱起来了,“可是……”
可是谢道韫却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好了,就这样吧,准备摆膳。”
说罢,朝婢女示意了一眼,转身离开。
待出了膳房,婢女碧珠才问:“莲藕腔骨汤挺好的,夫人为何要换掉,您又不喜欢喝甜吧?”
谢道韫:“岂止是我,谢家人都不怎么喜欢甜羹。”
碧珠一愣,“那您……”
谢道韫冷冷笑道:“你刚才可有看到那盘清蒸蟹?”
“有。”
“蟹与蜜蜂同食,必会中毒。”
“您是想……”
“没错,这一回我倒是要看看,那位新姨娘如何躲得过去。”风拂过谢道韫的脸颊,几缕垂肩的青丝随风轻扬,她的眼里毫无温度,“一会儿若有人下山请大夫,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碧珠连忙点头,“夫人放心,碧珠一定将人拖住。”
谢道韫这才满意道:“行事机灵些,别落下把柄。”
“喏。”
谢道韫从小就是个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样样精通,她所著的诗赋诔讼,皆传于世,受人追捧。可甚少有人知道,她在药理方面也颇有心得。
她早就存了要除去天锦的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罢了。还以为要花费一些功夫,岂料一盘清蒸蟹就解除所有的困难。
这就是天意,天意让天锦去死,她怎么可能不死!
事后,就算被谢石追究,她也能用不知情推脱过去。
想到很快就能解决掉心头之患,谢道韫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起来,脸上也渐渐有了浅淡的笑容。
天锦被婢女摇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姨娘快些起身吧,郡公爷派人来请您去用晚膳。”
天锦才刚刚醒过来,还有些懵懂,她看着婢女,愣了好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意识也渐渐复苏。
她摇摇头,“你去回话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过去了。”
既然成败就在今晚了,她实在没必要跑这一趟,免得一会儿还要在膳席间找借口离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了。
她一上山就直接卧床了,婢女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真不舒服,迟疑了一下,才问:“姨娘是哪里不舒服,不如让人去请大夫?”
天锦:“雪大滑化,没必要为我一个人兴师重众,我再歇歇就好。”
婢女:“可您都睡了这么久了,万一郡公爷问起来,婢女……”
天锦知道她想说什么,不所谓道:“万一郡公爷问起来,你就说是我不让提的。”
“可是……”
“行了,就这样去回话吧。”
婢女无奈,只得依她出去了。
天锦静静地听着她将人打发走,才掀开了锦被起身。
这行宫里没有烧地龙,屋中只摆了碳火。被子一掀开,一股冷气卷袭而来,天锦不由打了个冷颤。
婢女从外头进来,看到她搓着手臂直哆嗦,原本睡得红晕的双颊也在瞬间失了血色,这才有几分相信,她是真的不舒服。连忙取来披风给她系上。
“姨娘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不要起来了。”
天锦笑笑:“你也说我都睡了这么久了,再睡下去,夜里该睡不着了。”
话是这个理,婢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好往火盆里又添碳,将屋子烧得暖和些。
“姨娘先坐坐,我去膳房取些吃的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