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家昨儿晚上发生的事不出半日就在凤和镇上传开了,小娘子、二狗和七巧的三角关系扑朔迷离。
村里难得出这么个有趣的八卦,三乡里多的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再说王家的名声放在那儿,私下里碎嘴看戏的人更多,干脆拿这事做赌,分为两个阵营,一个七巧阵营,另一个小娘子阵营。
支持七巧最后嫁入王家的人明显大于小娘子,很多人认为论家世外貌气势,小娘子差七巧可不是一大截,要怕赶上只等到下辈子去了,但也有人不认同,都说那二狗性子犟,翠花又是疼儿子出名,王老板是个妻管严,一切以夫人准大,小娘子进不进王家还得靠二狗说了算,他们压小娘子会赢,这么一说,不少投向七巧阵营的人转到小娘子这方。
那些七巧阵营的人又有话了,二狗被打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为什么会被打,还不是因为固执己见执意娶那个不称王老板心意的小娘子,说到底二狗的婚事还不是他爹一句话的事。
正当两大阵营僵持不下之际,突然听到客栈门口有人叫道,“三少爷来了!”
众人举头去看——
来人十六七岁上下,生长的极为标志,左眼眼角下缀一颗泪痣,嘴角自然微翘,衣服是上好冰蓝缎子,腰系玉带,手持一柄玉质折扇,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平添一股风流之韵。
这人便是众人口里的三少爷,张家的小菩萨,张尧中的小儿子——张公举。
张公举此人容貌自不必说的,承袭了张家的优良基因,只这人名声却不咋地,凭着他爹那几个臭钱,成天的吆三喝五打架滋事胡非做歹,一日都不得安宁,小小年纪便已成了镇上一方小霸主。
成天的惹事,张尧中看的他心烦,但凡听到公举又上哪儿滋事,便放了钱叫下面的人摆平,回家多不过打他一顿或罚一日不得出门,这样的惩罚方式丝毫没有震慑力,引得张公举越发猖獗。
但这张公举独独怕一个人——他大哥张公然。这张家也幸好还有他怕的人,才得以压得住他,不然不知他还会生出多少事来。
大家见张公子来了,个个起身,点头哈腰地让座,张公举已是非常习惯人们的热情相捧,当即没有犹豫,大摇大摆走过去,潇洒地一甩衣服下摆落座,头一仰,眼角轻瞥,便有人毕恭毕敬端来茶水。
张公举轻呷一口,合上盖子,放茶杯在桌上,眼睛四扫一圈,面露淡笑,“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让本少爷也跟着乐上一乐。”
在场的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了半会儿,不知谁提了个头,又热闹起来。这事既然说是赌局,那自然少不了张小公子的参与,当下便有人小心翼翼提出,敢问三少爷的意见如何?
“风七巧……”张公子皱了眉头,“本少爷不喜欢。”
张公子这么一说,知道的人都反应过来,不知道的人还蒙在鼓里。
人群中有人交头接耳。
一个奇怪问另一个道,“七巧生的多俊啊,三少爷怎么不喜欢七巧的,难道他俩有什么过节吗?”
另一个摇着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被□□来的截去了话,“去年七巧那姑娘打了三少爷底下的一个兄弟……”
“三少记仇,第二天亲自去梨花坳要把七巧扔进臭水沟里,结果七巧死死拖住三少爷,两人一起掉进水沟里去的,为这事三少爷被张大少爷狠狠给打了一顿,说他不是个男人,欺负女人……”
还有一个□□话来,“当时三少爷边躲边回嘴,说我从不打女人,只打那种欺负男人的女人……”
那个问的人说道,“……看来七巧倒是蛮有性格的一个姑娘……”
那个摇头的说道,“不知天高地厚,连张三少都敢惹,去年那事要不是张大少压着,没准那丫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其中有一个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还不是有王家嘛……”
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最后一个总结说道,“三少爷不喜欢七巧,明摆的事。”
人群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落进张公举的耳朵里,三少爷不悦了,“你们嘀嘀咕咕说本少爷什么坏话呐?”
众人噤声。
张公举见大家没了声,这才说道,“既然是赌局,那便有本公子的一份,”他把眼睛往旁边小厮一瞟,那小厮马上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银票来,恭恭敬敬交给张公举。
张公举将那沓票子往桌上随手一掷,众人的目光早被吸了去,个个眼里放光。
“要玩就该玩点大的才刺激,”张公举的声音把大家伙的注意力拉回来了,他巡视了一圈,微微一笑,手指轻点在银票上,“谁配合本公子玩,这个就归谁。”
有这么好的事,谁还不乐意陪张公子玩的,所有人都应和要陪张公子玩。
张公举表示非常满意,一双桃花眼里流露出来的绯色笑意是个女人都能被迷倒,“就该这样,你们踊跃点,人多了才好玩。”
人群中已经有人不耐了,“三少,您就别卖关子了,您要玩大的,哥几个全都陪你玩,您说说您要怎么个玩法?”
“对啊,三少爷,您想怎么玩我们都陪您,给您解闷。”其他人纷纷附和说道。
“安静点!安静点!”张公举身旁跟着的小厮说道,“怎么玩我们家少爷自然会说,你们唧唧歪歪一顿瞎吵让他如何开口?”
张公举见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卖关子,他依旧是闲闲坐着,把玩着手里的票子,这份随意和慵懒,远远看去倒与他大哥张公然几分神似。
“你们说王二狗一定能如愿娶到媳妇儿?”张公举徐徐站起来,他看着众人脸上具滑过惊异之色,缓缓笑了,“那我偏不让他如愿。”
众人心里一阵凉意,都想到,可怜的二狗,看来你想娶个媳妇儿还真难了。
张公举见站着的没一人发话,又继续说道,“不相信?”
众人摇摇头,很快反应过来,又点点头。
“看来是不相信了,你们,谁说七巧一定能嫁出去的,站出来。”
张公举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看来都觉得是那寡妇有胜算?”
众人依旧不响。
张公举轻扯唇角,“这寡妇倒有几分能耐。”
大家实在猜不透三少爷说这话到底几分意思,他是真不知还是装傻不知道,按说这凤和镇上,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三少爷消息如此灵通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听闻此事还要问他们一番,那小娘子究竟多大能耐,也只能迷惑了二狗一人罢了。
张公举这么问,实在不知有何用意。
正当大伙儿纳闷之时,张公然忽然把银票桌上一甩,“有没有人压我赢的?”
众人傻眼了。
王二狗娶妻,关你张公子什么事,莫非……你想嫁给……王二狗……
有钱人的世界太可怕了!
大家质感脑子里做文章,说是绝不敢说出来的。
张公子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不觉纳闷,“好了,我现在来说说这个游戏的规则。”
“你们有人赌风七巧赢,”他抽出一张票子放在一边。
“有人赌那个寡妇赢,”又抽出一张票子放在一边。
他点点那沓最厚的,指了指自己,“这沓是本少爷的,赌注最大。少爷我的要求很简单,”他把七巧的那张票子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本少爷不喜欢,她休想如愿,”他又把小娘子那张票子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本少爷同样不喜欢王二狗,他休想如愿娶到那个寡妇,而且——”张公举看了眼周围一圈,嘴角弯起,“本少爷要纳她做妾。”
“所以,你们中的哪位若陪本少爷玩这个游戏,本少爷的赌注全给他。”
事情怎、怎么发展到这步、步田地了……
玩的好像大了点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
一哄而上。
“少爷,我加注,我赌你赢!”
“还有我、还有我……”
“少爷,我、我、我……”
……
小厮把大家伙拦在桌前,“不要急不要慌,每人都有份,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加注……”
张少爷赚的盆满钵满。心情大好。
“还有最后一个要求需要你们配合本少爷的是——这事必须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别让我大哥知道。”
走出客栈,张少爷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儿,手摇折扇。
小厮闹不明白了,问三少爷,“少爷,您非那么大周折,值得吗?”
张三少微微一笑,“那老头成天说我不如那王二狗,我就让他看看到底谁不如谁。”
那小厮还是不明白,“少爷,您说您要喜欢寡妇,叫老爷花钱买一个就好了……”
额头吃了三少爷狠狠一扇柄,“饭桶!你哪只耳朵听我说喜欢寡妇的!”
小厮捂着额头肿起的大包,欲哭无泪,“少爷您刚才在客栈明明说要纳那个寡妇做妾。”
“做妾而已,谁叫王二狗喜欢,少爷我就抢过来玩玩,”
小厮实在搞不懂自家少爷的逻辑,摸着额头,继续问,“可是少爷,您有钱也不能这么玩啊。”
额头又被敲了一扇柄。
“你教训起我来了!”
那小厮这回是真的要哭了。
张少爷瞪住他,“不许哭!”
小厮忍住。
不过张少爷今天心情好,边走边慢慢和他解释,“同样有钱,本少爷甩钱,他王二狗攒钱,本少爷出钱叫他娶不上媳妇儿,他王二狗抱着那钱能干嘛,光棍一辈子,有钱有屁用,本少爷就是吃吃喝喝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有媳妇儿有儿孙,潇洒恣意,他?攒钱攒一辈子,孤家寡人一个,到头来孤独至死,是不是很悲凉?你说本少爷是不是太聪明了。”
完了,他小声嘀咕一句,“老头子老说王二狗比我出息,那傻大个只白长了身子,一个榆木脑袋,真不知道出息在哪里?”
张三少抓起小厮的衣领,“你说说,本少爷聪明还是那个榆木脑袋的出息?”
那小厮连连小鸡啄米道,“自然是少、少爷……”
张公举非常非常之满意,昂着头背着手走到前头去了。
那小厮在后头跟着,他依旧搞不懂自家少爷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还是因为他自己太单纯善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