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柠 第四十五章道歉的诚意

    天界的雨终是停了。

    我爬上天承殿的顶上看朝阳，霞光逶迤，似是披了一层彩纱在我的身上。空明兴冲冲地跑进天承殿的大门，我看着他跑进主殿找我，过了一会，他挠着头走出来。

    “空明。”

    “谁？”他四处张望。

    “上面，抬头。”

    他见我蹲在天承殿的屋顶上，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跑殿顶上去了？”

    “看日出啊。”

    他不赞同地皱眉。似是想到来意，他咧开唇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柠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那个芙蕖公主离开天界了。”

    南芙蕖离开天界？她不是无论如何也要和君沂在一起吗，怎么舍得离开天界？

    “她离不离开天界，和我有什么关系？”

    空明恨铁不成钢，“当然有，她现在可是名义上的未来太子妃，她待在天界就说明她想嫁给太子殿下，可是，她现在离开了，也许是她改变主意了呢。反正，她不在天界，对你而言就是一个好消息。”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就要嫁给你家太子殿下？你有问过，我想不想吗？或者，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也不一定。”

    我现在对君沂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知道了自己就是柠儿，也就原谅了之前君沂认定我是柠儿的行为，同时明白，自己在君沂心中的分量很重，七万年也不曾改变，另一方面，不管君沂心中对我的感情多么深厚，他最后娶了别人也是事实。

    所以，我的内心很矛盾，也很纠结。想对他好一些，又不愿意对他好一些，想接受他对我的好，又不能坦然接受他对我的好。

    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空明自然不能明白。他被我的问题问住了，他迷惑地说道，“许多女子都希望嫁给太子殿下的，你怎么会不想呢？何况，太子殿下那么优秀，天上地下都难找，而且他喜欢你，所以，你应该嫁给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有跟你说过他喜欢我吗？”

    “没有，可是他要和芙蕖公主退婚，要娶你。”

    “娶和喜欢是不一样的，不然，之前他怎么会同意和南芙蕖的婚约？”

    “这不一样……”空明犹想说服我。

    “好了，你还找我就是为说这件事的吗？”

    我不想和空明再讨论下去。就算君沂已经和天帝坦白要娶我，但是他没有亲口对我说过喜欢我。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的。

    “是，不是，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告诉太子殿下，天帝宣他过去。”空明神情讪讪的，因为我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好吧。”

    他闷闷不乐地向君沂歇息的偏殿走去。

    为了我一时的恶趣味，君沂是真正累着了。我望望天，此刻已是日上三竿，君沂还未起床。

    不一会儿，君沂走出偏殿。许是他问了空明，一仰头便看向我。我以为他会招手让我下去，谁知他却姿态翩跹地落到了我的身边，和我一起蹲在了屋顶。

    “天界的日出好看吗？”他问我。

    “还不错。”我偏头望他，“你知道我是哪一界的人吗？”

    “你是哪一界的人重要吗？”他反问。

    我耸肩，“当然，明白自己是哪一界的人，才好有一个鲜明的立场。”

    君沂笑起来，刚睡醒的眼神浓得如墨般。“你来了天界这么久，我却一直没有时间陪你好好逛一逛天界，真是抱歉的很。”

    抱歉的是我才对，若不是我无端给天界弄了一场雨，他也不至于如此忙累。

    我低头不语。

    “父君宣我有事，等我忙过了今天，一定带你好好逛天界。”他的话里带了保证。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兑现诺言了。”

    君沂冲我笑笑，便离开了承天殿。

    我看着他挺直的身影，一点点淡出视线，心里刻意埋藏的感情却慢慢涌了出来。他，还是我曾经爱过的人，总是忍不住想靠近他，和他在一起。哪怕明知不应该。

    我跳下屋顶，拍拍空明的肩，笑道，“走，看看云中君此时在做什么。”

    “云中君因你而遭受天帝责惩，此刻心中必定记恨着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空明劝道。

    “虽然我不后悔我做的事情，但是牵连无辜不是我的本意。”我顿一顿，“所以，我要道歉去。”

    “空手去？”

    “道歉最需要的是诚意，若是拎了东西，岂不是让俗物侮辱了我心中的诚意。”眼睛一转，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说道，“要不，将主殿里的那一盆君子兰带上？我看它长势甚好。”

    空明急忙摆手，“那是太子殿下亲自栽种的植物，不能乱动。我看，看在你心中的诚意份上，云中君一定会原谅你的。对，只要带上诚意去道歉就够了，君子兰就不需要了。”

    远远地，君长靳和云中君相携走出府邸的大门，谈笑风生。他们看见了我和空明，便齐齐住口，只冷眼看着我们一起走过去。

    “二公子，云中君，二位好。”我含笑打招呼，空明则恭敬行礼。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云中君愤怒瞪我，一双眼睛似是要喷出火来。

    我知他心里生气，便展颜一笑，“云中君说笑了，你又不是豺狼虎豹，我为何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云中君想说什么，似有所顾忌，最后只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和愤怒。

    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剑谱，正是我从君沂手上临摹的成天拂的刀谱。我边递给他边说道：“这件事却是我对不起你，此次正是道歉而来。听闻云中君爱阅刀谱，正好我手上有成天拂前辈的刀谱临摹本，希望云中君收下，才能表达我的歉意。”

    他将信将疑地接过去，略略翻了几页，面上呈现激动的神色。君长靳感觉奇怪，也凑过去观看，只一眼，他面上的激动之色比云中君更甚。

    昨日和空明打听了君长靳为何让别人称呼他为“二公子”，知道君长靳自诩为文人雅客之流，“公子”二字才足以彰显他的清高品质。一般文人雅客自有其独特爱好，君长靳也不例外，他和云中君一样，最爱研读名家的刀剑谱。

    清晨便能在云中君的府邸门口撞见二人携手而行，足见两人兴趣之相同和感情之深厚。

    趁着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成天拂的刀谱上，空明拉拉我的衣袖，拉低了声音问我，“你不是说道歉只需要带上诚意就行了吗？为什么你还要送刀谱？”

    “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你想什么，我哪里知道？”

    我满意地点头，“这不就结了，诚意是放在心里的，但是我心里想什么别人又不知道，这个时候自然就需要借助外物来表达了。”

    空明这才明白我耍了他，委屈的看着我，很像弟弟对姐姐撒娇一样。

    从袖子里摸了一会，我拿出一支墨绿色的簪子，色泽圆润，入手光滑细腻。是翟墨上次让我给他收着的。原本是打算拿另一支簪子的，谁知摸错了位置，可又不好意思收回去。

    我将手中的簪子递给空明，“好了，别委屈了。来，这是我对你道歉的诚意，收着。”

    空明的耳根泛起了红色，他扭捏了一会，最后接过了簪子。

    我以为他会不好意思要，见此，只好决定，等翟墨索要的时候，我就死活不承认替他收过簪子。要不就把另一支簪子给他，反正那簪子是千里不要了的，放在我这也只是占地方，给谁不是给。

    云中君想到我还站在他的家门口，他艰难地将视线从刀谱上移开，假咳道，“本君不是小气的人，柠儿姑娘的道歉，本君就接受了。”

    他收起手中的刀谱，对君长靳说道，“嗯，二公子，今天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去钓鱼去了。”

    云中君倒也是一个痛快的人，说完他竟不管我们这几个人，他自己转身回了府邸。

    君长靳眼睛直盯着云中君手中的刀谱，听见云中君说不去钓鱼，他桃花眼一挑，“你不是说没事的，怎么一会就变成有事了呢？”他思量片刻，恍然大悟，“原来你竟是要回去研究刀谱……哼，想避开我？”

    他愤愤瞪我一眼，清咳道，“嗯，好像刚刚掉了点东西，忘记拿了，云中君……”

    君长靳跟着云中君也步入府邸。

    我和空明站在空荡荡的府邸前，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