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
小巧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要跑到外头去瞧一瞧,瞧了好几次,出了满身的汗,茶水都喝了三四回,可哪里有皇上的影子?
芙蓉心疼她:“别出去瞧了,外头热。皇上若来,总会来,若不来,瞧也没有用。”
中堂的三支香都烧到了尽头。
茶茶实在忍不住,跑过来问芙蓉:“大姐,皇上真的会来吗?你看,天暗下来了,又没有太阳,说不准还会下雨呢。大姐确定皇上一定来吗?大姐可不要骗我。”
“我……”芙蓉语塞。
若皇上不来,如何跟茶茶交待?
葫芦放学归来,不停的在亭子里转圈,说是担心昨日芙蓉带回来的东西没有吃完,不知会不会坏掉。
全家人都在想着皇上,唯有葫芦不急不躁的想他的吃食,一时又跑过来道:“大姐…….”
“大姐说过了,你那点吃的东西,是不会坏的,你不要乱想了……”芙蓉已无力回答他了,这句话,已经跟他说过三遍了,事不过三。
“大姐,我不是问吃的东西,是…….衣铺里有几个娘子,说要请大姐做衣裳。”葫芦指指门口。
如此,倒是一个暂时躲避茶茶的好方法。
芙蓉一鼓作气的跑进衣铺,关起门来,拿出量尺给登门的妇人量尺寸。
那些妇人均神神秘秘的,别人做衣裳,都要求尺寸大邢适,她们倒是无所谓。
芙蓉暗暗想着,这些人,定然是有人指使着才来的,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春娘所说的皇上?
那些人订过衣裳,甚至有人提前把银子给付了。
芙蓉拉住一位妇人的手道:“我知道你们经常光顾小店,是有人让你们这么做的,请问。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那妇人摇摇头:“是我自愿来的,听说…….听说…….白家大小姐手艺好。”
说话吞吞吐吐,代表底气不足,分明有鬼。
芙蓉将二两银子塞进妇人手里:“这是刚才你给的衣裳钱,我还给你,你的衣裳,就当是小店送的,只是请你告诉我,是谁……”
妇人却将银子塞给芙蓉,转眼间就逃的无影无踪:“说了只是给自己做衣裳。”
如此仓皇逃走。更有问题。
不过妇人们倒有操守。即便拿了别人的银子替别人办事。但芙蓉问及,却只字不提。
几位妇人很快便离开了。
芙蓉坐在衣铺里假装忙碌,不过是为了避开茶茶罢了。虽手上做着针线,可耳朵却像兔子一样竖着。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停下来细细听一会儿,生怕是皇上来了。
这期间,葫芦就像一部长了腿儿的电话。
他或是喝着茶跑来告诉芙蓉:“大姐,二姐在中堂给菩萨上香呢,还哭了呢。问菩萨到底灵不灵验,皇上到底来不来。真可笑,菩萨又不会说话。”
或是吃着蜜饯倚门卖笑:“大姐,二姐眼巴巴的坐在廊下跟屎壳郎玩呢。也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屎壳郎被二姐捉住了,真可怜。”
又或者急匆匆的跑来:“大姐,春娘说要变天啦。”
芙蓉听他咋咋呼呼,耳朵都要生老茧,夏季易困。她伏在桌上打盹儿:“好好的,怎么就要变天啦,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咔嚓……”一声雷响,惊的芙蓉跳起来。抬头四望,可不是要变天了么。
不知何时,天边笼罩了一层黑云,黑云压顶,让人心里闷闷的。
往日飞的很低的鸽子这会儿不见了踪影,倒有不知停歇的蜻蜓拍着翅膀“呼哧呼哧”的飞过。
芙蓉文化不高,却也知道,蜻蜓太多,是要落雨吧?
难道又要下雨,那就完了,皇上本来就不肯来,若是天降大雨,皇上更不会来了。
葫芦笑起来:“你不相信我的话,如今可不是下雨了?”他倚在衣铺门口打呵欠,听到“啪啪”的脚步声,他便回头望望,院子里被灰色笼罩了,茶茶换了身浅绿色的衣裳,米白色的襦裙急急而来。因为走的急,她发髻间插的串白珠簪子不停的来回摇曳。
“大姐,你完蛋啦。”葫芦双手做喇叭状:“这回你真的要完蛋啦。”
他神神叨叨的,让芙蓉心里也咯噔一下:“怎么就完蛋啦?”
“二姐她来找你啦。”葫芦压着声音。
芙蓉心里更是“咯噔”一下,这回真要完蛋了。
“葫芦,你们在说什么蛋?是鸽子蛋还是鸡蛋,给我看看呢?”茶茶果真过来了,她也倚在门口,面对面跟葫芦站着。
葫芦吓的一溜小跑,无影无踪。
芙蓉只得拿起一件衣裳做掩护。
“大姐,你把衣裳拿反了。”茶茶提醒。
芙蓉的脸红的像正值青春期的苹果。
她反反复复捏着衣裳,很怕茶茶提及皇上来。
怕什么,来什么。
有些事,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茶茶眼巴巴的问芙蓉:“天都暗下来了,一会儿说不定还有雨水呢,皇上怎么还不来?是在路上吗?”
“这个…….这个……可能吧。”芙蓉搪塞着。
“我想去接一接。”茶茶小声道。
芙蓉忙拦着:“你身子弱,天气又不好,还是别出门了,在家里守着吧。”
茶茶默然点了点头,并没说别的,转身回了中堂。
芙蓉长长舒了一口气,茶茶终于走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茶茶便又回来了。
她手上拿了一把油纸伞,换了双轻便些的绣鞋准备出门:“大姐,我去迎迎皇上。”
“不用了吧。”芙蓉拦在前头。
皇上根本不会来,去迎皇上不是白费功夫么。
茶茶却执意如此,芙蓉说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
眼看茶茶大步出门,芙蓉只得叫来小巧:“快去跟上二小姐,她身子弱,瞧这样子,怕是一会儿要下雨。你劝她早胸来,别在外头耽搁。”
小巧答应着去了。
芙蓉站在门口探头,直到茶茶与小巧的背影消失在小车胡同的尽头,她才回衣铺里呆呆的坐着,手里拿着针,却不知道在缝什么。
“白氏,你的衣裳不是好好的吗?你在缝什么?”苏畅路过衣铺,倒是笑嘻嘻的。
他脸上的乌青好了一些,终于不用像开封府的包大人了。
芙蓉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拿着针缝自己的衣袖?果然是太分心。
她拿剪刀剪去针线。尴尬一笑。
苏畅刚要走。芙蓉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你当值刚回来?”
“是。”
“是从宫里回来的?”
“当值。当然是在宫里。”
“你可有皇上的消息?”
“为何这样问?”
“我在等皇上。”芙蓉脸一红。
苏畅驻足,他的脸色有青变红,有红变黑,他似乎不大高兴。又很快掩饰过去:“白氏,不是我多嘴,当下要紧的,你要好好养胎,别惦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当然,皇上也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即便……即便你惦记皇上,也应该养好你的胎。”
芙蓉拍着自己的肚子。像拍一个熟透的大西瓜:“我这不是在好好养胎吗?”
苏畅大惊:“你这种拍法,是在挑西瓜么,你…….”
他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了芙蓉:“你只管告诉我,皇上今日可忙?皇上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苏畅背过脸去:“不知道。皇上做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当差的。”
芙蓉故意用了激将法:“唉,我就知道。皇上的行踪,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
苏畅果然上当了:“芝麻绿豆小官也是官好吗白氏。皇上的行踪,我也知道一些,今日皇上很是忙碌,要陪太后听戏,要抽阿哥们的书,要给列祖列宗上香,对了,晚间还要见州府里来的大臣们。”
如此安排,见缝插针,皇上果然很忙。
芙蓉有些失落。
皇上这么忙,定然不会来了。
“咔嚓——”半空中又响起一声雷。
芙蓉吓了一跳,缩在衣铺里叹气:“恩,皇上日理万机,你知道吗,皇上他竟然派一些妇人来我这做衣裳,不管做的好坏,均毫不犹豫的给银子,或许是皇上知道我们的日子不好维持,所以才……”
芙蓉呆呆的愣神。
苏畅不得不拿手在她面前晃一晃:“白氏,当下最要紧的,是养胎。不是马上要生了吗?怎么还不好好养胎?天天惦记一些有的没有。”
“天天都是养胎,真没趣。”芙蓉伏下身子,趴在长案上小睡。
一时间闷热难耐,她身上浸出细细的汗来。
她总觉得困乏,可又总睡不踏实。
伏在长案上,恍恍惚惚的犹如做梦,可又像是没有睡着。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畅早已没了影踪。
芙蓉探头四下瞧瞧,苏畅应该是回府去了,不禁更觉得失落:“苏畅,苏畅,天天就知道让我养胎,养胎。唉。”她又拍拍自己的肚子,肚子如今比西瓜还要圆,拍起来“啪啪”直响,声音倒是清脆。
她不知道拍孕妇的肚子会是什么响声,可她的肚子,分明是脆响。
春娘吓的赶紧护着:“即便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能如此折磨他,他都足月了,怎么经的住这样拍?别做衣裳了,好好养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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