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外,天降光焰,将出城突围的数千铁骑化作飞灰,随后朝着晋阳城扫去,青灰色的高墙外壁,浮起万千鸟纹,好似星河璀璨,张起一片光幕,死死抵住了光焰。
两相僵持之下,整座晋阳城仿佛要被压进地底之中,天王教军见此情形,顿时士气大振,贺守元一声令下,万军齐动。
当云中光焰与鸟纹光幕同时消散之际,晋阳城墙竟现一丝裂缝,火炮呼啸之下,屹立千年的晋阳铁壁,终究难挡天王神威。
在马背上一路西行疾驰的齐德仲根本没有回头理会晋阳城外的战斗,虽然元神世界中能够感受到来自远处的天地激荡,但那一切皆与他无关了。
而就在齐德仲此行目标的太华山中,有三名修行高人伫立山巅,齐齐向东望去。
为首一人身着鹤氅,迎面山峰吹拂得衣袂飘扬,直欲飞升而去一般,正是当今太华掌门羽衣轻。
这位名动天下的太华掌门,看面容不过就是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模样,面白无须、高簪玉冠,抬眼东方天际,并指掐算。
“天王教好大的声势,十多名长老联袂施法,在千里之外攻破晋阳城的金汤铁壁,就连太华山一带云气也被扰动了。”
羽衣轻身旁两位则是太华门护法餐风、饮露,听餐风言道:“我没想到的是,壶洲客居然会败在辛无量手中。那辛无量修为精进迅速,莫不是有前世宿因福缘?”
饮露则摇头道:“我看未必,天王教行事向来张扬不收,护教神将吸纳教众心念愿力以修身,筋骨强悍世所难当,方圆咫尺搏杀无敌。但一切皆以教众意念为根基,若此教稍露疲弱衰败之势,便是辛无量等护教神将亏败身死之时。”
餐风则道:“能让教谕显传如斯,教中神将如林,天王教有此成就,纵观古今确实不寻常。掌门,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天王教兴衰存亡由他们自己决定,去年红山议会已经邀请了天王教众长老,他们不肯参加,那我们也无法强迫。”羽衣轻面如古井无波,“我只是好奇,天王教进攻晋阳城,明明另有盘算、布局严谨,如今却陡然转换方向,不惜动用如此骇然的法术破城,到底是为何意?”
“兵法战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不定天王教从一开始就打算拿下晋阳城。”餐风叹气道:“就是可惜了壶洲客,以他此生修行,根本不必理会冯华真人的相邀。”
饮露问道:“那壶洲客的随身法器鲸骨杖呢?是落入了天王教手中么?”
“不是。”羽衣轻忽有所感:“鲸骨杖正在往此地而来!”
“掌门此言何意?”
“我亦无法看清,只是方才望气观云,隐约能察紫气东来之势,可迷蒙混沌间又似是而非,更有仙灵之气、阎狱凶煞、汪洋鲸波夹杂其中,好生诡谲啊!”羽衣轻阖眼体悟,周身仿佛有无形虚影向四面八方而去。
餐风、饮露皆知这是羽衣轻在运使**力,造形化物之功圆满、其身与天地同息,驻世长生而称地仙。羽衣轻的修为早已深不可测,餐风饮露二人也仅仅是窥见造形修为的门槛,尚看不出羽衣轻到底窥探天机到何种程度。
“居然是龙气!”过了近半个时辰之后,羽衣轻收法开口道。
餐风饮露惊疑道:“掌门所言,是指持有鲸骨杖前来之人,身怀龙气?是哪一方的龙气?莫不是天王教中哪一位长老么?”
羽衣轻摇摇苦笑道:“我也完全没料到,这股龙气竟然与乾朝有所牵扯!”
看着两位护法满脸不解,羽衣轻言道:“龙气亦如世人精诚心念所聚,世乱则散而多分、世安则聚而一统。龙气所寄非独人皇帝主,而是受万民精诚心念认可、有言出法随之能者,皆负龙气。
当今乾朝虽然动荡难安,但如今皇帝齐镐仍旧龙气加身,可见乾朝气数尚未断绝,天王教与楚王军要得天下,并非朝夕之间。”
“按照掌门此言,总不会是那乾朝皇帝齐镐本人拿着鲸骨杖、穿越广袤战区来我太华门吧?”
羽衣轻笑道:“齐镐本人虽有几分修为,但是如今形势他连玉京城都出不了,还是当好他那人皇帝主的本分吧!”
“非是皇帝本人,那就是皇子皇孙了?”
“如今战火之势,乾朝不在齐镐手上败亡便是大幸,眼下那几位皇子未成气候,身负龙气远远不上。”羽衣轻这话时,忽然想起一件往事:“二位可还记得三十年前的甲子宫变?”
餐风负责太华门外务,行走世间日子更多一些,听他细细道来:“三十年前正逢甲子年,当今乾朝皇帝齐镐方才登基不久,吴皇后诞下太子,却突然传闻后戚吴家意图谋反,甲兵入宫纵乱。齐镐大怒之下尽诛吴家上下,吴皇后与太子皆被沉井溺杀。而当时相助齐镐平乱的修行人中,冯华出力甚多,正是因为此事受宠至今,成为护国**师。”
“太子是齐镐长子么?”羽衣轻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餐风回想了一阵才答道:“好像不是,齐镐未登基前与侧妃韩氏就先有一子了,吴氏毙亡之后,齐镐立韩氏为后。”
羽衣轻默默掐指:“齐家旧太子、又是行二,呵呵,有趣!”
“掌门笑什么?”
“我是在笑,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瞒天过海,尽掩龙气直至今日方才显露?”羽衣轻想了许久方才道:“原来天王教军对晋阳城迟迟不下重手破城是这个原因,他们也看出这股龙气的去向了,只是之前晦暗难测,不明乾朝到底有何用意。但是辛无量与壶洲客一战之后,龙气不入晋阳城,反而朝着我太华门而来,这下天王教就不必对晋阳城客气了。”
“掌门此言是指旧太子尚存人世么?”餐风摇头道:“乾朝宫中供奉高人异士不少,当年是谁有此通天手段将旧太子救走?”
“我隐约能察,但不敢妄言。”羽衣轻神色淡然:“我等安坐山中清静本心即可,山外纷争由得世人自取便是。若这真有此人来我太华门,不必因其有无龙气而矫情饰意,只看他如何作为而有所因应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