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尘的眼眶一酸,目光缓缓下移,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熟悉到近乎刻到她骨子里的身影,就这么撞入了她的视野。
着银色铠甲的青年骑着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马,以乌金镂花冠束起一头鸦羽般的黑发。
随着他渐行渐近,他的面容也逐渐清晰,剑眉如墨,目似朗星,鼻梁高挺,薄唇不染而朱,漂亮的五官组成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孔。
他身上的铠甲衬得他英姿飒爽,如皎皎冷月,凛然不可亲近,清冷中透着几分矜贵。
金色的阳光温柔地倾泻在他上,那银色的铠甲上反射出一层璀璨的光,恍如天神下凡。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颜色。
这一行足有百余人,但在楚千尘的眼里,只看到了这一人。
是王爷!
顾玦,顾九遐。
楚千尘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泪水盈满了眼眶,止不住地顺着她白玉般的脸庞滑落下来。
她终于又见到他了。
上一世,她被赶出楚家时,一无所有,无依无靠。
那个时候的她,被养得懦弱平庸,连独自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是他把她捡了回去,悉心教导让她宛如凤凰涅槃般浴火重生,才成就了现在的她。
楚千尘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泪眼朦胧。
她为了他才开始学医,可惜那时已经太晚了,她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地虚弱下去,一步步地油尽灯枯。
顾玦刚死的时候,她痛不欲生,心如刀绞。
她觉得天道不公,明明他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偏偏就是他!
师父林邈说过,人是善于遗忘的,哪怕是再深刻的伤,再剧烈的痛,总归有愈合的一天,她的伤痛终归会平复的。
可是,她心头因他而起的那道伤口从来没愈合过。
他死后,她人生唯一的目标就是为他报仇!
而她,也做到了!
楚千尘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身影,眼睛一眨不眨,四周的喧哗都被隔绝了开去。
这一刻,楚千尘感激上天,让她能够重生在这个时候,让她再有机会见到他。
马上的顾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经过雅茗茶楼的时候,抬头望了过来,这一眼,眸光凌厉,释放出一股凌厉的杀气,仿佛一把利剑出鞘,寒气四溢,那是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经历过生死锤炼而来的杀伐之气。
楚千尘下意识地缩回脑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差点被发现了!
王爷果然还是那么敏锐!
楚千尘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她干嘛要躲呢?
她大可以像这街道上的百姓们一样,大大方方地看啊!
这么想着,她又理直气壮地探出头去,恰好撞上一双漆黑幽沉的狭长眼眸,犹如一汪寒潭静水,深不见底。
楚千尘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一片空白,这时,琥珀兴致勃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姑娘,宸王就在那里,咱们要不要也扔几朵花下去?”
楚千尘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窗外。
街道上,那些百姓正对着顾玦的队伍抛着鲜花、绢花、帕子等等,犹如一片姹紫嫣红的花雨纷纷落下。
对啊!别人都在扔花呢,她也要扔!
楚千尘正想找琥珀讨花,就听琥珀懊恼地说道:“可惜奴婢没带花,姑娘,要不奴婢找小二问问去。”
自己怎么没想到提前备好花呢!楚千尘懊恼了一瞬,现在再找小二要花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她干脆解下了自己的香囊!
这香囊虽然不是她绣的,可是里面的香料是她自己配的!
楚千尘连忙再次探头出窗,把那只紫色的香囊奋力朝顾玦的方向扔了过去,又赶紧把头缩了回来,生怕被发现了。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又快又利落,马上的顾玦只看到了一双漂亮明澈的凤眸,眼角微红,雾蒙蒙的,像是刚哭过。
紧接着,就是一个紫色的香囊向着自己扔了下来。
再然后,那双凤眸主人就没影了。
这一路进城,这么多鲜花、荷包、帕子大都是砸向顾玦的,顾玦策马缓行,是片叶也未沾身,但是因为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凤眸,他闪了一下神,那只香囊就落到了左肩上。
顾玦:“”
他动了下眉梢,伸手在肩上轻轻一掸,
就掸去了那只香囊,策马继续往前而去。
他没有注意到那只香囊从肩头滑落后挂到了他腰间的剑柄上。
“九皇叔,您四年未曾回京,父皇一直惦记着你呢。”
与顾玦并行的是大齐朝的太子顾南谨,他约莫十七八岁,着一身明黄色绣五龙衮服,气质儒雅,唇边含笑,让人见之就心生好感。
顾玦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淡淡地说道:“劳皇兄惦记。”
顾南谨又道:“父皇今日为九皇叔设下盛宴,以犒劳九皇叔镇守北地四年的辛劳。”
在顾玦的身后,还跟着近百身着一色玄色铠甲的骑兵,这些都是随着顾玦从北地回来的。
一行人在沿途百姓的欢呼声中,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但凡将领回京,必是要先进宫复命的,并上交虎符。
一炷香后,顾玦和顾南谨在宫门前下了马,由一个内侍引领着进了武英殿。
武英殿内富丽堂皇,威严雄伟,但是殿外的汉白玉阶梯上,只有总管太监陈素一个人在。
皇太子顾南谨的嘴角抽了抽,眸光一闪。
按仪制,这个时候,皇帝应该带着文武百官在这里迎顾玦的,先前礼部上的折子也是这么写的。
陈素甩了一下银白的拂尘,笑呵呵地对着顾玦行了一礼,用尖细的嗓子说道:“宸王殿下,皇上临时有要事,还望宸王殿下在此稍待片刻。”
意思是,让顾玦站在武英殿前等着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