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铁弩近在眼前,就要射向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袁公子一下子覆在了我的身上,用后背挡住了所有的危机,我被他压在身下,只听着耳边嗖嗖的风声,铁弩应声而落,周围都是一片破碎的声音。
还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尽在耳畔。
突然,一支铁弩射中了我们的马,马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嘶,猛地人立起来,我和他猝不及防都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袁公子的后背撞上了地面,而我被他拉着,正好跌进了他的怀里。
只听他发出一声闷哼,声音也变了调,我急忙回过头,才发现他的伤口撞上了地上的一块石头,这个时候已经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整个肩膀。
&公子!”
我惊呼起来,而我们的那匹马已经痛得发疯一样的飞奔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眼前。
这一刻我也顾不得那匹马,急忙去扶起袁公子,他已经痛得脸色苍白,连牙齿都咬不紧了,冷汗涔涔从头顶滴落下来,我急忙道:“袁公子!袁公子你怎么样?”
&没事。”
他咬着牙说完,可那样子却完全不是没事。
我害怕又会有铁弩射过来,四下看看,正好前面有一处土墙,便急忙扶着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去,他已经没有了力气,跌坐在墙角处,鲜血止不住的从伤口里流出来,连我的双手,身上也染红了。
他看了看我,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还说这个!”我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笑了笑:“怎么能怪你?”
“……”
&你,是我自己的决定;更何况,箭又不是你射的。”
“……”
他越是说得轻松,我的心里就越是愧疚,只能咬着牙忍着眼中滚烫的感觉,手忙脚乱的给他止了血,然后抱扎起来,可他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也许因为失血太多的关系,嘴唇已经变得苍白,气息也很弱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一阵铁弩从我们头顶射过,甚至有几支射破土墙顶端,沙石滚落下来,袁公子一只手伸过来揽住我的脖子,用力的将我抱在了他的怀里。
那些沙石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而箭雨并没有停止,还在不断的射过来,周围已经是满目疮痍,我恨得牙根都痒了,狠狠道:“没想到洛什手段这么残忍,真是混账!”
幸好东州的老百姓大多躲避去了南边,否则这样的铁弩,不知要死多少人!
袁公子突然说道:“你觉得,洛什是坏人吗?”
我有些诧异他为什么这么问,疑惑的道:“嗯……怎么了?”
他靠坐在墙,虚弱的笑了笑,道:“其实,当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到了那个地步,他是好是坏,就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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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苍茫的天际,脸上的表情也是苍然的:“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就注定要做皇帝,周围所有的人都教他如何做一个皇帝,甚至天下的人都希望他做皇帝,但他本人是好是坏,他的好恶是什么,他爱什么人,却没有人在乎,因为那并不重要……”
我愕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可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张平静俊美的脸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袁公子转头看着我,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说道:“但是,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我听了他的话,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句话——好熟悉,好像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这么说过,我拼命的想着,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耳边也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想给你幸福……”
那个人,那个声音——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清晰,一阵模糊,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怎么也看不清,而就在这时,周围的铁弩却停了下来,只听见远处的城门发出了震天的轰响声。
&是——?”
袁公子抬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说道:“机关车应该已经退下去了,他们是要攻城了。”
机关车退下去了,那再上弩的话也需要一段时间,也就是说现在是机会了!
我下定了决心,伸手扶着他的肩膀说道:“袁公子,你的伤很重,不能再动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呆着,千万别出去,只要城门不破,这里都是安全的!”
他一听我的话,立刻明白了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说话间,我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去,袁公子一下子急了,就要扶着墙垛站起来,我回头对他说道:“你千万别过来,你已经陪我到了这里,够了!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等退了兵,我马上回来找你!”
说完,我不等他再开口,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震天的轰鸣从北方的城门传来,仿佛空中的惊雷一般,我拼命的往前跑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因为那样的声音而越来越重。
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那高耸的城墙,屹立在前方,仿佛直入云霄一般。
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那高大的城门,才发现这里的情况也并不比另一头的好,城楼下的地面扎满了铁弩,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数不清的士兵的尸体躺在地上,血流成河,一眼就能看出刚刚这里经历了怎样的炼狱。
而轰鸣声正是从大门传来的,胜京的人果然在攻城,城门被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激起了阵阵烟尘,那些原本坚固的钮钉几乎都要从城门上脱落,城门上不仅加固了巨大的横闩,还有粗壮的木柱抵着,但在那剧烈的撞击下,也岌岌可危。
城楼下的将士们刚刚抵御了一波攻击,此刻都露出了疲态,但还是紧张的抵着城门。
眼前人影慌乱,所有人都在大喊,高呼,我四下看着,很快就在城楼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袁易初,他正站在那里发号施令,而杨云晖此刻已经披上了战甲。
一看到他,我的心里也松了一下,刚刚走过去,他正好也看见我,顿时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
话没说完就被他拉了过去,目眦尽裂的瞪着我:“你还没走?”
我定了定神,说道:“赶快派兵,西城门有难。”
&么?!”
不仅是他,杨云晖也大吃一惊,我急忙说道:“他们还有一队人马在攻打西城门,守城的参军已经不行了,赶快派人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袁易初一听,咬牙道:“混账!”
我说完那句话,人也虚弱了,差一点就要跌倒,他一伸手抱住了我,转头对杨云晖道:“你立刻清点人马过去,务必守住!”
&杨云晖领命,却又迟疑了一下:“可这边——”
他的话没说完,大家都担忧的看向了城门,在胜京人强大的攻势下,城门上的钮钉颗颗脱落,抵门的柱子上也出现了裂痕,只怕再过一会儿,也快要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这里交给我!”
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壮硕如山的身影走到了我们的面前,定睛一看,竟是常庆!
他身上也披上了铠甲,手握铜锤,之前被洛什打瞎的那只眼睛用一只皮套罩住,整个人都透出了狠戾。
杨云晖看到他,也愣了一下,立刻道:“可你的伤。”
常庆傲然道:“伤又如何?带兵打仗,哪一个身上没有伤的?”
话虽这么说,可我很清楚,他之前跟洛什那一仗伤得不轻,尤其瞎了一只眼睛,影响更大,上阵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样带伤上阵,只怕——
杨云晖显然也是在担心这一点,还在犹豫,袁易初已经沉沉的开口:“既然如此,你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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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晖说完,便清点了一批人马,自己翻身上马便要带着那些人离开,就在他要下令的时候,常庆突然走过去:>
杨云晖回头看着他,只见常庆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他。
那是一支钗。
&她。”
杨云晖低头看着那支钗,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看着常庆,常庆沉声道:“我知道她没死。当初她之所以装死,一定是担心夺嫡之后,我会借战功向皇上讨她,所以才会装死离开。”
杨云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连我身边的袁易初,脸色也沉了一下。
常庆道:“告诉她,我不逼她,也不为难你们了。记得让她用我给的东西,就够了。”
杨云晖慢慢的伸出手,接过了那支钗,当他看向常庆的时候,眼神中有一丝说不出的滋味,而常庆猛地一拍他的马:“快滚吧!”
马匹受惊长嘶了一声,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立刻,杨云晖的人全都跟了上去。
我愕然的看着他们,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那支钗,那个“她”,似乎是这两个男人的一个结,到现在,才解。
常庆扛着铜锤回过身来,看向了袁易初,袁易初也看着他,却都没有做声,就在这时,前方的城门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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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巨大的门柱硬生生的断成了两截,轰然落下,激起了无数木屑和烟尘,而在这同时,大门终于被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