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黑化这词儿在我看来就是个伪命题。
影视小说里非常流行的一个桥段,就是一个好端端的善良人,被欺凌碾压得无可奈何之后,一夜间形成黑化,然后倒过来霸凌别人。
这是最常见的反派。
然后就有数不清的反派拯救文,让主角穿到反派尚未黑化的时期,去给予帮助,避免反派走向黑化,让反派继续保持善良。
俗称用爱感化。
他们真有耐心。
不像我,我只想用爱火化反派,让他们的骨灰增加庄稼地的肥料多样性。
因为我认为,即便反派在未黑化的时期,也算不得本性善良。
一个人被一点小情小爱就能感化,那他同样可因一点小挫小折就黑化,这种善良就没什么根基与硬度,也经不起考验与磨练,它像一种流动在荷叶上的露珠,只能随荷叶摇摆而四处滴流。大环境一变,它就跟着褪色变形,这化学稳定性还不如我做的那些腊肉呢。
一个好人,至少得像个砧板一样经得千刀万凿,历得住风摧雨折,不轻易改其志、变其色,就算是日久积灰,也不会一夜黑化。
能轻易黑化,就不算好人。
只是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
我目前为止做了许多好事,杀了许多恶人,可我也不能说自己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一直经得起磋磨考验,有些事情我始终是有愧于心,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
那梁挽是好人么?
这个答案要追溯于我之前的经历了。
当时我在扇州杀了最后一个害死朋友的凶手,千里迢迢回到明山镇,我就在自己开的棠花酒肆里休息,想过几日上山扫墓。
我选在明山镇这乡野蛮荒之地开酒肆,只因这是聂小棠的遗愿。明山镇在聂家村附近,而他上辈子就想开饭店当高级厨师,这辈子却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这样好的小伙子,死前把食谱和名字都给了我,晚上想到他我都要流泪的,我能不去实现他的愿望么?
于是,我个不通五谷五味的厨渣,硬着头皮开了酒肆,招了伙计,挂了开业牌,我自己也做饭端菜,但总是发挥不出食谱的精妙。
不能说难吃,但也不好吃。
开业三个月,每个月都有亏损,我就想开满一年再关门,也不算对不起小棠了。
结果没想到,莫名其妙地某一天起,许多百姓和店家都开始默默来我家吃饭了。
这些人不但天天来吃,而且还赞不绝口,说我煮的菜大有进步,有返璞归真之意、巧夺天工之姿。
我以为自己是真进步了,结果端起饭菜一尝。
和以前一样啊,哪儿进步?
人越夸我,我越觉不对,像个差生领了优等生的奖,可我脸皮子薄,也不知怎么问。
直到我出去杀一个恶人,花了半个月才回来,店里一个伙计特意叫住我,我才晓得来龙去脉。
伙计名叫陈影绰,面目清秀白净,为人斯文体贴,就是走路没声儿,常像一个猫儿的影子贴着人绰绰而行,往往等靠近你半晌了你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本叫他小绰,但卖豆腐的王大叔口舌不清,老把小绰叫小错,大家就叫他小错,我也跟着叫小错了。
我一问小错才知道,在我走后,是小错掌勺,他做的比我的好吃些,旁人尝不出,老主顾们却尝得出,知道下厨的人不是我。
饭菜连着三日好吃起来,他们觉得我是在休息,继续吃好乐好。
饭菜连着七日都好吃,一堆人反而变了脸色,十分担心。
饭菜好吃了整整十五日,他们简直坐立忐忑、寝食难安!
怎这么离谱?
小错的面上透出几分苦笑:“老主顾不是怕饭菜的味道变了,是怕做菜的人不在了,他们怕你从此离开明山镇,再也不回来了。”
一段话说完,我心里咯噔一下愣住。
小错见我沉默,转过头,指着那酒肆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看向我,毡帽下一双明澈得抵至心肺的炯目,像含着无奈的笑意。
“聂哥,你还不知自己在明山镇是个什么地位么?”
我什么地位?我很好奇啊。
小错接着把历史娓娓道来。
“三年前,绵竹帮横行明山、郭山、临山、屈山四镇,向各大商店酒肆征发高额的保全费。交了保全费,才能不被找麻烦。当时曲家酒铺的老板因交不出保全费,第二天被人发现躺在臭水沟里,他的身子已经和案板上的鸡鸭一样凉了。”
我一想起那段历史,眉目里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
小错却一边看着街道外的繁华安宁,一边接着列举:
“当时刘家米铺的老板公开抗交保全费,他的大儿子就被绵竹帮的帮众拖到米缸里活活窒死,小儿子则都溺死在刘老板的米酒里。”
“恒家果子铺的招牌交了保费也不够,又被疑心还有余财,被勒令交二次保费,恒家几乎倾家荡产,不得不把果子铺也关门了。”
“那时,是你花了三个月时间,废了绵竹帮的大头目的招子,点了二头目的死穴,劈断了三头目四头目的胳膊,击垮了五头目六头目,还把那帮主武功废了,才帮着这些商户出了一口气。”
“绵竹帮剩下的人不服气,请了潜居在玉笼山洞的洞匪过来撑腰,洞匪打断了王大叔儿子的腿脚,烧了李大娘的铺子,奸了黄家的姑娘,把一群老百姓屠得连猪圈里的牲畜都不如,然后转眼就逃。”
“也是你看不过眼,带一队捕快入山寻洞,三个昼夜间,就把山洞的路线弄了个七七八八,把匪首一个个割了头颅,草席裹之,石灰腌之,送到了县衙的大门口。”
“那之后,绵竹帮彻底烟消云散,海晶宗华阳门想过来分一杯羹,派了哨子过来,也被你一一解决。”
“明山镇的老百姓和商家不是傻子,人人都知是因你,他们才不至于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大家都清楚——聂老板厨艺一般,但只要有他在这明山镇,方圆百里的恶人过来都得拎拎能耐。”
“所以他们才会怕棠花酒肆生意惨淡,开不下去,主动上门来吃,还请别的客人来照顾你的生意。”
小错一脸坦然且真诚地说完,仿佛没一句是虚假,无一字是过誉,他就这么坐在烛光不甚分明的廊下,甘在阴影里看着光亮里的我,以自身陪衬着我。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实没想到他竟会把我捧得这么高。
初到明山镇以后,我确实做了一些清理动作。
但那就像下厨前要把蟑螂赶跑,只是为了让我的食肆开得轻松些。
我能轻易把一个帮撵出去,一因它确实不是大帮,二因我是在更大的帮派聂家麾下长大的,多年浸淫下,如何把一个帮派拆解削弱,乃至驱赶消灭,我早就耳熟能详。
这一切连锁反应,不是我能预料的。
我就忍不住问:
“他们把我看作护人周全的聂老板,你把我看做什么?”
那时小错慢慢把毡帽取下来,他错乱的额发遮了部分额眉,可当他抬头看我,那目光里的热和暖却在里面影影绰绰。
“我只希望聂哥过得更开心一些,有些事,其实并不是你的错。”
我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心里像在这无边的夜里滚了一遭再下来。
知道我原不叫聂小棠,而叫聂楚凌的人,这明山镇里就只有他。
“小错,你本也是堂堂接星引月阁排名前十的杀手,三年前你去刺杀北汗的西凉王时,那是眼也不眨,去藏龙卧虎的紫金司盗取情报时,你也没惧怯过,如今一直跟在我身边当个小伙计,不觉得前途尽废,光阴白度么?”
我面前这个笑得斯文、走路没声儿的白净小伙,就是传说中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接星引月阁排名前十的杀手。
三年前我把叛离组织的他捡了回来,把他身上到处漏血的破口子缝了,一开始他很警惕,整三月没和我说句整话,后来不知怎的想通了,信我了,他就和个猫儿似的,影影绰绰跟着我四处走。
小错一听我这话,整个人沉静下来。
他一静,两道秀眉就被烛光镀上了一层浅色红金,他用手轻巧擦了擦自己错乱的刘海额发,露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我心里有本账,欠你的大恩尚未还清,我不能走。”
他说的像在石刻上雕的一样定,可说完就是风静恬清的一笑。
“可就算还清了,就聂哥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走啊。”
我见他这般悠悠道来,心里是一股暖流夹着醋,既暖和又酸彻。
自小棠死后,我很久没有这样去信任一个人了。
不过这番谈话后的第二日,我就迎来了一群不常见的客人。
他们三波人,谈的是一个人,一件事。
他们要我——捕杀梁挽!
“清袖两道风” 韩庭清,隔壁镇上一个有名望的大捕头,这次找到我,特意说明,一个叫梁挽的贼,劫走了几个恶贯满盈的重刑犯,如今潜逃在外,极度危险!
那这人得抓啊。
“开山神斧”侯家老爹,特意找到我,说一个叫梁挽的大恶人,打断了他侯家老大的腿,挖了候家老二的双眼,废了侯家老三的脚筋,他痛的一夜白了头,只恨不能亲杀此贼,可还是得我帮个忙。
那这人得杀啊。
“看朱成碧楼”的老板娘朱成碧,急找到我,说一个叫梁挽的贼,劫了楼内几个年轻姑娘,姑娘们被发现时是横死于郊外,个个玉劲轻折,无一衣蔽体,显然受了梁挽的侮辱。
这么说,这人是非死不可了!
如此十恶不赦,十万火急。
我却没急着答应。
来得这么巧,让我杀同一个人?有没有搞错?
到了晚上,又来了一个人找我。
这人一来,我乐了,小错也惊了。
他就是我这三年来最大的对头——寇子今,寇少爷!
他一进门就拍了桌子,恶狠狠也莽苍苍地瞪着我。
“聂小棠,不管有谁找你去杀梁挽、抓梁挽,都不能听!听了你就是天下有一数一的孬蛋没屁股!”
你骂谁没屁股呢!
我手掌一动,毫无声息砸出了三个杯子,在空中划出了三道灿青的弧度,几乎瞬间就要砸到这个混蛋的鼻梁。
他却在桌上又拍了一拍,这次便像个千年老鲤鱼似的迎风而飞起,身段拧得像一根帕子似的柔滑。
先是侧身避开了第一个杯子。
接着转胯滑步挪开了第二个。
最后一个大仰首躲了第三个。
躲完了,他一落地,却没了声。
因为一只手掌。
我的。
当他连番躲避的时候,我已趁机欺身上前。一只手掌横在了他的脖颈旁,作势如一把闸刀欲砍,却没下去。
因为砍不下去。
寇子今在千钧一发之刻,手上一把铁筷以一种以物理学为敌的加速度滑出,此刻已然对准了我胸口一个穴道。
是个可以致死的部位。
能当我的对头,实力当然不小。
小错脸色一变,连忙劝道:“聂哥消气,寇少爷也别闹了!”
寇子今见此状,嗤笑一声,两眉如剑扬于愈暗天色下。
我死死瞪着他,亦是冷笑几分,脸上的嘲意从无退去。
然后几乎是同时,我们撤开手,松开步,退到了安全距离。
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退开的默契像一个人。
“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杀梁挽?”
寇子今扬了扬骄傲的眉:“我见过他,他也救过我,他的性情强你这臭脾气百倍,他的人品高你百尺有余,哪怕有一天你堕落了,他都依然是个正人君子!”
切,你还学会拉踩了啊?
我一笑而过:“难道那些人都是诬陷他不成?你怕是被骗了吧。”
寇子今瞪我道:“聂小棠,我寇子今什么时候看错过人了?你不光不能杀,还要和我一起去见他,你见过他就知道我没说错了。”
“我凭什么信你?”
寇子今恶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恶狠狠地拍了桌子,接着恶狠狠地瞪着我!
“因为本少爷今天就在这儿求你了!”
这猝不及防的雷一打,我愣得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我和这对头斗了三年,他可是傲慢到头倔强到尾,向来趾高气扬眼高于顶心高于天的,他连向我低个头都未曾有,更何况是求我!
如今这一求,可把我吓到了!
寇子今则无奈地叹了口气,狠狠地拿出酒袋喝了一口,这时我们才听到淅淅沥沥的滴落声,可滴的不是酒,而是他胸口的一处。
是血。
他胸口一处血迹迅速扩大,地上立刻多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心中一动,眉头一皱,立刻猜到他这伤口是因为打斗崩裂了。
“谁伤了你?你受伤咋不说?”
寇子今硬着脸继续喝酒,苍白的嘴唇却透出了些许虚弱。
我立刻猜到:“你是因为自己受了伤,没法护梁挽周全,才低头求我的?”
寇子今无奈却愤恨地点了头。
“我若没受伤,我一个人去救梁挽也可以。如今受了伤,必须拉上你一起去救人。”
“只有你,能从那么多人手下救得下梁挽。”
“可我过去狠狠得罪过你,你也必定恨我。”
“聂小棠,你说吧,你要如何折腾老子,才能答应一起去救人?”
他确实得罪过我,而且是结结实实的得罪。
大概三年前,江南地区曾有个显赫一时的帮派,叫白璧楼。楼主是人称“半尺通天”的薛白壁,他是面如白壁心也如绝壁,因为他本人就是杀了老楼主上的位,而他登上帮主的那一日血洗了楼内,把十三个忠于老帮主的帮派头目都给下了火锅。
没错,就是油煎火熬的锅。
他就是把人煮熟了、煎炸了、翻炒了,分给各个新上位的头目吃。
说这厮是反人类的代表作亦不过分,汉尼拔在他面前都是小清新。
我本来身居明山镇,也管不着这恶厮的,但薛白壁路过了明山镇附近的屈山镇,造就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惨案。
富商韩府的一门七十八口人,一夜之间惨死,而且个个肢体不全,据说凶手是把他们一家老小的肢体给割了下来,而且还流入了屈山镇的街头饭店,当时人心惶惶,谁都怕在饭食里吃到一丁点恐怖的肢体指头,那这辈子饭都吃不下了。
我当时听得手脚发寒,怒不可遏,当即决定——刺杀此獠!
但薛白壁身边护卫重重,旁人根本接近不了,我只好先杀了他身边的一个头目——人称“桃花三郎” 的夏桃幽,然后易容成他的样子,在酒宴上伺机接近他。
结果好死不死的是,寇子今也在酒宴。
他也是义愤填膺,也是来刺杀薛白壁。
当时他是腾空而起,像冲破一切桎梏般急掠飞空,五指套了金铁所制的指套,其中蕴了十成十的内劲儿,可瞬间穿破一个人的咽喉,挠穿一个人的内脏!
但他当时的目标先是我。
然后再是薛白壁。
电光火石那一瞬,直到他急掠到我身后时,他好像才看清我的身高和记忆中的夏桃幽不对。
他才意识到自己要杀的人不对。
然五爪一出,岂容回手?
我本想回身出剑。
但那时回剑,必定会暴露我的身份,再暗杀薛白壁就很难了。
我不能再让这个畜生有任何机会走出这道酒宴的大门。
于是我硬咬牙,硬生生扭转整个身躯去躲开。
本来可以躲,结果寇子今这白痴也在那一瞬间转了铁的爪子,他发现我不是夏桃幽,就想避开我的脊椎,留下一线生机!
两个人一起转向,就造成了历史性的大翻车。
“渣”地一声,在老子的铜臀铁股上留下了五个血淋淋的指洞!
痛的我恼羞成怒、双目含泪之余,再不管来的是侠客还是义士,我一回头就给了寇子今五个正义凛然的大逼斗!
五个滚烫雪亮的巴掌过去,寇子今也懵了一懵,差点被打傻了。
不过所幸,我还是和他统一了战线,一起扭下了薛白壁的脑袋。
但这件事也给我俩留了深深的阴影。
我屁股上的五个血洞至今还有疤,但大家都不知道那是我聂小棠,寇子今则是在大庭广众挨了恶人五个巴掌,把脸丢得全世界都是。
我们并肩作战过,却也万分嫌弃恼恨对方。
有一次,小错甚至想让我和寇子今说和。
毕竟两大战力若是联合,谁来了不害怕?
酒桌上,我笑对寇子今说:“老抠啊,当初是你有错在先,现在让我在你的屁股上轻轻戳五剑,留五个可以愈合的洞,这事儿就过去了,不过分吧?”
寇子今却皮笑肉不笑道:“聂老板,账不是这么算的,你当初扇我五个巴掌,若再刺五剑,就是你欠我多了。要不你刺我五剑,然后让我也在大庭广众下也扇你五个巴掌,这也不过分吧?”
我当时看着他的俊脸,恨不得把他倒着提起来,从后面一劈两半!
不欢而散,直到现在。
寇子今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是我想要折磨他,他便几乎认命似的狠狠趴下,把裤摆一掀,无比爽气地撅了起来。
“想刺就刺吧,刺完以后恩怨两消,和我去救人。”
哎!
哎哎!?
你你你居然肯让我戳你的屁股了!?
我一脸惊愕地像被榴莲滚过了五官,小错也整个人被雷劈裂开了。那寇子今撅了半天没有回音,不耐烦地回头看我,几乎是恼羞成怒地瞪我。
“我都把屁股给你了,你这五剑戳是不戳啊!?”
额这个
我没有戳男人屁股的爱好啊我只是想出口气。
见他怒意越盛,我只好解释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戳就不戳了,我会考虑你的话的,不管结果如何,单凭你这份为了救命恩人放下一切的义气劲儿,我就当你是朋友了。”
寇子今是恶狠狠X10地瞪了我:“你现在才认我当朋友?”
“你这个没眼光的蠢货,老子三年前就认定你是朋友了!”
送走气哼哼的他后,小错看着我唇角泛起的笑,也忍不住笑了。
“三个有名望的大人物要你杀梁挽,一个戳了您屁股的臭小子却要你救梁挽,聂哥这次打算怎么选啊?”
我当时只笑了笑,并未回答他。
我现在笑不出,但我要回答阿九了。
阿九看我似乎回忆完了一切,问道:“聂小棠,你怎么选?”
我抬头看了看无边无际蔓开的暮色,低头瞧了瞧那朋友的墓碑,我心里渐渐冒出了一个决定。
“最近有很多人都要我去找这个梁挽,有的要我救他,有的要我杀他,有的还像你一样,非要我去害他。”
“既然他这么招人惦记,那我就去见见他吧。”
如果他真是寇子今说的好人,就经得起考验。
如果他真是阿九说的大恶人,迟早得露破绽。
那么救他,杀他,和害他。
又何必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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