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繁华浮生梦 第52章妖煞之气

    伍拾贰-妖煞之气

    “我们便在此分离，从此，我过我的桥，你走你的路。”

    桥下热闹的人群不知何时已都散去，风还在吹，夜已深了。

    陌白瞪大了澄清的眸子看向说出此话的人，一瞬间陌生起来，细想来，或许在他早几日醒来的时候便已透露了要离开的消息，只是自己未注意到罢了。

    是啊，他们之间本无羁绊，萍水相逢看顺眼了便互相扶持了一番，如今看不顺眼了，就此分离也算不得什么突然了。

    但心中仍然不受控制地生出一股颓丧与羞恼之感，怎的，还离不开他了？

    陌白移开视线，挺直了腰杆转身，静默无声之中准备离开，却被从身后拉住了手臂，触在臂上这只手掌的温度她认得，就在不久之前这只手也曾这样抓住过她，手心透露着比常人要底的体温，丝丝凉意，令人产生距离感。

    澹台哪知她将他的话十分认真地听了进去，且在心中想了个百转千回，见小道士要离开，连忙抓住了她的手，“方才所说是骗你的。”

    小道士对他随口的一句话竟如此认真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被掩盖着的一双墨绿眼睛里盛满了清如水的温柔。

    陌白停顿了一瞬，也只是一瞬，便要甩开他的手继续走。

    一人执拗地要走，一人固执地紧抓不放，桥上偶尔经过三两路人，纷纷侧目看向两个纠缠不休的男子，一个斗笠遮面，一个白衣素净。

    澹台忽然用力，将陌白拽到了自己身前，“生气了？”

    陌白被迫近距离地再次面对他，不禁恼羞成怒，乘他不备稍稍使出了点法力，终是挣开了他的手。

    天上弦月在消隐的路途之上，这座繁华之城的街道也慢慢变得冷清。一袭白衣在前头快步赶着路，身后一直跟着一个神秘的黑影，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半夜月黑之时出现在凄凄切切的路上，这场景实在有些瘆人。

    身后那个影子一直慢悠悠地跟着，却令她怎也甩不掉，她终于沉不住气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影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是说各走各的路么？”陌白不回头，语气酸然，“为何要跟着我？”

    “我没有跟着你，”澹台的身影倏然响在了她的耳边，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只是我的路也恰好往这边...”

    陌白郁结，看向近在咫尺的这个厚颜之人，倏然发现他早已取了斗笠，一张绝世的容颜在夜幕之下甚是闪亮。

    看着一张这么美的脸，陌白忽然生不出气了，想再酝酿一番继续生他的气，却如何也聚集不起刚才的愤然之感，在心底暗恼自己不争气，她原地咬牙切齿了一番，又抬步继续向前走去，但走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了。

    澹台跟着她之时，一直故意放大了脚步声，而此刻，身后悄无声息。

    尽管知道此刻回头是一件十分没有骨气的事，踟蹰了一瞬，陌白还是转身往回看了，眼前，黯淡的月光将一旁稀疏的树丛的影子拉长至右侧的高墙之上，青砖斑驳，小径冷冷清清，没有人。

    只拐了一个角，那人便不跟了？也太没恒心了吧...陌白又不知自己哪来的愤然，利落地转身，也罢，各走各的路！

    正欲跨出离去的第一步，忽闻身后传来衣袂交缠的打斗之声，她回眸，是拐角的另一边传来的声音，莫非他又遭到了仇家？

    陌白轻巧地几步过去，藏匿于砖墙的这一边，探出半个身子向那方看去，两个玄色的身影在月黑风高之夜正斗得激烈，二人都是高手，甚至没有互相触碰只用周身迸发的真气撞击在一起，瞬时，此地飞沙走石，大风刮个不停。

    其中一个身姿更为倾长，动作也更为好看的，不是澹台是谁？

    看清了局势，陌白抓住了一个瞬间毫不犹豫地出手了，但澹台见她突然冲出来的那一刻，眼里闪过极大的慌乱，“别过来！”

    但此刻收手已是来不及，她一掌袭向的是背对着她的那人光洁的后颈，那人听见澹台的呼声微微侧头，陌白看见了他那只漆如夜色的眸子。

    他没有躲，只是抬手虚虚一挡，抬手的速度很快，陌白甚至没有看清，便被一股强者的真气震开，她的一击如同辞蚍蜉撼大树一般，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浓郁以及强大的妖气，仅仅是一瞬间，但陌白绝对不会认错，她对妖气向来敏感万分。

    回过神，她已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没事吧？”澹台清新的气息落在她的颈后。

    陌白未理会他，一双眼睛只直直地盯着眼前之人。

    那人，是妖。

    一股强大的煞气忽然从陌白的体内涌出，她挣开了澹台，一步一步地逼近身前那个陌生的黑色身影。

    那人的眉目之间满是邪肆，英俊的面容因近日的操劳而露出些许疲色，他带着疑问的目光先瞥了澹台一眼，而后落在了这个不怕死的小道士身上。

    他一目了然，眼前这个皮囊不错的小道士，其气息钟灵毓秀，是师从蜀山，但那一身煞气分明是去过八方妖塔才得的，此刻应是被侵体的煞气冲昏了头脑，虽然其根骨奇佳，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但要对上自己，却是自不量力。

    “陌白！”澹台想阻拦她，却发现她又变得不受控制了，“清醒一点！”

    陌白被他唤得清醒了一点，恍惚记得，这个拦住自己的人是不喜杀妖的，她不禁彷徨起来。

    黑衣之人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澹台二人，他巫子羽认识澹台那么多年，还未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陌白的余光一直注意着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地那只妖，那只妖太强了，理智告诉她不能上前，但强者的妖气令体内的煞气愈加沸腾，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下一瞬，忽然侧颈一痛，浑身泄了力气，煞气给她带来的执念也随之消失了。

    倒下的前一瞬，她看见的是澹台满是担忧的墨绿色眼睛，她想，少了她做帮手，澹台要怎么打得过那只突然出现的臭妖怪？

    巫子羽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你何时认识了个蜀山道士？”他揉了揉鼻子说。

    那边澹台把不省人事的陌白拦腰抱起，淡淡地答道：“不久之前。”

    “不久之前？”巫子羽挑眉，“认识不久你就把人给抱上了？你不是不喜与他人的亲密接触么？”

    “总有例外，”澹台抱着陌白与他错身而过，“你不是一样么？”

    巫子羽转身看向澹台抱着陌白的那双修长的手，再看一眼被自己用玄冰黑纱缠得严严实实的双手，嘴角染上一丝苦笑，“你是不愿，如今还有的选择，我却是不能...”

    澹台闻言停住了，“你不是来此地找洛君颜的吗？突然伤春悲秋起来做什么，一点也不像你。”

    巫子羽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没找到他反到碰上了你，也算是一大收获，到我落脚的地方去休息一番怎么样？”

    澹台点头，方才他本一直跟着陌白，怎料巫子羽从天而降拦下了他的去路，他与巫子羽许叙旧的方式向来是你来我往的一番过招，巫子羽是妖族中人，功力深不可测，他从来不是巫子羽的对手，但巫子羽这只妖每次都乐此不疲地逗他过招，其脸皮之厚令人无语，美曰其名是察看他的修为是否有进步。

    这一次谁知打着打着，陌白折返了回来，如今陌白身负煞气时常如走火入魔一般，澹台并不希望她遇见巫子羽，巫子羽真正的力量有多大他也不知道，况且巫子羽的躯体...是万万不能碰触的......

    跟在巫子羽身后，澹台思量再三开口道：“你可知有关妖煞之气的事情？”

    巫子羽回眸看了一眼澹台怀里的陌白，“你问这个是为她？”

    澹台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还不好意思？巫子羽好笑道，“她可有告诉你她身上的煞气是如何来的？”

    澹台垂眸看向怀中之人，微微摇头，“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失去控制，她身上有煞气，这一点我看得比她明白。”

    两个糊涂虫，巫子羽的眼里闪过一丝凛厉的光，“八方妖塔，”他说道，“她体内是八方妖塔里的煞气，霸道强烈却不伤人，还能助修道者增长修为，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会让人在感到妖气后，易失去神志，随后开始屠戮妖魔大杀四方......”

    “杀妖算得了什么？”巫子羽叹了一口气，十分感慨地接着说道，“许多修道者为修为大涨想得到八方妖塔的妖煞之气，但那种东西岂是容易得的？凡人入八方妖塔皆九死一生，能活着出来的人都是命大，而命大的人之中，绝大多数都因承受不住妖煞之气而筋脉尽毁，从此不能再修炼......”

    “他们被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害了性命，毁了一生...”巫子羽本是一番沉重的诉说，此刻却突然换成了邪肆的笑脸，“活该！谁叫他们都不把妖怪放在眼里......”

    澹台汗颜，“巫子羽...”

    “所以说你怀里这个家伙还是有点能耐的，”巫子羽嘴角挑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她从八方妖塔里出来后有此修为，说她福大命大也太扯了，她身后应是有高人相助，而且这高人，修为极有可能与我不相上下。”

    “你可知那人是谁？”

    “我知道的在人间游走的此类人之中，与蜀山有关系的，只有那一人，”巫子羽充满兴趣的目光落在了陌白的脸上，“公子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