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冢 第315章 残雪压枝（2）

    席间场景一如当年。没有了余家父女在场，看起来顺眼多了。

    清漪落座之后，轩辕珩磨磨蹭蹭不肯走。不大会儿，萃浓一行过来了，没有位置可坐的宁王殿下站着赖在清漪旁边，清漪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珩哥哥。”一道声音随风而至。

    紧接着，一张大笑脸映入眼帘。

    “珩哥哥，你真的来了。”夏若昭的欣喜几乎掩盖不住。

    清漪低头不语。

    轩辕珩面色并无半分尴尬，自然道：“若昭也来了啊。”

    夏若昭还欲再说，便看到轩辕珩所有的眼神都黏在清漪身，遂道：“若昭见过嫂嫂。”

    这一声“嫂嫂”，便代表了她对清漪的认可。

    清漪原本的不悦因这个称呼而淡去许多，她抬起头，应了一声。

    忽然，一个少年款款走来。

    “萃姐姐，萃姐姐。”那少年欣欣喜叫着。

    “呀，咱们的小神童也来了啊。”萃浓笑着应道。

    清漪与轩辕珩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少爷眼熟的紧，偏又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了。

    “咦，这位姐姐好面熟。”少爷定定地看着清漪。

    “这是我二姐，这两年都在边关。”萃浓道。

    “原来是清漪姐姐。”少年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看着清漪不解的神色，萃浓笑道：“二姐不记得了吗，他是咱们在梨花落遇到的神童佟彰啊。”

    清漪一拍脑门，眼前之人可不是佟彰吗？只不过那时他年岁尚小，这两年像拔着节长得一样，男大十八变，清漪竟然没看出来。

    佟彰道：“清漪姐姐常年不在家，自然是认不出我来了。”

    萃浓拿起案的果子递给怀里的霁儿，这才说道：“二姐，你有所不知。咱们这小神童厉害着呢。现在已经是四品知府了。早些年他不是一直在梨花落当县令吗？后来皇将他调到沧禁来了，但是他又嫌拘束太多，申请外调了。对了，你在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个犄角旮旯。”

    佟彰笑道：“忠州。说来萃姐姐口的这个‘犄角旮旯’倒是个好地方呢。空气新鲜，民众淳朴，倒是个世外桃源呢。这纷争少了，我还能静下心来读读书。若是真给我个大地方让我去做官，怕是过不了两年，我这神童也要叹一声‘泯然众人矣’了。”

    萃浓道：“左右都是你在理儿，调到那里有什么好，一年到头才能回来一次。”

    佟彰说着，便要弯腰去拿桌的果子吃。

    萃浓“啪”的一声打落了佟彰的手，呵斥道：“有你这样的知府吗？也不怕旁人笑话。”

    “旁人爱笑，让他们笑吧，我能有什么办法。”佟彰拿了个苹果，递到霁儿面前，“霁儿，叫哥哥，叫哥哥我给你吃。”

    霁儿什么好吃的没见过，没理他。

    萃浓道：“你叫我姐姐，让我儿叫你哥哥，哪有这样的道理。霁儿，叫叔叔。”

    佟彰一张俏脸耷拉着，嘟囔道：“我才十三，才不想当叔叔。”

    “过了今晚十四了，加虚岁十五了，可以当叔叔了。”萃浓亲昵地看着霁儿，嘱咐道，“儿子，明天再叫叔叔。”

    沧禁王朝年纪最小的知府大人愣在当场。

    闲话期间，众人已至，轩辕珩也被清漪赶到自己位置去了。

    轩辕良和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歌舞表演便开始了。

    沐府鲜少有这番景象，霁儿那小小的一个人，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萃浓点了点霁儿的脑袋，悠悠道：“看来，我是不用愁霁儿娶不到媳妇了。”

    杨骁道：“到时候，咱霁儿娶他百儿八十个媳妇，一部分负责伺候霁儿，一部分负责生孩子，一部分负责照顾孩子，另外一部分来孝敬咱们老两口——”

    萃浓瞪了杨骁一眼：“要那么多媳妇，岂不是要当成猪养，我才不会同意。”

    他二人絮絮叨叨说着，歌舞毕了，霁儿那小手掌拍的可真叫一个响！

    歌舞之后，又是弹琴，又是舞剑的，反正都是那些套数，清漪与萃浓几人都兴致寥寥。霁儿看着看着，也拘不住了，挣脱了萃浓的怀抱。他一会儿跑到这位大人这里站一会，一会跑到那位王爷那里瞧一瞧，还去轩辕良和身边蹭了好一会儿。

    萃浓也乏了，只说让杨骁远远地看着他。

    此时，轩辕良和左右两侧，除了皇后和太后，还有一个人。

    正是轩辕瑒的生母畅贵妃。

    她容色艳丽，时不时地偎在轩辕良和身旁说几句，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座位。如此反反复复，端坐在一旁的皇后总是涵养不错，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清漪与萃浓、王夫人几个人说着话。

    “咦，不是说有什么驯兽的绝活吗？怎的没见？”萃浓疑惑道。

    清漪道：“估计等会该表演了。”

    王夫人道：“那些野兽最是凶猛了，待会儿一定要把霁儿看好了。”

    萃浓道：“那是自然。”

    说话之间，忽然闪过了几道剑光，一群黑衣人凭空出现。与此同时，那些即将登场的野兽不甘被人冷落一般，也纷纷进入众人视线之。

    虽然有亲兵把守，但是现场还是一片混乱。

    尖叫与大哭的声音，野兽的嘶号乱成一团。

    霁儿，霁儿在哪儿！萃浓腿脚泛软，四下张望，全是乱糟糟的人影兽影，哪里有霁儿！

    “霁儿呢，我儿呢！”萃浓急出了一身汗。

    杨骁心想着左右无事，多喝了两杯，谁想到竟然在眨眼的功夫陡然生出这等变故，一时间，他又懵又慌。

    二人着着急急在人群里寻找霁儿，心唯恐伤到了自己的命根子。清漪诸人则层层护着王夫人往后退去。

    轩辕珩离太后最近，将惊魂未定的太后护在身边，生怕有了丝毫闪失。

    那些野兽双眼猩红，血腥之味弥漫当场，不少人已经被其所伤。而那些黑衣人不伤旁人，都朝着轩辕良和而去。

    轩辕良和身旁虽然有侍卫、亲兵，但是却挡不住那些黑衣人刀刀致命的凶狠。慌乱之，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到了轩辕良和身前一丈之处。她步随人移，不过瞬间，手长剑已经飞至轩辕良和的胸膛之前。

    轩辕良和无作他想，顺手便拉过身边之人挡在了那长剑之。

    血雾弥漫，帝王的眼全然没有半分怜惜。

    黑衣人一击不，抽出了自己的剑，那具尚温的身体便软塌塌地倒了下来。

    “母妃！”轩辕瑒的声音里夹杂着无数的悲戚。

    被轩辕良和拉来挡剑之人正是轩辕瑒的生母畅贵妃。

    畅贵妃死时眼睛瞪得滚圆，犹自不肯相信那人间至尊竟然会把自己推去。

    “狗贼！你肯真狠心！”黑衣人冷讽道。

    轩辕良和在重重护卫之下，底气十足，冷漠的声音里不带任何的情愫：“她这是以身救国！朕乃九五之尊，堂堂帝王，她为了护朕而死，死得其所。”

    轩辕瑒听到“以身救国”“死得其所”几字，一颗心逐渐被冰寒笼罩，不过一瞬，仿佛坠入冰窟之。这才是帝王之家的选择啊。在生死关头，旁人不过都是保护自己的工具罢了。

    黑衣人冷笑道：“死死了，无甚妨碍。施良和，今日你要和那些人一起死！”

    自轩辕良和登基之后，便没有人再叫过他一声“施良和”了，此时蓦然听到，他微微一震，旋即明白这些黑衣人都是前朝之人，遂朗声道：“朕不找你们，你们竟然还敢找门来。呵，想要朕的命，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黑衣人虽然身形不大，出招却十分狠辣，而且如有神助一般，一人挑战一群护卫。

    轩辕瑒虽然失了母亲，在心怨恨轩辕良和的凉薄。但是此时他距离轩辕良和最近，他无需多想，便自愿成了轩辕良和的近侍，保护着轩辕良和的身家安全。

    轩辕良和一怔：“瑒儿……”

    轩辕瑒道：“父皇莫惊，有儿臣在此，他们休想得逞。”

    轩辕瑒护在轩辕良和身旁，好一个父子情深！另一边，萃浓终于看到了霁儿。

    那个小小的人显然被吓傻了，嗷嗷直哭。然而众人自保尚不能够，谁还有闲心去管一个小家伙。

    霁儿被撞倒在地，萃浓觉得心都快碎了，只想着赶紧到他身边，将他搂在怀里好好哄着。

    然而此时，变故再生。

    一只猛虎朝着霁儿扑了过去！

    萃浓心惊胆寒，纵使她此刻飞过去，也无法从猛虎身下救出霁儿。霁儿，霁儿。她腿下一软，委顿于地。同样慌乱的杨骁并未看到霁儿，只是将萃浓扶起，拥至怀。

    他顺着萃浓的目光看去，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一只有力的大手却将地那小小的人拉了出来。那只猛虎一声嚎叫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那人躲闪不及，只是将霁儿死死抱在怀。

    或许是命不该绝，想象被猛虎撕裂的场景并未出现。反倒是有温热的东西洒在了身。身体毫无痛苦，怀的温度还在。那人睁眼去看，猛虎已被砍成了两半，地全是殷红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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