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仙长!”陈员外来到后院快步上前,朝着齐德仲拱手:“昨夜歇息得如何?”
“还好。”齐德仲应了一句,摄心炼形有成,倦怠疲乏随时可消,行走坐卧无视昼夜。
“那不知犬子——”
“陈员外且安心,我已摸得令郎病患关窍所在,待会儿写一张药方,看看能不能集齐。”
陈员外不解道:“齐仙长,可是犬子现下药石罔效,寻常药方能否见效?”
齐德仲笑道:“那药是给我用的,令郎病患确实不是一般药散丹丸能治。”
见陈员外还有担忧,齐德仲多劝了几句,留下药方之后回到房中继续修炼。
以齐德仲勉强恢复的微弱法力,可未必有降伏阴灵、解除诅咒的能耐,而且自古以来,这等诡谲咒术一向难解,仅凭**力强行破咒解禁,结果可能是诅咒受害者的性命也一同葬送。
但如果能够依机缘善解,或许这才是一劳永逸之法。更何况陈信病弱至今,时间不多,也容不得齐德仲慢慢修行恢复过往法力。
过不多久,陈府下人就将两包药材拿来,齐德仲就在后院中架起一个炉子煎药。
齐德仲跟陈信都在后院,一般的下人也不敢轻易靠近,可是齐德仲熬煮煎药的味道刺鼻浓重,都引得附近下人偷摸观瞧,还以为是后院着火。
“黄参须、牛尾叶、鬼红花……都是大热之药,幸好炼形根基已稳,大不了事后再慢慢调理了。”齐德仲把控着火候,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煎出了大半碗漆黑浓稠的药汁,闻着就让人反胃。
趁热将药汁喝下,齐德仲回到西厢房中盘坐而下,将绝云剑横卧在膝上,默运经脉元气,顿时怒发冲冠、双目充血,脸上青筋浮起、样貌狰狞。
这碗药按照修行人法被叫做“冲气汤”,传闻是上古之时将帅征战,为了刺激士兵斗志血气而创。如果只是一般筋骨强健的武者服用,经脉元气会短时间被刺激涌动起来,必须剧烈运动来耗散,否则会有损自身。
正经的修行人一般不会使用这类药物,筑基摄心之后,绝大多数修行人都懂得何为节身有度,不论是声色之欲还是口腹之欲,基本能够堪破,不为其所颠倒神魂,更遑论用药刺激元气,此非贵生之道。
至于齐德仲,他的想法非常简单,遇事为或不为罢了。他本欲在陈府中暂且栖身,正巧碰上公子陈信被鬼咒缠身,这种事情不论齐德仲是否飞云门弟子,都一样会插手解决。
而要解除诅咒,不能毫无依凭,法力浅薄无需介怀,尚有外力可借,齐德仲从来不是迂腐之辈。
药效正烈,齐德仲当即运起外景眼神章,经脉元气冲涌之际,不仅有清澈透视之能,连那阴物也原形毕露,在齐德仲眼中看来,就像是一名披头散发的蛮横妇人,压在陈信身上,乱发与双臂死死掐住陈信脖颈。
足可窥破阴阳的眼力,视线宛如实质,感应之力连那女鬼也受到牵动,乱发披散的头颅缓缓转向,漆黑双眼与齐德仲对视起来。
齐德仲身形大震,精神意志险些坠入无底深渊,绝云剑铿然出鞘,跺脚喝道:“精根通泥丸!”
外景脑神章,神魂寄托之所、上元紫府之地,只要守住此间不失,精神意志自然坚稳不倒。
女鬼见齐德仲不为所动,当即乱发狂舞,化作一团团普通人肉眼难见的阴煞鬼力扑向齐德仲。
“休得放肆!”齐德仲提脚再跺足,整个后院竟然微微一震,方圆气息为之一滞,狂舞乱发也迟缓下来。
齐德仲把握机会,挺直绝云剑向前一递,实质剑身表面浮起一层迷蒙光影,就像倒映的镜面,递到女鬼面前不再前进。
一瞬停滞的动作,连女鬼也没了反应,只见她微微低头,不知在镜面之中看见何物,当即一声凄厉鬼啸!
那不是尘世生人能够听见的声响,而是直刺心念神魂的激荡冲击,鬼啸反侵也有动摇形骸体魄的力量。
如此激荡环境下,齐德仲心中反而稍安半分,这名女鬼的反应正如世间绝大多数阴灵鬼物一般,亡者不知自身已亡,还沉沦于生死交错间的那一丝神魂光明,于此积怨难散而成鬼物。
而若是修行人凭法力感应让鬼物明白自身已亡,那么往往会有两个极端结果——要么当即明了解脱,自此消散天地、重归轮回;要么积怨爆发,彻底成为冤魂恶鬼。
齐德仲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无论哪一个都行。因为要解除陈信所受的诅咒,有两个环节可以下手,一个是附体鬼物、一个是下咒之人。
下咒之人难找,有时候下咒之人都不知道是自己所为造成这般结果,所以齐德仲只能寄希望于那附体鬼物了。
而不论是阴灵鬼物就此消散、还是化作冤魂,这都是摆脱与陈信诅咒相关联的方式,只要鬼物不再附体寄托,那陈信只是世间区区病患。
眼见女鬼有转化征兆,齐德仲不再保留,催动一身法力,并指如剑,在绝云剑刃上轻轻一抹,鲜艳血珠流淌而出,随即凌空画圆——
“丹元炼守灵!”
内景心神部,心念发源根本、崇正火候祭炼,不管是阴阳玄机、还是天地造化,皆能以心念触动。
剑上真火沛然,倏然如烘炉困锁阴灵,浩荡中正力压阴煞邪祟,女鬼如冬雪遇夏阳,转眼之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这么一番肉眼难察的斗法过后,齐德仲赶紧收法敛神,直接就在东厢房门前坐下,吐纳换息。
而在后院门洞之外偷眼观瞧的下人,根本不知道方才具体何事,在他们眼里,齐德仲就是手拿长剑,在后院地面上狠狠跺了两脚,在公子的房门前手舞足蹈一阵,嘴里喝声也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世上普通人不了解修行事,往往以为手舞足蹈就能够驱鬼辟邪,却不知真正内涵、别有深意,反而引来无知庸人仿效其行,在病患床前癫狂乱舞,焉知病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