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议事殿中,沉凝的氛围里翻涌着迫切,云峥、巫千雪等人已然是坐不住了。一个云家子弟从殿外疾奔进来,还未站定身形开口禀报,云峥率先问道:“如何?”那人回道:“禀告掌门,我们的人在藏剑阁找到了莫前辈和梁公子,他们收到消息已经前往崂山。”
殿中几人闻言微微松了口气,云峥征询地望了巫千雪一眼,眼中神情流露些许迟疑。巫千雪会意道:“那位阵法宗师以奇门遁甲之术遮蔽行藏,是再容易不过的,但却也不能遮蔽天机,卦象显示元宗正在崂山。”
日前她终于扫清纷念,进入空灵之境,卜算出张元宗的所在,卦象直指崂山,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巫千雪继续道:“那道人的阵法,除了梁临川,当世无人能够破解,他若不去,我们去了也找不到真正的崂山。”
云家子弟几登崂山,江湖人士十有八九也要去崂山转悠一圈,但是巨峰顶上坍塌多处,颓靡无人,四野诸峰也是渺无人烟。卦象一出,个中因由也就不难猜出,公孙纯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偷天换日不过但凭心意,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卜算和阵法在江湖技艺中最是神秘莫测,幸亏巫千雪深谙卜算之道,窥得天机,方能破开阵法掩盖真相的迷雾。然而卜算者只是命运的旁观者,如何破除公孙纯阳的阵法却非巫千雪所能,这个只能寄希望于梁临川。
云峥和巫千雪何尝不明白,梁临川是对付蓬莱、力挽狂澜的最后希望,除非阻止不了蓬莱布成万象搜灵阵,他就应该一直韬光养晦,潜修阵法,不能在蓬莱人的面前暴露行迹。可是为了张元宗,他们也顾不了是否有碍大局,派人满江湖寻找他。
上次崂山龙门开派大殿,不过是为了猎捕血祭人选的陷阱,这一次崂山之上又何尝不是另一个陷阱。云峥和巫千雪明白此事背后的危机,若没得到梁临川的消息,他们不敢贸然前往崂山。如果一着不慎让蓬莱称心,那就真是大罪过了。
云峥垂眸心思电转,片刻间便有了计较,正声道:“你即刻将大哥的所在公之于众,让太一教尽快得到这条消息。”堂下的云家子弟领命而去,云峥望着巫千雪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问道:“巫姑娘,大哥可还活着?”
巫千雪顿时一阵恍惚,心中如遭鼓锤,半晌之后方定定道:“元宗不会那么容易死。”这句话更像是她自我安慰,旁边的云瓷却挥着拳头,坚定道:“那些人要是杀了师父,毁尸灭迹便可,干嘛要多此一举带走尸首,所以师父一定还活着,只是困在崂山而已。”
云峥和巫千雪关心则乱,并未想到此节,而且蓍草法无法卜算生死,是他们心中一直存在的忧虑,反而是云瓷心思通透,一针见血直指关键。云峥赞道:“好小子!说的在理!大哥惊才绝艳,老天岂会这么轻易让他死去!我们即刻动身,前往崂山。”
崂山之行面临的将是一场恶战,其意义不仅仅是拯救张元宗,也是同蓬莱的一次交锋,云峥一狠心带走了云家一半的力量。他有意让云瓷留下,谁知云瓷却抢先道:“我就不去了,免得成为大家的拖累。若是真有个万一,也得有人负起恩仇。”他言语间陡然握紧手中剑,淡淡凉凉,哪里是个孩童的语气。
云瓷跟随张元宗的时日并不长,待在一起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但是他的成长和变化却是惊人的。无论是他的剑法,还是他的心志,都超越了他的年龄。云峥嘱咐了他几句,便带着云家高手向崂山前进,只留下大师父云简镇守云家。
他们离开武林源不久,身后马蹄声急,尘土飞扬,只见云简策马追来。他将云峥拉到一侧,低声道:“那人刚刚从兰月轩逃走了。”云峥微微一怔,沉声问道:“她去哪了?”云简答道:“她往陵阳的方向去了,自争位失败后,二爷、三爷就退居陵阳。”
云峥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冷肃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应该清楚,派人暗中盯着陵阳,若有动静,大师父可以便宜行事,紧要之时也可去找三爷爷。”鱼莲心不安于室,她要的是云家的权势,云家直系大半都是她的血脉,的确是极大的隐患。
途中云峥也没隐瞒云珵,将鱼莲心逃走的消息告诉了四叔。云珵沉默了半晌,幽幽来了一句道:“一切以云家为重。”鱼莲心是他的亲生母亲,可他却与云峥最是亲厚,夹在两人中间确实作难,他称以云家为重,已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云峥不愿过多提起此事,只愿一心奔赴崂山。云家三大御剑术高手中有两人出动,其挟带之势沛不可挡,可见其决心之坚定。途中他们同云家支脉最厉害的四位剑客会合,“云天一剑”云珩、“纯阳剑客”云佑、“浩然先生”云浩、“天外孤星”云藏,有他们的加入,实力自然大涨。
云峥深知崂山上那些人的恐怖,几乎召集了云家所有最厉害的高手。云家人才辈出,但是云珩四人绝对属于最顶层的一流。面对蓬莱遗族,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发挥作用,其余人不过是壮声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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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在三仙楼外,正好和一群落寞的天山弟子擦肩而过,他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继续踏入酒楼,然后便看见张水衣正在同两个苗族少男少女说话。苗族少女惊诧道:“原来你就是元宗哥哥的妹妹,吞灵蛊真得救了你!”
张水衣真挚道:“多谢你们出言维护我大哥。”夸叶若兮连连摆手道:“张姐姐别这么见外,我最见不得别人说元宗哥哥的坏话。”夸叶木樨也用力点头道:“张大哥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当然要为他说话。”
张水衣感受到苗族兄妹的真诚,报之以善意温和的微笑,但也掩不住眉宇间的一抹愁绪。她为情所困,本在囚龙寺白云庵静修《般若心经》,立愿陪宋文卿一生一世,后来秦少游登上灵鹫峰,还为此吃了无数回闭门羹。
当白云庵首座慧灯师太告诉她张元宗失踪之事,她再也无法躲在白云庵享受清净,即刻同秦少游离开了五台山。依据江湖传言,两人结伴一路朝崂山而去,今日正好在莱芜落脚。秦少游出去打听消息的时间,三仙楼便发生了这一幕。
秦少游上前戏谑道:“你还真是天山弟子的克星,他们总是犯在你的手里。话说回来,他们还应该谢谢佛祖、菩萨,若不是降服了纯钧灵魄,他们今日哪里还有命在?”张水衣淡淡扫了他一眼,秦少游顿时噤若寒蝉,不敢胡言乱语。
夸叶若兮问道:“张姐姐,你知道元宗哥哥现在哪儿吗?”张水衣忧愁道:“目前还没有大哥的消息,我准备先去崂山看看。”夸叶若兮拍着胸脯道:“张姐姐别担心,我有办法找到元宗哥哥。”
秦少游闻言急忙问道:“你真能找到他?”夸叶若兮陡然一惊,疑惑地盯着陌生的秦少游,一副锦衣玉带的富贵闲人模样。张水衣劝慰道:“若兮妹妹不要介意,他是大哥的朋友秦少游。你刚才说有办法找到我大哥,此言当真?”
夸叶若兮轻轻点了点头,将寻香蛊的妙法告诉了两人。张水衣喜于言表,道:“多亏遇到若兮妹妹,否则不知何时才能找到大哥。”秦少游见佳人拨云见日,眉宇稍霁,也是一脸的高兴,道:“张兄吉人自有天相,你勿用太过担心。”
张水衣自修习《般若心经》以来,纯钧灵魄的魔性被压制,一点灵性与人合一,使得她的武功突飞猛进。她方才惩戒天山弟子的手段神乎其神,引得众人纷纷好奇地打量她,令她颇有些不耐。忽然三仙楼外爆出一句“沈公子来了”,才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只见门口吵吵嚷嚷拥着一位年轻公子走了进来,沈睿白衣轻裘,阴柔文弱,却又风度翩翩,令三仙楼蓬荜生辉,引得众人争相围睹。张水衣淡淡道:“最近这位沈公子的名声还真是响亮得很啊。”秦少游闻言心中冒着酸意,道:“有什么了不起,总有一天我的名头比他还响亮。”
他虽有“凌风公子”之名,但是比起沈睿来还是暗淡了不少。他最是喜欢名扬天下,受人敬仰,可是连心仪的佳人都出言夸赞沈睿,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张水衣看透他的心思,佯作不胜喧闹,道:“此处吵闹,我们还是换个地儿,商议如何寻找大哥。”
秦少游巴不得离开沈睿所在的地儿,率先起身带着几人离开了三仙楼,留下身后的喧嚣。四人刚离开不久,苏航、顾惊仙和秋水音低调地踏入三仙楼,好似没有看见沈睿一般,登上二楼要了一间靠近走廊的雅室。
人群外围一桌上坐着两人,男子粗犷豪迈,女子秀美婀娜。秀美女子低声道:“你听见了吗?那女子就是张水衣,要不我们……”粗豪男子打断道:“万万不可,你不是没看见她出手,我们只怕不是对手。”
秀美女子皱眉道:“有那么厉害吗?我们联手还怕她不成!这么多年寸功未建,若是把她抓回去,说不定我们就可以回归族内,不用再潜藏中土。”粗豪男子严肃道:“上面命我们关注江湖形势,在适当的时候故意放出消息,切不可节外生枝,坏了本族大事。”
秀美女子神色郁郁,粗豪男子劝道:“那苗族少女可以利用寻香蛊找到张元宗,正中下怀,不用我们再放出消息,避免了露出行藏的风险,不是正好吗?”秀美女子心有不甘道:“为什么我们一直要干这些不起眼的小事?既然张水衣动不得,难道他也动不得吗?”
粗豪男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人群中的沈睿,面露迟疑之色,秀美女子见状拉着他的衣袖,央求道:“风哥,就听我一回吧,我实在是不想再这么不见天日的活着。我先去试试他,若他真如传言那般不谙武功,我们再出手如何?”
粗豪男子望着女子令人怜惜的音容,心中一软,叹道:“罢了,就应你这一回,但一切可都要听我安排。”秀美女子欢愉道:“但听风哥吩咐。”两人交头低语计较一番,然后起身离桌,露出激动之色,嚷嚷地挤进人群。
不日江湖上传出张元宗困在崂山的消息,各路英雄豪杰纷纷涌向崂山,比朱浩昌欲立龙门时还热闹。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一条假消息,崂山早就被光顾了无数回,哪里有什么张元宗,哪里有什么魔头。
这个消息又让某些人心存忧虑,寻香蛊本已将几人引到了崂山附近,忽然传出这样的消息,崂山一时人满为患。夸叶若兮担忧道:“整个江湖都知道元宗哥哥在崂山了,那些坏人会不会对元宗哥哥下手啊?”
这的确是个严峻的问题,张水衣沉默不语,她并不知道蓬莱其事,唯有满怀愁绪,那些人到底为何要抓走大哥?他是宗师级别的高手,能够擒住他的又是何方神圣?她越想越乱,一路上忧心忡忡,连秦少游都不敢殷勤太过。
寻香蛊一路飞入崂山,张水衣心思愈加迫切,几人马不停蹄地奔入山中。崂山已是人攘熙熙,天南地北的江湖人涌入不绝,几乎成为近来最大的武林盛会。当张水衣几人想要穿过人流登临崂山之时,便被人拦了下来。
白魔察觉出张水衣身上隐隐孕育着一股剑意,气质已非往昔,心中不免诧异,纯钧灵魄看来已经被她所用,也算是因祸得福。秦少游识得白魔,心中便存了几分畏惧,不由退后半步,而夸叶兄妹却是一脸懵懂无畏。
张水衣夷然不惧,却也不复往昔的率直,气度沉静安稳,执礼道:“不知白魔前辈为何阻拦我等?”白魔望着崂山巨峰,双眸深邃如深渊,淡淡道:“崂山上的人可不简单,要想救张元宗,非几人可成事,还需再等等。”
张水衣自从离开武林源上了灵鹫峰,一直闭塞视听,并不清楚崂山上曾经发生了什么,遂疑惑道:“等什么?”白魔看着她,目光淡然无尘,道:“等真正要救又能救张元宗的人来。”张水衣惊疑不定,半晌之后,忽道:“白魔前辈,也是真正要救大哥的人吗?”
白魔不答,近旁的柴月关答道:“张姑娘,你救兄长的心情,在下能够理解,但是崂山上的那些人可不是普通角色,还是等云掌门他们来了再从长计议。”张水衣秀外慧中,顿时明白话中之意,白魔竟也是来救大哥的,连他都忌惮上山,可见山上的凶险。
张元宗出事,云峥是一定会来的。她知道事态严重,容不得半点闪失,不得不压制内心的焦灼,默然守在山下。白魔已然猜测出张水衣不知蓬莱,方才若不是看她是张元宗的妹妹,也不会好心到出言劝阻。
秦少游拉着苗族兄妹避到远处,张水衣却并不在意,望着崂山上人来人往,忍不住道:“白魔前辈,这么多人上山,不会影响大哥的安危吧?”白魔眉梢一挑,淡淡道:“张元宗是他们的诱饵,短时间内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张水衣虽然听得有些疑惑,但是稍稍安了心。
柴月关安排人手利索地搭建了简易的休憩之所,弄得极为干净,方能配上白魔的纤尘不染。陆陆续续,有人上山又下山,不是传出“上当受骗”的咒骂,他们并没有在崂山上找到蛛丝马迹,窃以为这个消息不过是个玩笑,甚至有人揣测是调虎离山之计。
张水衣满腹疑惑,而白魔似乎是个知情人,但是看他闭目养神,不理诸事,她也不敢再去叨扰。虽然无人胆敢靠近白魔,但是江湖人远远瞧见他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渐渐猜测这崂山可能存有玄虚,怕是还有后事,只是时机未到而已,于是纷纷守在崂山脚下。
白魔为何要救大哥?大哥何时与他有这样的交情?云峥什么时候才会到达?巫姐姐是否会一起来?崂山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大哥是否安然无恙?张水衣心底各种疑问纷至沓来,不似表面上那么平静。
越来越多的江湖人聚集在崂山脚下,占据各地,开始了莫名其妙的等待。仍有不死心的上山转悠,不过依旧是空空如也。群雄哪里是坐得住的性子,四处穿梭,结交豪杰,甚至附近的商人闻讯开始来此贩卖货物,倒真成了一场盛大的集会。
当然期间也有刀来剑往的冲突,或是一语不合,或是仇人相见,群雄起哄者多之,劝解者少之。熙熙攘攘不知多少江湖人,携刀背剑,杀气腾腾,夸叶兄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完全不同于苗寨的淳朴风情,既是好奇,又是怯怯。
五大派除了峨眉皆已到场,他们比旁人更加重视这次崂山之行,更准确的说如今的武林只有四大派之说。峨眉几乎被魔头灭绝香火,可见魔焰之滔天,已然关系到武林正道的存亡,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囚龙寺领头的是达摩院慧照和降魔院慧玄两位大师,俱是在武学上长于同辈。昆仑当首三人,计无尘、裴灵韵、谢东来,合称“昆仑三剑”,剑法冠绝当世。天山除了吴连城,大弟子褚飞星赫然在列,其声名更在师叔吴连城之上。武夷宫左仲秋身旁的中年人是他的师兄商初南,轻易不下武夷山。
几月前,计无尘、褚飞星、静虚以及虞沛山之子遭人毒手,其余人皆经过修养复原,而只有峨眉的静虚殒命,比同门早走一步,此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计无尘和褚飞星现身崂山,无疑也是在向江湖同道宣示什么。
四大世家中只见花家子弟,领头的还是外姓弟子贺青木,群雄尊敬花家子弟,那是敬仰其医术仁心,却不见得有多大份量。按道理说,囚龙寺等正道魁首在此,应该带领群雄做些什么,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他们却按兵不动。
不时从山上返回的人带来的还是一样的结果,他们只有等待,其实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一时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尴尬的境地。然还是有些人明白他们在等待什么,比如白魔,比如张水衣。千等万等,云峥终于率领本家子弟姗姗来迟。
巫千雪瞧着张水衣一身淡蓝衣衫,神色沉静,哪里还有以前的张扬娇蛮,唤道:“水衣,你也来了。”张水衣见她一脸的憔悴,一把握住她的手,问道:“巫姐姐,你还好吧?”巫千雪眸子微黯,伤怀道:“希望他别出事才好。”两人不约而同仰望崂山,峭崖怪石,秀木茂林,张元宗身在何处?
白魔的目光在云家的人群中游弋一圈,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心中不免存疑。最后,他将目光落在巫千雪的身上,风尘满襟,神色倦怠,她是否后悔舍弃清明安然的天师之位,而踏入这忧心劳神的红尘?
云峥的到来终于打破了僵局,他站在一处高地上,器宇轩昂,朗声沉痛道:“江湖风云变幻本是常事,可是日前峨眉惨遭魔头屠戮,违背天理伦常,着实令人悲痛!有这样灭绝人性的魔头存世,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峨眉?”
“各位武林同道,今日我们之所以从天涯海角赶来崂山,是因为我们都有一颗侠义之心。峨眉惨案在前,我等岂能坐视正道沦丧?这帮魔头就在这崂山之上,我云家第一个不让他们逍遥法外!也希望诸位英雄、同道能够同仇敌忾,除魔卫道!”
云峥言语激扬,挥斥方遒,丝毫不提拯救张元宗之事。霎时间,漫山遍野群情激奋,高呼道:“同仇敌忾!除魔卫道!”对于泰半的游侠或小门小派来说,正道存亡与己并无多大干系,而那些名门大派和江湖侠士却是真正忧心正义,更准确的说是忧心自家存亡。
想那峨眉清心寡欲,从不争权夺势,虽行事风格有些不近人情,却是真正的侠义门派,深受江湖人士推崇,结果还是遭到无妄之灾,几若断了传承。显而易见,这帮神秘的魔头若是要再有动作,也必定是向名门大派下手,可谁又自信能够挡得住这些魔头,由不得他们不自危。
在名门大派的呼应下,群雄难得众志成城,不过正道人士还是存了一丝戒备,那就是太一教的一众高手。屠戮峨眉的是魔头,太一教难道就不是魔教吗?他们来崂山又是为何?楚寒心和林婉君之名甚嚣尘上,虽不是出自太一教,但是在他们眼里无疑是一丘之貉,然而并没有人敢在白魔面前大放厥词。
呼喝声中,一道浑重的声音传来道:“云掌门,这崂山之上空无一人,何谈除魔卫道?”出声者是囚龙寺降魔院的慧玄,这位大师最是脾气火爆,嫉恶如仇,与出家人的身份有些不符,此时他当场抛出所有人都费解的问题。
云峥微微示意,道:“想必在场诸位都有同慧玄大师一样的疑惑,我之所以信誓旦旦声称魔头就在山上,自然知道个中缘由。”他将崂山上曾经历的一切,和峨眉惨祸的真相,捡紧要的公之于众,蓬莱的消息自是按下不提。
其言在群雄中引起一片哗然,同时也拨开了众人心中迷雾,原来崂山巨峰竟是一座阵法。奇门遁甲之术虽非武学正统,但在旁门左道的范畴内也算得上是群雄较为熟悉的。难怪如此,以阵法布设疑阵,以一双肉眼如何去寻找真相。
昆仑计无尘直奔主题道:“云掌门可有破解之法?”昆仑同云家历来交好,云峥对其微微点头,然后郑重其事道:“阵法一道,并非武功所能抗衡,唯有阵法破之。”群雄顿时议论纷纷,谈论江湖上的阵法大家都有哪几位。
武功虽然不能抗衡阵法,但是阵法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布设需要耗费时间,不便临场对敌。江湖人交手瞬息万变,根本不会给予对手时间,所以研习阵法的江湖人并不多。梁临川和巫千雪曾在与人交手中以阵法对敌,但不过是简单的阵法,并非武功不能抗衡。
计无尘凝重道:“能遮蔽崂山真容,可见对方在阵法一道的造诣冠绝当世,我们拿什么与之相抗?”云峥神色一正,说道:“我身旁的这位巫姑娘,深谙阵法之学,今日便靠她来破解崂山的阵法。”
在场许多人都知道巫千雪曾是太一教的天师,当初她脱离太一教时,便深受质疑,更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得到《古神经》的秘密,但是有龙门和云家为其撑腰,自始至终便也没有人敢打她的注意。
今日,这位多闻其名却少见其面的美丽女子,将代天下英雄出手破解崂山阵法,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计无尘与太一教有直接的过节,对巫千雪并没有什么好感。太一教众也是心思复杂,这本是他们地位崇高的天师啊,如今与他们也没多少关系了。
巫千雪拔出一柄长剑当作笔使,在空地上画出奇怪的图案和线条,进行一番推演和计算之后,沉声道:“我们已经在阵法之中。”群雄又是一阵喧哗,甚至有些惊慌,武夷宫的左仲秋问道:“巫姑娘,此言何意?我们现在可还没有上巨峰。”
巫千雪解释道:“上次的阵法只限于巨峰,这一次的范围却扩大了许多。此刻我们所看到的巨峰并不是真的巨峰。”近处闻言的诸人皆震惊地仰望巨峰,巍峨雄伟,岂会是假的呢?左仲秋沉吟道:“巫姑娘可有破解之法?”巫千雪肃然道:“我尽力一试。”
她布设的是阴阳破虚阵,上一次便是靠此阵破了崂山的幻境。这一次云家事先准备了上百柄剑供其布设阵法,插剑的位置、角度、高低皆有讲究。不一会儿,长剑林立,寒光熠熠,一个三丈的阴阳鱼图案赫然成型。
云峥果断纵身飞入阵中,补齐阵中阳眼,巫千雪盯着阴眼稍稍思虑,对着张水衣道:“本没想到你会来,纯钧灵魄与你相融,这个阴眼还是你最合适过。”张水衣未作多想,直接飞入阵中,补齐阴眼。
刹那间,一阵无形的力量从阵中席卷而出,近处的江湖人士顿时感到一股气息压迫自己后退几步。螭龙剑从鞘中飞出,在云峥头顶半空飞旋,正是云家的御剑术。张水衣浑身剑气环绕,凛然不可侵犯,群雄皆以为见到的是龙门剑气。
云峥高声道:“各位英雄,拔出你们的剑来!今日,我们共诛邪魔!”受云掌门的感召,无数剑客纷纷拔剑,直指云天。江湖中用剑者占据绝大多数,瞬间成千上万的长剑锋芒毕露,蔚为壮观。其余的江湖人受氛围所激,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就在此刻,剑客们忽然感觉手中的长剑不受控制。他们恍惚间看见剑身散发着淡淡的毫光,幻化成一道透明的剑影,纷纷向半空飞去。在所有人的震惊中,天空中渐渐聚成一柄巨大的剑影,散发着一股凌压崂山的威势。所有人都感受到半空中传来的压迫,这不是神话传说中的场景吗?
万剑的剑势在阵法的作用下,于半空中凝聚成一柄硕大无朋的虚无之剑。当阴阳破虚阵运转到极致,剑压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除却云峥手中的螭龙剑,阵中上百柄剑在刹那间都裂成碎片。紧接着,半空中巨大的剑影陡然向崂山劈斩而去。
那是怎样光耀万古的一剑,是三十三天外的雷霆,是炽热金日里的烈焰,崂山忽然传出轻微的震动,群雄内心忧惧,幻象丛生。这一剑斩在崂山之上,瞬间花开雪落,纷纷扰扰的幻象浮现又消弭。
待群雄稳定心神,惊骇地探头望去,面前哪里还有巨峰的身影,他们左右张望,发现巨峰矗立在另一个方向。山巅上的建筑哪里还是方才的破落寂寥,真好似琼楼玉宇,扶摇在九天之上。
白魔忽然自言自语道:“千雪的阴阳破虚阵怎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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