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陈疆册等了一晚,也没等到阮雾的消息。
倒也不是特意等她的消息,这一晚他身边围着不少人。
有人瞧见了他车驶进了南城区域,车牌是一连串的“9”,继而奔走相告。待陈疆册车驶进家门,远远便瞧见了堵在家门外的十来辆豪车。煌煌灯火映亮半壁夜空。
这一瞬间,陈疆册有了回到自己地盘的真实感。
如果说旁羡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那他这帮朋友就是金山堆砌的纨绔子弟。
陈疆册刚下车,又被拽上了另一辆车。
——“小周总新开了家夜总会,你赏个脸过去看看。”
奔波了一下午,陈疆册没什么心情出门,但他有阵子没回南城,他们都来他家接他来了,他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
还是过去了。
夜总会里衣香鬓影,陈疆册点了支烟,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青雾迷了他的脸,神色游离难辨。
他坐在人声鼎沸里,无声拿出手机,不断地点亮屏幕,又暗灭屏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他不愿意开口,没人敢主动打搅他。
于是问随他一同过来的旁羡,“他这阵子去你那儿,遇到什么人了吗?”
旁羡说:“遇到挺多人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那他在你那儿,平时都干什么?”
“睡觉。”
“几个人睡?”
“当然是一个人睡啊。”旁羡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总不能和我睡一块儿吧?”
“”
整一个傻白甜,问不出半点儿有用的信息。
陈疆册听着他们的一问一答,听得想笑。
如同所有忙里得闲的人,陈疆册毕业后连轴转几年,好不容易讨了休息的空档,每日的要点便是吃和睡。和阮雾的第一次见面,是他睡了一天一夜,旁羡实在看不下去,将他从床上生拽硬拉下来的。
不经意的一个回忆里,阮雾便成了祈使话语的主角。
他没有刻意在想她,是她钻进他严丝合缝的回忆里。
但她是真的沉得住气,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朋友圈没有更新,也不给他发消息。
说好的请他吃饭,说好了他在等她的消息,她却像个没事人,把他撂在一边。
她越平静,他越汹涌。
许多事,有一有二就会有三。
譬如等不到她的消息;
譬如他去找她。
-
男学生骑着自行车走了,剩下陈疆册和阮雾。
阮雾的表情很淡也很平静,对他那一句“还不是女朋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只是走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她是真的挺能装傻的。
也挺能拿乔的。
偏偏他还挺吃她这一套。
陈疆册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话,而是视线往下,那目光柔和,不带任何男人打量异性的轻挑,最后停在她被长裙覆盖着的膝盖处。
“换药了吗?”
“换了。”阮雾说。
“吃午饭了吗?”
“还没。”阮雾霎时领悟过来,她唇畔溢出浅淡的笑,她扬着下巴望向他,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学生模样了,天真又稚嫩的,她问他,“不是说好了等我给你发消息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她有种能力,能够把调情的暧昧话用最清白的姿态说出来。
陈疆册也有种能力,能够让青天白日落下风花雪月。
他深深看她一眼,四周零落的花瓣如同十万盏温柔梦,成为他的附庸。
他说:“可我等了一晚都没等到你的消息。”
阮雾:“或许再等等呢,你好像没什么耐心。”
陈疆册说:“我是个没耐心的人,所以我今早起来,就来找你了。”
阮雾早起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被他的目光笼罩着,像是被酒气熏染,惹得她也醉醺醺的了。
她听见自己心里的一声轻叹,也听见掩盖住叹息的砰砰心跳声。
“没给你发消息,是因为我还没想好餐厅。”阮雾说的是实话,“学校附近的餐厅,好像不太适合请你吃饭。”
学校周边的餐厅,都是为了迎合学生的口味与经济实力,主打一个经济实惠。
陈疆册这一身打扮确实挺像个男大学生的,可阮雾知道,掀开他的衣领,里面必然藏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品牌标签。阮雾无法想象他和一堆学生党坐在拥挤的餐厅里,服务员上菜都极有可能碰到他的肩的场面。
“阮雾,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也是个大学生。”陈疆册淡笑着,“而且我在意的是一顿饭吗?”
他们都知晓他的言外之意——他在意的是她。
阮雾抿了抿唇,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正好我饭卡刚充了五百块钱,我请你在我们学校食堂吃饭吧。”
陈疆册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
他像个纵容溺爱的长辈,无论她怎么横冲直撞,他都说,好啊,没关系,依你的。
-
高等学府之所以令人向往,除却优渥的教育资源,还有囊括天南海北美食的食堂。
陈疆册被阮雾安排坐在了靠落地窗的位置。
他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看着阮雾像只小麻雀这边飞那边跳的给他买吃的。
阮雾介绍菜品的时候又像只小夜莺,声音很好听,软绵绵的。
“这是漏奶华。”
“叉烧包,挺好吃的。”
“这个烤鸭卷我经常吃。”
“你吃不吃芒果糯米饭?”
“吃炸鸡吗?”
“”
“”
陈疆册在吃东西方面并没有过多的讲究做派,他不挑食,无论哪道菜都会夹一筷子。但也许是教养所致,让他无法漠视请客人的热情,每道菜他只尝了一口,便再没动筷。
他没太多的食欲,倘若非要说食欲——
他想起了一句个成语,秀色可餐。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对面的阮雾,问她:“你平常一顿饭要吃几个菜?”
阮雾知道他在变着法儿地说她能吃,桌上的东西基本都进了她肚子里。
她义正言辞地说:“不能浪费粮食呀,而且我平时都拿餐盘去窗口打菜,打菜的大叔大妈拿着勺的手抖来抖去,一个菜才一拳头大小,五个菜都凑不出一盘。”
“是吗?”
“嗯,难不成你大学食堂的大叔大妈很大方吗?”
“我大学在国外读的。”
于是话题就此展开了。
阮雾问他:“国外大学食堂好吃吗?”
陈疆册说:“不怎么样,我都自己做。”
这倒是让她小小惊讶了:“你还会做菜?”
陈疆册觑她:“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阮雾还挺实诚地点点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陈疆册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改天让你尝尝我的厨艺。”
阮雾抽纸巾擦擦嘴角,她问:“改天是哪天呢?”
她请人吃饭,是模棱两可的“哪天”;而请她吃饭,务必要将时间说清楚。
陈疆册用她的话谑她:“你好像没什么耐心。”
她摇头说,不是,“如果是明天的话,那今天和你分别之后,我就会忍不住期待明天的到来了——你能懂我的意思的,对吗?”
她的眼睛像是远处的湖泊,泛着粼粼的波光,每一笔涟漪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他的眼里。
她撩人的套路很浅薄,陈疆册一眼看穿,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
——他因此多喜欢了她几分。
那天下午,阮雾还得开组会。
组会在宿舍楼隔壁的教学楼里,阮雾回宿舍拿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下楼后,陈疆册二话不说,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动作间,有种练习过无数次的熟稔。
开组会时,陈疆册在边上的空教室等她。
阮雾踟蹰着,怕他因她误事,他不甚在意地笑笑:“今天都用来陪你,没有别的事。”
她其实也没见过这种阵仗,直白的喜欢,几乎将人溺毙的温柔。
也是这一瞬间,她有点儿怕了。
她谈过一段恋爱,是普通且常见的恋爱模式,暗恋,追求,表白,循序渐进。加之这段恋爱由高中跨到大学,暗恋期都比她和陈疆册认识的时间要漫长许多。
她和陈疆册的进展,太快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八卦的眼在她和陈疆册身上转来转去。
是她几个同门师妹,有个胆大的问:“师姐,他是你男朋友吗?”
陈疆册没说话,余光里,阮雾知道他在看她,在等她的回应。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的手逐渐用力,硬邦邦的电脑嵌入她绵软的胸前,她听见自己处胸口一声一声鼓动的心跳声。
“别瞎说。”阮雾笑着回眸,将几个小时前他曾说过的话,稍稍改动了下,“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呢。”
年轻小姑娘们古灵精怪的,一个个朝陈疆册使着促狭的眼神,说:“那你得多多努力,我们师姐是个很好的人,她对我们很好,对男朋友更好了。”
陈疆册还未被人如此揶揄过,他眼底拂散着笑,温声说:“好,我会努力的。”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同门师姐妹来了,阮雾到底脸皮子薄,周围暗暗觑过来的目光令她不自在,于是将陈疆册推进身后的教室里。
这间教室的位置很好,窗户如同定格的相框,装载着翩翩郁郁的樱花。葳蕤樱花绵绵绽放,柔绿万缕藏匿其间。
教室里没人,只有窗外的樱花注视着他俩的一举一动。
“组会可能有点儿久,你要是等的不耐烦了可以”先走。
最后两个字没说完,阮雾陡然噤声。
她眨眼的动作都停住,漆黑的瞳仁里被陈疆册的眉眼填满,挺翘的睫毛在半空轻微地震颤,如同荒原里一只离弦的蝶,茫然又无措。
唇瓣传来温热,她双唇翕动,下一秒,便感知到一股温热气息渡进她的唇里。
陈疆册吻着她的唇,气息侵袭着她的唇齿,语气缱绻又眷恋,说:“我很有耐心。忘了和你说,我和你一样,光是等你这件事,都让我觉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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