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路明非耳边像是有蜂群在飞舞,眼前一片七彩的模糊光晕,浑身都是酥麻无力的,好像哪里都在疼,却又不确定是哪里疼。
他腰间是一片血迹,但却不是他的血。
最后时刻,他朝着房间里翻滚躲避同时也推开了身后呆住的女人,然而那女人却还是被击中了腰腹,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姐姐!”楼道里已经跑到另一边安全通道的其中一名女子哀嚎着就要往回冲。
然而另一边安全通道却走出了几个黑衣男子擒住了他。
随后几人用法语交流了几句后,一部分人持枪打开防火门向着34层走去。楚子航他们图纸上东侧防火门是锁死且不会从外部开启的,原因是三十四层总统包间都在西侧,为了更好的保障贵宾的私密性以及减轻管理负担,只有应对消防检查时才会开启。
路明非想爬起来,可浑身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刚刚就差一点点那子弹击中的就不是身后的女人而是他了,那么现在躺在地上濒死的人,就是他了。
东、西两侧的安全通道都有所罗门圣殿的人,周家情报有误,甚至可能有人泄露了楚子航他们的突袭计划,今夜埋伏在丽晶酒店的根本不止五人。
那名光头男子踢开门口生死不知的女人走进房间,一脚将路明非再次踹倒在地,一脚踩住了路明非的脸。
“你小子倒是挺有英雄气概,可你有那本事救他们吗?”光头挥挥手让人把逃走的另一名女人也绑了回来压在路明非面前。
在光头站起转身的时候,路明非这才看到了他后脑勺上纹着黑色十字架——这家伙,竟然就是阿尔贝!
那住在三十四层的,又是谁?
“别想了,你同伴大概已经死了。三十四层没有人,只有怪物刚刚我派人上去收尸了,只是不知道,能捡回些什么残肢断臂?”阿尔贝笑笑,随后捏住那可怜女人的下颌,把枪口伸进了那女人口中。
“咬住,屁股撅起来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你们夏洲不是讲究什么‘以夫为天’吗?说的很对,我很赞同。”阿尔贝开口,说的竟是流利的中文。
他回望了一眼路明非,突然饶有兴致的蹲下打量了起来。
“嗯,这眼神,懦弱、胆怯、恐惧隐隐却又藏着不甘。你在学校里,应该是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废物吧?”
“妄图逞英雄,善良,却只有善良没有力量,有一个默默喜欢但是却得不到的小姑娘吧?你大概就是那种嗯,自诩守护骑士,默默奉献还觉得自己很伟大的傻逼吧?”
阿尔贝揪着路明非的头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他回头看向身后同党,随后转头捏着可怜女人的脸一边啃一边大喊:“你在守门的时候,你的女神不知道已经被破门几次了呢!?就像她一样!”
“你以为是你来迟了,其实,你的内心就决定了你永远不会及时赶到。你就只能跟在我们这样的强者身后吃屁,这就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弱肉强食从未改变,善良你以为是自己的光环,其实不过是我们给你的安慰和枷锁!”
路明非垂着头,浑身颤栗不止,呼吸也变得急促而颤抖。
“你真的是混血种吗?”阿尔贝探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安德烈,有些疑惑的摇摇头说:“刚刚那一刀,还算有点样子,现在看来,也就是碰巧而已。”
他捏着路明非双颊,想从路明非的眼神里看到点愤怒或者恐惧,可路明非似乎只是在发呆,双眼放空,就像是上课时走神了一样。
“呵吓傻了啊?”阿尔贝似是没了兴致,起身摆摆手说:“都处理了,我带人上去清场,夏洲消防和治安局到场前务必要处理干净,惹上他们始终是麻烦。”
折磨一个傻子是没有成就感的,没有反馈的欺侮和打沙包没有区别,阿尔贝骑在那两个女人身上时,对方好歹还会惨叫、哀求。
“我确实迟到”路明非突然低声呢喃。
“嗯?”阿尔贝没能听清,再度蹲下身,他以为是路明非回过神来要求饶了。
路明非倏忽间猛地抬起头,鼻尖与阿尔贝仅有一指宽的距离,他与阿尔贝四目相对,眼神看起来淡然如死水,无悲也无喜。
他刚刚不是在走神,而是在回忆。
阿尔贝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或者说不共戴天的仇敌才更为准确。
这位在皇家宪兵特勤队服役过的法兰西混血种,看起来有很强的审讯技巧和很深的心理学造诣,他对路明非的分析几乎都没错,只是可惜——
那是遥远的,上一世的路明非。
路明非紧盯着阿尔贝的双眼,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眼睛的倒影,他冷冷的说:“但这次,时间刚刚好。”
下一刻,路明非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大吼:“路明非,不要死!”
阿尔贝眼睛里,金色的滔天大火从天而起,但那却不是他黄金瞳的光芒——而是路明非的!
“是的,哥哥,只有暴君般下令,世界才会臣服于你。”
“更何况这一次,代价,不用我们支付了。”
路明非陡然仰起头,随后狠狠朝着呆滞的阿尔贝砸下!
凶狠的头槌直接砸断了阿尔贝的鼻梁!
与此同时,路明非扭腰发力,毫不领情的卸去了自己的左边肩关节,转身一个鞭拳击倒了身后正欲压制他的黑衣男人。
他一蹬门框借力滑进房内玄关的墙后方,同时翻身以手撑地咬牙用力。
喀塔!
那错位的肩关节便被他再次复位。
一阵枪声响起,墙面被打出几个小洞,险些就要打中他。
路明非眯起眼睛看向卧房对面的那扇大落地窗,上面清晰的反射出了门口两个正缓缓持枪靠近的黑衣人。
房间内没有开灯,所以路明非可以借着走廊映入玄关的灯光看清对方,但对方却无法看清他在哪。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随后捡起身边一个空酒瓶就丢了出去。
砰砰砰!
几声枪响,酒瓶炸碎。
而就在此刻,路明非从脚踝处抽出了那支PPK上膛打开保险,一个贴地翻滚,抬手就是两枪。
两名黑衣人眉心爆出两朵血花,无力的后仰倒地。
也许是路明非之前表现有些过于抽象,阿尔贝他们甚至都没想起要搜他身。
然而就在两名黑衣人倒下的瞬间,又是一道黑影朝着路明非就扑了过来。
路明非当即就要开枪,却听到了一丝凄厉的呜咽声,他立刻松开了扳机。
那道人影竟是刚刚被抓住的可怜女人,她被袜子塞住了嘴然后丢了进来,若非路明非最后时刻反应过来,这女人恐怕就要被他当场误杀了。
路明非接住女人正欲起身,却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呜咽声。
可他还来不及取下女人嘴里的袜子,一道黑影就紧随着从天而降,一脚蹬在了路明非脸上。
是阿尔贝,他藏在了女人身后,不管路明非有没有误杀这个女人,以他对路明非性格的分析,他都确定路明非会有一瞬间放松警惕。
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
阿尔贝踩着路明非拔出枪,冲着路明非胸口迅速的就开了两枪,随后对准路明非的脑袋就是一枪。
标准的莫桑比克射击法,这是一种由雇佣兵在莫桑比克战场上开发出的设计方法,两枪迅速打击敌方胸口达到让敌人丧失大部分行动能力的作用,以方便最后一枪能够精准命中对敌方头部,使其完全停止,也就是完全毙命。
可惜最后这一枪却被那女人伸手拉住,打偏了。
饶是如此,路明非两肺已经被毁,只能躺在地上无力的不断咳血。
暴怒的阿尔贝抓住那女人的头发,将她一路拖到了大落地窗边狂躁的撕扯女人的衣服,见女人还敢反抗,他毫不领情的就是两巴掌。
“来,看看,这里看着我们即将征服的地方!”他一边解开裤带,一边咬着牙掐住女人的脖颈大吼。
可就在他即将享受面向灯火辉煌的城市开始享受时,却骇然的看到落地窗上出现了一个正缓缓起身的倒影。
那倒影胸口全是血污,脸上也尽是淋漓的血,可他的黄金瞳却恍若烈阳。
那是厉鬼的倒影,带着皇帝的眼睛。
“嗬咳咳咳!”路明非深深呼吸,发出破烂风箱抽动般的声音,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叮铃铃!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是两颗弹头被他吐了出来!
“你不是在部队服役过吗?”路明非缓缓举起枪,随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问:“为什么又不缴械?”
阿尔贝懵了一瞬,这才急忙提着女人挡在身前回头。
开玩笑,他手里的可是柯尔特M2000,子弹初速度可达450m/s且发射的是9mm帕拉布鲁姆手枪弹,正常来说,就算是四代种龙类被那么近距离的打在胸口,也至少是乒乓球大小的血洞,对于混血种来说,这两枪完全摧毁对方肺叶根本不成问题!
这是什么血统?
还是什么言灵?
他凭什么还能站起来?
还把子弹吐出来了和吐口痰似的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阿尔贝躲在女人身后,用枪抵着女人后腰颤声大吼。
“你刚刚分析的很不错,甚至可以说几乎全对!”路明非忍不住做了个鼓掌的动作,随后又吐出了一块不明物体在床单上。
借着清冷月光,阿尔贝大概看清楚了,那竟是一块带血人体组织残块,看起来像是破烂的肺!
“咳咳,舒服多了”路明非擦了擦嘴,随后看向阿尔贝说:“不如这样,我也来替你分析一下。”
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这一刻他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冷静、淡然,举手投足间都十分随意,甚至连枪都放下了。
阿尔贝想要趁机偷袭,可每当他准备行动时后背都会如针刺般发冷,好像虚空中有一个魔鬼游离在他身边,对他竖起了一根食指悄然低声道:
“我劝你,最好不要。”
“从我进来打扫,看到你从厕所出来那一刻,你的言行就高度不一致,说着绅士却采用着最能显示权威的暴力方式,掐脖子,而且之后你也不止一次用这个方法对待女人。”
“你被女人掐过脖子?”
阿尔贝眼神一变,他此刻没拿枪的那只手就正掐着前方女人的后颈。
“还喜欢说些教导性质的话,看来那女人是你的长辈,母亲?姐姐?姐姐吧,你对女人有着极为强大的征服欲,不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似乎更关心如何让对方屈服,比如把她带到落地窗前欺侮,就是想获得更为满足的征服欲。”
路明非像只幽魂般缓步游走,但距离一直保持在阿尔贝心理防线的临界点不曾超越半步。
他接着说:“嗯我猜猜,你是否也被那个女人用类似的作法惩罚过?以前夏洲流行打小朋友屁股,不知道你们法兰西是什么习惯?你们不是比较开放嘛,让你脱光了在街上跑之类的?”
“哦哦,把枪塞进嘴里,这个也有说法哦。是一种让对方强行闭嘴的做法,掌握让对方是否说话的权力,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哎,你不会曾经也被人”
“够了!”阿尔贝浑身颤抖起来。
“我瞎猜的别激动。心理学其实都是可能性而已,就比如你为什么玩那么花后第一时间去浴室清洗,这很正常对吧?但心理学上也能解释为,你嫌脏,嫌弃这些女人配不上你,可你又配不上或者,永远不可能反抗那个想要真正压在身下的人”
“闭嘴!否则我杀了”阿尔贝怒吼着探出头。
砰砰!
路明非刚刚还是张开双臂一副演讲的姿态,可就在阿尔贝失控的这短短一秒不到时间里,他立刻变换成了标准的双手射击姿势,精准命中了阿尔贝的小腿,以及他失衡后从女人肩头露出的半寸额头。
紧接着,路明非暴起突至女人身前将她拉着一把甩到身后大床上,一个正蹬踢在阿尔贝腹部。
刚才的两枪击中阿尔贝之后也打穿了落地窗玻璃,路明非这一脚将阿尔贝踢得撞在落地窗上,彻底打碎了落地窗。
“Adieu。”路明非侧身,再次蹬腿发力。
Adieu在法语中是非常正式且少用的词语,但他的意思,便是永诀。
玻璃崩碎的声音响起,阿尔贝倒飞而出,随后笔直的摔落。
路明非收起枪站在破碎的落地窗边俯视着万家灯火,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问:“师兄,我们大概是被周家坑了,接下来怎么办?”
门外,黑衣的楚子航缓步走了进来。
门外长廊上,躺满了黑衣人的尸体,而三十四层上,六只带着龙类基因的狼犬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我知道莫莱在哪了。”楚子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