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刺史府。
曹操端坐在大厅之中,双目微闭,脸色阴晴不定。
两旁分别立着夏侯惇、夏侯渊、曹丕、曹彰、曹洪、程昱和满宠等一班心腹之将,众人脸色阴沉,一副垂头丧气的神色。
大厅内一片鸦雀无声,如死一般静寂。
终于,夏侯惇率先打破了沉寂,焦躁的说道:“损失了无数的精兵良将,眼看就抓住了汉帝,却想不到那匹马竟然能飞渡一里宽的黄河,真是功亏一篑啊。”
这一战,夏侯家失去了三个嫡系子弟,曹家失去了家族中的第一武将曹仁和嫡系子弟曹休,失去了曹营第一武将许褚,失去了曹营最精锐的骑兵虎豹骑,还有夏侯惇最要好的兄弟蔡阳。如此惨重的损失,却未能将汉帝留在青州,叫他岂能不恨。
程昱喟然而叹:“荀氏叔侄竟然吃里扒外,一个害死了郭刺史之后自杀,一个叛逃;更可恨的是蜀汉的刘辩,不肯合作也罢,居然还将刘长史杀了,这都是主公麾下的精英啊。”
两人说完,众人又是一片沉默。谋臣武将损失惨重不说,如今让汉帝逃了出去,接下来即将面对汉帝的镇压,以两州之地对汉帝的举国之力,胜算能有几分?
哈哈哈!
曹操突然睁开双眼,仰头哈哈大笑,洪钟般的笑声在大厅之内回荡着,笑得众人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
曹操腾身而起,满脸的慷慨之色,凛然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帝王又宁有种乎?想那汉高祖刘邦不过一个亭长,而后却能杀入秦都咸阳,破项羽于垓下,最后坐拥天下;光武帝刘秀,起于布衣,却能中兴大汉;刘协当初不过一介九岁小儿,四周杀机重重。随时小命不保,却能驱逐董卓二十万虎狼之师;而我等如今坐拥青、冀两州膏腴之地,治下五百万子民,拥兵二十万。粮草数百万斛,良将千员,又何惧与刘协小儿一战?刘协东征西战,得以平定天下,不过占据了大义之名。若论文蹈武略,又岂能与曹某相提并论?”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朝曹操望来,脑海中细细思索一番,不觉精神大振。
程昱击掌而笑道:“不错,汉帝不过占了大汉正统的名分,才得以让许多谋臣武将来投,若论文蹈武略,比起主公差之太远。其在主公面前,不过一介勇夫耳。而其得以平定天下诸州,又岂能离开主公的鼎力相助?若非主公当年发矫诏起兵讨伐董卓,此刻他仍为董卓手下一个傀儡而已,甚至早已死于非命。”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程昱腾身而起,对着曹操拜了下去,朗声道:“臣等愿誓死跟随主公。今既已与汉帝宣战,不如主公就此称王,此为齐地,国号可为齐。同时可发布檄文,以汉帝残害忠良、逼兄篡位之名讨伐之。举青、冀两州之力,与汉帝决一死战!”
众人会意,齐齐跪拜下去,高声喊道:“恭喜齐王。我等愿誓死跟随齐王,与汉帝决一死战!”
曹操哈哈大笑,起身将众人扶起。
满宠眉头微皱,缓声说道:“齐王称王不在此一时,如今华雄、文聘和徐晃三路自南面进逼而来,须派兵拒之。如今郭刺史身死。夏侯将军又身在青州,冀州空虚,不得不防。北面并州高顺,幽州公孙续将与汉帝汇成一处,须提早应对。待得局势稍安,再称王不迟。”
曹操点了点头道:“伯宁说的有理。孤则封你为冀州刺史,与元让、妙才即刻快马奔回冀州,抵挡张辽的御林军。”
满宠、夏侯惇和夏侯渊三人立即轰然应诺。
曹操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华雄不过一介勇夫,故已遣于禁将军等候其多时,一战可擒;文聘虽然颇有将才,也自非李典将军的对手;北面之敌,孤将亲率大军奔赴冀州相迎,仲德(程昱)辅之,与汉帝在高阳城决一死战。”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迟疑的说道:“如今唯有徐晃的无忧军这一路,难以对付。无忧军乃百战精兵,又多来自关西,精骑较多,而且装备精良,再加之徐晃此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深谙兵法,极具谋略,尚无可靠之人足以应对啊。”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大汉无忧军,横扫关西,马踏大江南北,从未一败,的确是一只劲敌。
程昱突然眼前一亮:“臣推荐两人,可拒徐晃。”
曹操疑惑的问道:“哪两人?”
程昱笑道:“魏文长将军,曾单骑舍命救主公,可谓忠心,且曾斩杀河北名将文丑,武勇过人,不让徐晃;司马仲达,天文地理、兵法谋略、布阵用兵,无一不精,其能不下奉孝。若能以文长为主将,仲达为随军军师,遣此两人出战,必然不惧徐晃。”
曹操微微蹙起眉头,沉吟不语,许久才迟疑的说道:“奉孝尚在之时,一直对文长猜忌甚深,言其脑后有反骨,但是后来舍命救孤,足见忠诚,倒是可用;但是那司马仲达,虽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却鹰视而狼顾,乃是野心勃勃、不甘为臣下之相,孤虽当年强行将其从河内征辟,并非为重用他,而是担心其被他人所用。”
身旁的曹洪急忙说道:“对徐晃一战,关系重大,此两人不可全用。末将愿为主将,携子丹(曹真)从之,另请司马仲达为随军军师,定斩徐晃之头以献主公。”
曹操思索了一阵,决然道:“好,就依此而行。可派人往北海国召回文长,与孤一同征战北面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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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5年农历十一月,大汉镇东将军华雄率三万徐州精兵,走临朐、奔广县。此时的他尚未得到汉帝脱困的消息,恨不得插翅杀往临淄,救出刘协。
这位性情刚烈的将军,率着部曲马不停蹄的越过广县,来到淄水河畔,意欲沿淄水而上,直捣临淄。
刚刚奔到淄水边,就遇到曹军于禁部将牛金率领的一部人马。两军在淄水河畔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两军苦战了三天,华雄终于大败牛金,曹军溃退,牛金也被华雄一招春秋刀法劈飞头盔。险些送命。
淄水河畔残阳如血。
无数具死尸叠摞在河畔的沙土之上,鲜血染红了河边的枯草,战马凄厉的哀鸣着在战场上徘徊,似乎在寻找自己的主人。
华雄登上了一处高岗,眺望远方。
风中一股刺鼻的血味传到他的鼻子之中。却令他感到十分的舒服。当年他在潼关足足守了四五年,在关楼、清风和明月之中虚耗着岁月,所以他比徐晃等人更渴望战斗。
在他心底,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他日能随着汉帝杀入益州之地,再与关羽对上一阵,虽死无憾。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高声喊道:“军司马何在?”
“末将在!”
“命令大军停止打扫战场,继续前行,务必在五日之内抵达临淄。”
“遵命!”
华雄将身子挺得笔直,在猎猎北风中。犹如一棵百折不弯的古松。
临淄……陛下你可还困在临淄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华雄万死不足抵恨啊。
就在徐州军再次急行北上的时候,牛金又率军挡在汉军的面前。
原本就心急如焚的华雄这次彻底震怒了。
大旗一舞,一马当先,手舞雁翎刀对着牛金疾驰而去,恨不得一刀结果牛金的性命,身后的徐州精兵更是气势如虹,对着曹军汹涌而去。
牛金率着曹军惶惶然若丧家之犬。
他的部曲不过五六千,根本就不是徐州军的对手,除了开始利用预先筑造好的防守工事苦苦撑了三天。后面根本无法抵挡徐州军的攻势。
“给本将坚持住三天,三天之后再边战边退,引着华雄往淄水上游跑,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是主将于禁交给他的任务。虽然他不知道这位曹操的心腹之将有何用意,但是却坚决的执行。
牛金也是一员悍将,手中的一杆四十斤的马槊舞得虎虎生风,是靠着自己的武勇拼上来的骑都尉之职,所以他甚至想与华雄一战,取他人头。然而华雄那恐怖的刀法彻底让崩溃。不敢再与之交战。
华雄催动大宛马呼啸而来,竟然将身后的部曲甩开在百米之外,单骑突入曹军,直奔牛金而去,如入无人之境。
雁翎刀如同天外流星一般呼啸而来,奔向牛金的脖颈。
牛金大惊,急忙转身挺槊相迎。
那诡异的雁翎刀眼看就要劈向牛金的马槊,却突然刀锋一转,划过一道惊艳的弧线,劈在了他的腹部。
噗!
甲叶碎裂,刀锋劈入了他的腹部。长刀一收,腹部的肠子随着喷涌的鲜血滚滚而出。
嚓!
刀光一闪,牛金的头颅便飞了出去,跌落在尘埃。
奔逃中的曹军,原本还算是有秩序的撤退,此刻却因主将的死亡而变成溃乱,再无阵型,四散奔逃,有的甚至直接扔下武器举手投降。
哈哈哈!
华雄痛快的大笑,长刀一举:“不要停留,沿河一路向北,直捣临淄!”
徐州军一路追杀着曹军,狂奔了三四里地,杀得曹军哭爹喊娘,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快快渡河,于将军在对岸接应我们!”有人惊喜的喊道。
淄水对岸,一处营寨依河而驻扎,连绵一两里。
如林的绣旗之中,一杆“曹”字大旗在风中飘展,紧挨着旁边的是一杆“于”字绣旗。
惊慌失措的牛金部曲纷纷下河奔往对岸。
河水只有膝盖深,整个河面都是曹军逃军。
“什么人?不许乱窜撞坏了营寨,否则我们放箭了!”
对岸的曹军大惊,纷纷大声吆喝着阻止河面上亡命逃窜的曹军,那些登上岸的曹军往岸上的营寨内一阵乱窜,令营寨内的曹军一阵大乱。
华雄望着面前的乱象,一阵大笑,高举长刀喊道:“杀!全军渡河突击,一举击灭于禁!”
嗬嗬嗬!
徐州军士气大振,纷纷大声呼喝着冲入河水之中,滚滚向对岸杀去。
华雄纵马跃入河水之中,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急忙抬头朝上游望去,不禁大骇,急声喊道:“退回岸上,速速退回岸上!”
可惜为时已晚。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雷声响起,滔天的大水从淄水上游滚滚而来,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河中的汉军和尚未来得及逃上岸的曹军扑来。
华雄胯下的大宛良驹纵蹄而起,向着岸边的飞驰而去,又一路奔向一处高岗才停了下来。
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无数的士兵在洪水之中翻滚哀嚎,如同世界末日来临。
“华雄该死!”华雄呆呆的望着滔滔大水,突然拔出腰中的宝剑就要自刎。
“将军,万万不可!”身旁幸存的将士急忙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双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