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正值多事之秋,先有武圣殿中太一教、龙门的遏抑,后有云澜掌门暴亡,引发掌门之争,而此时又将面临着新任掌门的任免。连一众武林人士也皆因云家之故,不得已常驻武林源,久不能去。
这一日注定又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云家一湖的静宁幽谧早就被搅动得沸乱。议事大殿中,早已人满为患,云峥名义上仍是云家掌门之尊,当仁不让居于堂上,气度巍然,丝毫不见年轻人的稚嫩,而老太君由来身份贵重,又因是指摘云峥身份有疑的主事人,所以也端坐堂上。
白衣清冷的鱼清池静立于老太君的身旁,自从巫千雪治好她的寒疾,少了一丝病恹之色,多了一份玉润,真的好似荷池青莲。她玉心清澈,不沾俗尘,好似忽视了殿中群雄的存在,要不是老太君坚持,她本不会现身于此。
大殿两侧除了云家一众高层,依次坐满了各门各派的前辈以及江湖名流,竟是比先前几次更具份量,看来云家掌门之疑的吸引力很是巨大。大殿中气氛沉重,人人的心思皆是忽明忽灭,有意无意瞟向堂上两人。
老太君雍容威严,坐于堂上纹丝不动,面含一抹阴冷的笑意。见殿上诸人俱是期盼之色,眸光微一晃动,然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踩着众人的心弦走下台阶,忽一站定,道:“两个月前云家掌门之争,让大家看笑话了。”
诸人闻言一怔,没想到她一开口竟是模棱两可的话,此时人群中阴柔公子沈睿适时朗声道:“云家诗礼传家,却也因掌门之争,差点酿成兄弟阋墙的惨剧,在下到现在也是费解不已,难道真是因为日前传出的那条消息不成?”
老太君不动神色道:“只怕在场不只是沈公子有此疑惑,也不瞒诸位,那日掌门之争老身一开始就支持殊儿。诸位是否认为峥儿乃是云家大公子,武功人才又皆是一流,就任掌门理应众望所归才对,但是老身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家传承偏颇,有失传统。”
云三太爷云海眉宇一皱,问道:“大嫂,云澜真不是您亲生儿子?这事可不能有半分马虎。”老太君眸子微垂,郑重道:“老身联络云家势力先是支持殊儿,后又支持泽儿,如此出尔反尔就是为了掩盖云家最大的秘密。云澜虽曾身居掌门之位,但他并不是老身与亡夫的儿子。”
一众武林人士虽心有准备,但是亲耳听老太君吐露此事,仍旧感觉不可思议,但是他们皆知这种场合说话不合时宜,只能默然静观。而沈睿却似乎没有这种觉悟,道:“恕在下冒昧,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还请老太君详明个中因由。”云峥一旁泰然自若,丝毫不介意两人的一唱一和,而云珵几人早就心急如焚。
老太君故作迟疑,片刻后长叹一声道:“老身本不想揭开云家深埋几十年的真相,这样只会让云家声誉受损,然而情势所迫,老身不得不狠下心告诉诸位这个真相。云澜不过是我们年轻时收养的孩子。”
云海立即反驳道:“此事不对,当年大嫂明明生下了一个孩子,取名云澜。”诸人闻言皆是疑窦丛生,老太君忽然露出悲伤的神色,闭上双眼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张开眼道:“老身曾经的确生过一个孩儿,取名云澜,可是不久后,澜儿不幸得了急病夭折了,那时你恰好不在云家。”
“亡夫见我伤心难抑,遂从穷人家收养了一名男婴,为纪念已故的孩儿也取名云澜。澜儿虽不是云家血脉,但当真与云家有缘,亡夫更是不拘小节,让他担任云家掌门。”老太君的眸中浮起一丝湿意,大殿陷入一片安静之中,仿佛可以感受到一位母亲的心意。
云海张了张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当年待云澜百日之后,他的确外出游历了好几年。可是如今能知道当年之事的也只有老太君自己了,连云家大师父云简当年也还只是不起眼的旁系小弟子,记忆更是模糊不清。
沈睿又趁机道:“这么说来,现任的云掌门并非云家血脉,这只怕不妥。”云珵等人闻言顿时对其怒目相向,而本尊熟视无睹,嘴角挂着阴柔的笑意。此言听在云家众人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不由神色复杂地望着稳坐堂上的云峥。
老太君露出为难之色,侧首盯着云峥道:“峥儿,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孙儿。那日,我接连支持殊儿、泽儿争夺掌门之位,就是不想揭开真相,让你陷入如此境地,可是请你一定要体谅奶奶身上的责任,云家必须回归正统。”
这一番话言辞恳切,持之有故,听得众人连连点头。在他们的观念里,一个家族的传承一向是依附血脉,云峥再是惊才绝艳,若不是云家中人,也是无缘掌门之位的。作为一位母亲,不可能不认自己的孩子,所以众人并未多想皆信了老太君之言。
云峥回望老太君,瞳孔深处是深邃的悒郁,仿佛要吸住一个人的心神。他掷地有声道:“若我不是云家中人,这掌门之位于我没有半分干系,我自会离开云家。若我是云家中人,那么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走掌门之位!”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却没来由地凛然生威,众人心中一跳。
老太君寒色一闪而逝,旋即带着一丝凄伤,道:“峥儿,别如此决绝,你父亲的确不是我的亲身儿子,所以我不得已才要免去你的掌门之位,但是云家一直都是你的家,你勿需离开。若你弟弟即位,也希望你能好好辅佐他。”
云峥凉淡一笑,语气坚决道:“我父亲曾是云家掌门,如今我业已就任掌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现就凭太君一句话就想否定一切,不嫌太草率了么?口说无凭,我到底是不是云家人,有没有资格被称为一声掌门,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定得了的!”
众人沉心一思,方才顿悟有轻信老太君的嫌疑,如此草率将云峥排除云家之外,确实太过荒唐。这种世家豪门,内里错综复杂,谁能确定是不是存在什么龃龉。观云峥气闲神定,心中不由对老太君的话存了三份犹疑。
老太君丝毫不为所动,仍旧面露伤情之色,道:“峥儿,你何必要逼我走最后一步,若你真要证据的话,我也只能忍心给你。”云峥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云家人,因此身正不怕影子斜,遂语气坚定道:“那就有劳太君给孙儿一个明白。”
老太君眸子一凝,沉声道:“你是否是我亲孙儿,滴血认亲,一观便知。”众人一阵喧哗,宽阔的大殿顿时沸腾起来。云峥惊色一现,带着疑惑之色盯着老太君面容姣好的脸容,竟一时看不透她的想法。
云峥面容一沉,然后恢复如常,道:“一切但凭太君安排。”在他看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若自己真不是云家人,他也没必要争夺掌门,还不如孑然离去,逍遥江湖。自从张元宗葬身深渊,他不知不觉对人事看淡了许多。
此言正中老太君下怀,她对外轻唤道:“来人!”紧接着六位丫环鱼贯而入,三人捧着托盘,盘中盛着一碗清水,白绢上放着两枚金针,而另外三人各端着半人高的小方桌。他们依次在殿中摆放好,然后静静退出大殿。
滴血认亲,是流传最为广阔也最令人信服的一种验证方法,但往往验证的是父母与子女以及兄弟之间的血缘关系,而云澜已经入土为安,如何验证老太君与云峥之间的血缘,只怕存在疑虑,所以老太君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老太君走到三碗清水旁,取了一枚金针刺破食指,依次在各碗中滴上一滴血液。然后她转身道:“滴血认亲少有测祖孙关系的,为了公正起见,峥儿、殊儿、泽儿都需测一番。”云峥毫不犹豫走到殿中,云殊、云泽也立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三人如法炮制分别往三个碗中滴上一滴鲜血。
老太君又道:“还请五大派的诸位上前做个见证。”囚龙寺慧明、昆仑裴灵韵、天山吴连成、峨眉妙真、武夷宫左仲秋都聚到殿中,皆是神色肃穆,往三个白瓷碗中望去。只见,第一个碗中,两滴血液相互排斥,各自为阵,第二、三个碗中血液相融在一起,不分彼此,结果已是显而易见。
五人皆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见到这种结果,仍不免一怔,眉头深锁。然后,慧明大师代表着宣告了这个结果,群雄又是一片喧闹,云峥竟真的不是云家人。云峥本人却仿若置身事外,深深呼出一口气,浑身感觉一阵轻松。
众人不知云峥此时的想法,暗暗猜测他只怕是万念俱灰,而云珵、云简、金不乐等人却是面露悲色,颓然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一直死心塌地支持的人竟以这样的方式被击倒了,他们望着殿中那个仍旧挺拔的身影,气息散乱。
老太君不悲不喜道:“真相虽然残忍,但是也说明了一个事实,峥儿并没有资格就任云家掌门。”她虽是语气平稳地说出这句话,可是她的内心却泛起一阵畅快之意,与那人有关的人终于要被自己全部剔除云家了。
老太君一脉的人都或多或少面露喜意,云殊倒是一反常态,神色平淡,细细想来就算云峥与掌门无缘,那也轮不到他。他眼中余光瞟向了一旁的云泽,只见神情温良,散发着微弱的意气风发之慨,时值此时竟还如此沉得住气,平日当真小瞧了他。
“谁说云峥没有资格就任云家掌门?”突然大殿外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一字一顿,清越有力。这声音却又是那么的熟悉,散发着神秘的魅力,殿中有不少人皆心神狂震,猛然抬头向声音传来处望去。
只见一位青衫男子搀扶着一位素衣老妇,不疾不徐地步入殿中,两人就那么一站,华彩泫然,神情静好。所有人皆忍不住站起身来,那男子赫然是葬身山崖的龙门传人张元宗,待看清旁边老妇人的样貌,更是震惊无比,胸腔的心脏都似乎要蹦出来了。
云峥难以自持,露出又哭又笑的神情,猛然扑到近前,言语中带着欢喜和怯意,道:“大哥……”声音哽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那种难以溢于言表的情意,浓郁不散。张元宗挽住云峥的胳膊,温暖一笑,道:“都是云家掌门了,也不怕他人看了笑话。”
群雄惊异于张元宗生还之余,更为震惊的乃是他身旁的那位老妇人,他们的视线在老妇人与老太君之间扫来扫去,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老太君面色一片苍白,顿时六神无主,身躯往后踉跄后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哪还有一贯的阴冷和沉稳。
张元宗向惊怔的云峥微微示意,然后扶着鱼莲花轻颤的身子,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老太君三丈处站定。鱼莲花盯着老太君一动不动,好似要细细打量这位颇具权势的妹妹。良久,她声音微哑道:“你可曾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再次相见。”
老太君片刻间稍稍稳定了心神,但是脸色仍旧灰败惨淡,难掩惊惶之色,她苦笑一声透着心灰意冷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鱼莲花也是凄然一笑,道:“我这一生的伤痛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杀我儿,欺我孙,你让我如何再苟延残活,我的好妹妹。”
老太君身躯又是晃动得厉害,她心中最隐秘的污秽只怕要大白于天下了。殿中诸人望着青丝鹤发有别却容颜相似的两人,虽不完全明白老妇人言中之意,但也大致知晓了两人的身份,这却也是一桩奇闻异事。
鱼莲花闪过一丝坚韧之色,目光在殿中逡巡来回,然后高声道:“老身乃是云渊的结发妻子,云澜的生身母亲,鱼家鱼莲花。”老妇此语更是如一道晴空霹雳,惊得众人目瞪口呆,方才他们还在疑惑这位老妇人来得古怪,老太君也表现得蹊跷,原来症结在于此。
云峥闻言神色大变,惊愕地盯着面前的老妇人,忽然脑海中犹如醍醐灌顶,一切都通透起来。鱼莲花对着这个孙儿绽放出淡雅慈爱的笑容,云峥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张元宗心中暗笑,趁势将云峥拽到老人面前,云峥微一支吾,轻唤道:“奶奶。”鱼莲花强压住心中的酸意,喜悦道:“我的好孙儿!”
老太君见他们一副祖慈孙孝的模样,心中恨意陡升,她勉强压制住内心的烦恶,冷声道:“天地为证,我才是云渊的结发妻子,姐姐你为何要在此混淆视听?”群雄闻言如坠云雾,这两人一模一样,到底谁才是云渊之妻,当真难以判定。
鱼莲花怜悯地望了一眼妹妹鱼莲心,失望道:“没想到你执迷不悟至此!”鱼莲心眼中阴鸷之色愈浓,冷笑道:“我居于云家一待就是近五十年,姐姐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才是云渊之妻,真是荒谬!”
鱼莲花闭上双眼,对鱼莲心能否悔悟不再抱任何期望,过了一会儿,她转首望向一众云家人,淡然道:“三弟,小小姑娘当年所赠赤玉手镯,我一直珍藏至今,这能否证明我的身份?”
鱼莲心闻言大惊失色,急中生智道:“当年小小姑娘将手镯赠与我,你见了后颇为喜欢,遂央求我送与你,没想到你此时如此狡猾,拿这事来蒙骗三弟。”言毕,她向云海望去,示意他不要被欺骗。
云海神色古怪地走出几步,望着鱼莲心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小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赤玉手镯。”鱼莲心大惊失色,猛然转头望向一脸淡然的鱼莲花,心中已是明白了七七八八。鱼莲花好似说给旁人听一般,道:“小小姑娘和赤玉手镯,都是子虚乌有。”群雄恍然大悟,震惊之余不由惊骇老妇人有如此城府,不露痕迹的一句话就拆穿了老太君。
老太君如遭雷击委顿在地,刹那间面如死灰,她从第一眼看到姐姐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她方才聪明反被聪明误,算是彻底把自己打入了无间地狱。
“太君!”鱼清池见状一声清唤,白衣飘舞,慌忙冲上前去扶起老太君,眼含忧色,而云峰、云霄等人也围了上去,此时他们的心境早已天翻地覆。虽然老太君隐瞒了他们这么多年,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或祖母,也只能苦苦支撑。
鱼莲花轻轻推开张元宗的手,独自走到老太君的面前,狠狠压制住自己的怜惜之情,突地厉声道:“我不怨你当年将我推下山崖,但是你杀害云澜,欺压云峥,是可忍,孰不可忍!”
鱼清池秀眉一蹙,道:“前辈只怕弄错了,云掌门之死,怎么会与老太君有关?”话音未落,她突然感受到自己扶着的身躯颤动地更厉害了。鱼莲花沉声道:“我儿云澜死于阴蚀掌,普天之下只有我妹妹会这种掌法。你说是不是她杀了我儿?”
“阴蚀掌?!”鱼清池身躯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太君,摇着头不住后退,本来充满悲悯的眼中此时尽是犹疑、痛苦、怨恨和木然,她寒声道:“竟是你杀了我娘亲!”这个人将她自小带至云家,延请名医,百般呵护,可是一旦撕开那一层华美的遮幕,竟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老天君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女子,可是显得那么无力与颓唐。泪水从鱼清池的脸颊垂落,摔碎在石砖上,淡泊静宁的心忽然变得千疮百孔,她忍不住内心的惊惶和悲痛,转身冲出了大殿。张元宗早知鱼清池总有一天会直面真相的残酷,可是此时仍旧生出一丝不忍。
武林各路人士,旁观这一系列的变化,心中骇然之余,不免唏嘘不已。云家高高在上的老太君积威几十载,受人敬仰,竟主导了这么多的血案,她不言不语的沉默更是代表了默认,其弑姐杀亲,谋害云家掌门,冒充老太君,一桩桩一件件疯狂如斯,无情决绝无人能出其右,当真丧心病狂,穷凶极恶,令人不寒而栗。
在正牌老太君面前,鱼莲心的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狸猫换太子的伎俩也败露无疑。鱼莲心惨然一笑,然后怨毒道:“姐姐,我与你就是镜里镜外的两个人,不过你是镜外人,而我却是镜里像。父亲的眼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人,凭什么被冷落被忽视的那个人是我!我一直都想要你死!那样我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容颜绝世的鱼莲心因父亲爱的偏颇,变得面目前非,心毒成鬼,在这一刻更是完全爆发出来了。鱼莲花露出浓浓的悲伤,道:“父亲最爱的女儿一直都是你!”语气中尽是一言难尽的怅然和无奈。
鱼莲心蘧然抬头,连连冷笑,面目狰狞道:“一派胡言!他允许你行走江湖,让你嫁入云家,任何事第一时间都想到你,而我呢,只是呆在鸟笼里的一只鸟,想起来了就逗一逗,想不起来就抛至一旁。”
鱼莲花苦笑一声,道:“没想到你竟错的这般厉害,父亲不让你行走江湖是怕你受到伤害,不让你嫁给云渊是希望你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什么事都想到我只是因为我是姐姐,做妹妹的不应该受累,这一切都是父亲对你的偏爱。”
鱼莲心一时间呆住了,不住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时值此时,你还如此巧言令色。”鱼莲花顿生心灰意懒之意,道:“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以后好自为之吧。”言毕,她不再去看她,转瞬间恢复成高洁淡雅的模样,直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张元宗上前扶着鱼莲花,并示意云峥,从容地穿过鱼莲心几人的身旁,来到殿上,鱼莲花和云峥安稳坐下,张元宗静立一旁。鱼莲心蛇蝎心肠,犯下累累凶案,罔顾亲情,人神共愤,如今结局明朗,也应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时候了。
云峥正襟危坐,目光坚定道:“云家能有今日荣耀,乃是几百年来列代先贤苦心孤诣的结果。云家后人不求更上层楼,但求荣耀不坠。近来云家历险经难,今日也应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
云家一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凛,神色复杂地盯着堂上之人。云峥继续道:“我云峥,方及弱冠,乃是云渊嫡孙,云澜嫡子,不折不扣的云家正统。两月前,我已继任掌门之位,奈何鬼蜮横行,行事坎坷。今日,就请诸位前辈英雄做个见证,我云峥乃是名正言顺的云家掌门,若今后再有冥顽不灵之徒,本掌门必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番话虽不是疾言厉色,但却是金石之音,众人皆觉一股浩荡之气充斥肺腑。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少云家支脉当家人不由生出惶恐之意,他们一开始就站在了鱼莲心的阵营,若云峥以掌门之尊清除异己,他们虽是一方之主,又怎能与之相抗。一向威势无双的老太君竟是道貌岸然之流,着实令他们感到不值。
云峥见云家诸人脸色变幻,心中微微冷笑,不动神色道:“云家三十三支脉的当家人皆是云家肱骨,我新任掌门,年轻学浅,还请各位叔叔、伯伯今后多多担待。”言外之意,他们过往如何一概不予追究,方才惊惶之人不由心中大安。
云峥接着道:“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云家年轻子弟的将来,是上天龙还是落地蛇,就全靠你们了。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云家内外运行皆离不开你们,还请多多费心。”武学和财富一向是武林世家最重要的两部分,他简单利落地表明了自己的宽恕,完全不在意某些人的背叛。
最后,他目光望向殿中的几人,鱼莲心及其嫡亲,他们才是云家最不安定的因素,是实实在在的罪魁祸首。鱼莲心心海**,已无暇顾及,而云峰、云霄、云殊、云泽则是如临大敌,成王败寇,鱼莲心这一次当真是败得一塌糊涂,毫无翻身的可能,他们等待着云家掌门的审判。
云峥神色自若,道:“.老太君与家祖毕竟有夫妻之实,二叔、三叔、四叔与亡父乃属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云家正脉,过往的一切纠葛就此都消解了吧。”他的目光落在云珵的身上,只见本尊神色黯然,不胜唏嘘。
突然云峥微带厉色道:“老太君多行倒行逆施之事,本当重惩严罚,但念其这些年来为云家殚精竭虑,本掌门决定老太君永居兰月轩,非得掌门之令,不得踏出半步。即日起封闭兰月轩,任何人不得探望,否则家法处置!”鱼莲心本是杀其亲父的真凶,如此惩罚可谓是太轻了。
云珵闻言不由抬头望向云峥,面露感激之色,他果然没有看错他,而鱼莲花也是温婉仁心,见不得妹妹下场凄惨,对云峥的处置并无二话。亡父之血海深仇并未让云峥丧失理智,他一如之前,身具仁侠之风,丝毫不翻旧账,如此容人之量,让殿中诸人无不服膺。
云峥气度巍然,殿中充斥着一股肃然之气,上位者的威压无声无息地压迫着诸人。鱼莲花和张元宗望着年轻的掌门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时下大局已定。最后,云峥傲然而立,目光在一众云家人身上扫过,正声道:“不知诸位对我担任掌门可有异议?”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来到殿中,执礼道:“参见掌门!”声音此起彼伏,虽不整齐划一,却是臣服之意,连带云峰等几人也不得不躬身参见。
自此,云峥带领云家的辉煌时代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