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张卫提拔赵岱为执金吾的这个动议是否出于真心,可是张卫这个人情也已经踏踏实实的卖了出去,此时自然要将这份人情坐实了。
张卫带着赵昱策马登上了汉宁城的城墙,两个人驱使着胯下的战马缓缓绕着城墙而行。
赵昱落后了张卫半个马头,却也并不妨碍与张卫交谈,但是也无形中表示出了对张卫的尊重。
官场上的弯弯绕数不胜数,赵昱虽然从未在官场之中厮混过,不过这点规矩他还是懂的。与上官并辔而行,那也要看自己是不是有那个身份。
在城墙转角的地方,张卫勒住了战马,眺望着南方朦胧的远山,良久之后轻声叹道:“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返汉中。”
赵昱开口答道:“只要我们有恒心,早晚有一天汉中还会回到我们手中。”
张卫自嘲的一笑,扭头望着赵昱轻轻的摇了摇头:“收复汉中谈何容易。现在曹操与刘备二雄正在汉中大地争得个你死我活,无论他们是谁最终得到汉中,恐怕以我们的实力也无法与之抗衡。反倒是这个安定郡,我们能不能守得住也是一个问题。曹操只要从汉中腾出手来,又岂能放任我们夺了他的安定郡?到那时必定会有一场苦战,到时我们就算是能够侥幸保存性命,恐怕我们最终也只能是流露塞外。”
赵昱没想到张卫对前景竟然是如此悲观,而且在这种关乎国民大计的事情上他也不想发表什么个人意见,毕竟现在面对的人不是白宁邓艾他们,说起话来可以无所顾忌。他现在面对的可是堂堂的汉宁国大将军,他可不想祸从口出,再次将自己的小命交到张卫手中,更何况赵昱还从张卫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异味。
张鲁夺下安定郡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而且还立国汉宁,汉宁的大小官员无不是谨言慎行,轻易不会再提起安定郡这三个字,而张卫身为汉宁国的大将军却一口一个安定郡,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看到赵昱沉默不答,张卫笑了笑:“你父是我旧部,已经跟随了我将近二十年,我视你如子侄一般,你不必拘礼,有什么话旦讲无妨。”
张卫难道是在试探自己?赵昱更加谨慎了,他拱手答道:“大将军,末将愚钝,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看到赵昱不肯正面回答,张卫微微一笑抛开了这个话题:“今日主公虽然未准我的提案,不过我会择机劝导主公,务必会促使你父登上执金吾之职。”
“谢过大将军,不过执金吾一职责任重大,家父恐怕不堪此任。”
张卫以为赵昱是在谦虚,呵呵一笑说道:“你父那个人我了解,用他我放心。”
反正这件事儿还是没有谱的事儿,赵昱也相信张鲁不会如此轻易就把这件事儿定下来,此时倒是没有必要再跟张卫硬顶什么,且把这份空头人情暂且收下也无妨。
赵昱微微一笑:“末将代家父多谢大将军信任。”
张卫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收起,眼望着赵昱问道:“听说昨晚是你识破了刺客的行踪。”
赵昱欠身回道:“末将只是胡乱揣测,却没想到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张卫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呵呵笑道:“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倒也有趣。听说你昨晚与主公在御书房中畅谈了一夜,你们不会只谈些瞎猫和死耗子的事情吧?”
估计这才是张卫将赵昱带到此处的真正原因吧,赵昱清楚昨晚在御书房中与张鲁畅谈之时御书房中并无他人,就连近侍都被张鲁打发了出去。就算有人得到消息,恐怕也只知道张鲁与赵昱畅谈了一夜,至于谈的什么,也只有赵昱和张鲁两个人知道。
赵昱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人询问他这个问题,他毫不犹豫的开口答道:“主公对北地拓拔人以及羌胡人的事情非常感兴趣,末将驻守北疆,对这两族人还有一些了解,于是主公留住末将询问了一番。”
“北地?”张卫眯着眼睛盯着赵昱,他相信张鲁或许会询问赵昱一些有关北地的事情,但是绝不会耗去一晚上的时间。
赵昱使劲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与张卫对视着,他知道张卫就算是怀疑自己的回答,也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滴,他如果能去找张鲁对证,又何必处心积虑的把自己叫到这里来。
张卫盯了赵昱半晌,赵昱毫不回避,张卫眼睛眯了一下开口问道:“主公难道就没有再提刺客之事?”
赵昱使劲摇了摇头,肯定的答道:“没有。”
张鲁昨晚确实是没有再提刺客之事,该说的话早就在客栈之中说完了,不过赵昱却不会将他与张鲁在客栈中的那些话汇报给张卫听。
张卫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赵昱的肩膀,笑着说道:“主公的安危是我们做臣子的最关心的事情。好了,不说这些了,天寒地冻的,陪我去喝两盏水酒暖暖身子,顺便跟我说说北地的情况。”
张卫身为大将军,听属下汇报驻防情况也是份内的事情,赵昱自然是不敢不应,只是张卫这个大将军此时已经是名不副实,除了卫护京畿的一只部队之外,其余四镇兵马皆由马超调度,不过他有这个大将军的名头还在这里,名义上还是汉宁国军方的最高统帅,就连马超也不敢当众驳了张卫的面子。
两人驱马返回大将军府,张卫又召唤来了一些亲近的将领介绍给赵昱认识,这其中有恰到京城公干的镇东将军杨昂、有五官中郎将卫璟等数位朝中重臣,赵昱昨天刚刚认识的卫尉统领张闿也在其列,不过赵昱知道,张卫展示给他的必定不会是自己掌控的全部力量,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向赵昱传递一个信息,你现在已经有资格走进我的圈子里来了。
隐隐的,这些人已经将赵昱作为了他们这一派系的后起之秀,毕竟赵岱是跟随张卫多年的老部下,以前职位不显,还没有资格进入他们这个权利派系的圈子里来,而现在赵岱也是堂堂的镇北将军,赵昱又刚刚被册封为破虏将军,赵家父子的份量已经空前高涨,这样一股实力是绝对不会被他们排斥的。
或许在张卫心中,也从来没有将赵岱当成过外人,只是重视程度相对弱了一些而已。
一顿酒山肉海,大家自然是相谈甚欢,只是赵昱这一顿酒喝得有些战战兢兢,唯恐酒后从自己的臭嘴里又秃噜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所幸,赵昱还一直保持了清醒,并没有贪杯误事,临近黄昏的时候才随同张闿等人告辞出来,杨昂却被张卫留了下来,应该是另外有些话要说吧。
走出大将军府,张闿盛情邀请赵昱到府上坐坐,赵昱正在推辞之间,他的亲随之一黄奎已经牵马上前,并告知邓艾已经在客栈之中等了他整整一天,赵昱急忙借口婉拒了张闿,上马返回了客栈。
赵昱暂居的客栈倒是并没受到昨晚刺客事件太大的影响,这可能也与张鲁严令各司署衙不得随意扰民有关,客栈店主和几个伙计只是被传讯了一番,经查与刺客无关之后就被放了回来,不过还是被警告严禁远行,随时听候传唤。
店主没想到酒楼的生意反而因此比往常还要更红火了三成,有一些好事之徒还专程跑来打听昨晚之事,也不知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不过客栈店主还是烧香拜佛祈祷这样的福还是少来一些。
赵昱进入客栈,店主一眼就看到了他,急忙一路小跑的迎了上来,他可是知道赵昱昨天可是救驾的大功臣,而且还被张鲁带进了皇宫一夜未归,他迎过来自然是想要好好巴结巴结赵昱,且不说以后是否能够得到赵昱的庇护,就算能跟昨晚的事彻底撇清关系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军侯爷,小的真的跟昨晚的事情没有任何瓜葛,劳烦军侯爷替小的美言几句,小的一定会感恩图报……”店主巴巴的跟在赵昱身后说着小话,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
赵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店主无须担心,此事已经过去了。”
“谢谢军侯爷,谢谢军侯爷。”店主连连作揖,赵昱这一句话让他定下心来。
‘啪’,黄奎使劲一巴掌拍在店主肩膀上,店主吓了一哆嗦,险些没有坐在地上。
黄奎瞪着眼睛冲着店主喝道:“什么军侯爷,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我们破虏将军,是皇上御口亲封的。”
“破……破虏将军”,店主也跟邓艾一样开始结巴了。
赵昱瞪了一眼黄奎:“你要不要去找张纸写上,贴在我脑门上?”
黄奎楞了一下,咧嘴一笑,啪的一个赵昱式军礼:“遵命,属下这就去找人书写……”
“滚蛋”,赵昱飞起一脚向黄奎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