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平城城门被逐渐封死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北平要变天了。
白马将军公孙瓒什么时候做过封城的事情?即便是当初被大军围困在渔阳也没有这样去做,可现在...
城内匆匆路过的行人都只敢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不远处的城门,哪里已经被一块块不知从那里拆来的砖石给封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还有两队士卒分列左右把手城门,站在拒马后面的士卒神色冷峻,手掌扶着刀柄一副随时准备拔刀砍人的模样。
除了城门之外,城内来来往往的巡逻士卒也比以往多了三倍不止,这些士卒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便会不管不顾地将他抓入大牢严刑拷打,只有实在问不出的才会再被放出来,只是被放出来的人八成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种变化让城中百姓人人自危不敢出门,便是那些世家豪族也都闭门谢客静待时变。
所有人都清楚,造成这一切的便是城外驻扎着的冀州大军。
两天前的那场大战已经传遍了整个北平城,北平的百姓这才知道,世上竟然有人能把白马将军打成这幅模样,若非亲眼所见,他们这些公孙瓒的支持者未必会相信。
不过冀州大军围住北平三面而公孙瓒只敢封死城门这些都是既定的实事,容不得他们不去相信,再加上城中逐渐严苛的统治更让他们有种面临灭亡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城中不乏‘聪明人’暗中做起了准备,对他们来讲北平城在谁手里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在势力变迁中让家族得到足够的利益就行,最不济也不能让家族蒙受损失。
这种情况在出现第一个后很快就在世家层面蔓延开去,受此影响,那些在北平城中任职的官员对公孙瓒的态度也暧昧了起来。
这一切公孙瓒都看在眼里。
......
府衙内。
公孙越、公孙纪、田豫等人伴随左右。
这三人是公孙瓒为数不多的可用之人了,尤其是田豫和公孙纪,两人都有出谋划策之能,其中公孙纪的火牛阵虽然失败了,但这并不是计策不行,而是冀州军中那群身披重甲的士卒太过夸张,公孙瓒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群人是怎么用血肉之躯抵挡住火牛阵的。
不过此刻再探究这些已经没有异议,接连的失败让公孙瓒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今天他本想休息一下的,结果三人就找到了他。
“兄长,如今城中的世家已经开始疏远我们了,就连那些官员在做事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怕城中有变。”公孙越说道。
拥护公孙瓒的只是城中的那些百姓,至于世家大族们从来都是用利益说话的,当初公孙瓒占领北平能够给他们带去利益他们就俯首称臣,如今眼看大难临头,他们更是早早地在做另投他主的准备了。
城中这些人的尿性公孙瓒有怎能不知,但他暂时没有这个心情去管着点琐事。
“城中世家不过疥癣之疾,我等应当注意的是城外的冀州大军,虽然他们人数与我军相差不大,但此番我军士气低迷而对方又有战车助阵,若是不加防范很可能一个冲锋就能攻上城头!”公孙瓒沉声说道。
田豫等人认可地点点头,不过有了城墙上的那些准备,至少不会让阿门在面对回回炮的时候措手不及。
“主公所言极是,我等便去城上不知防御物质吧,只要我军能牢牢把控城墙,那些世家大族就不敢有丝毫妄动!”田豫说道。
“国让言之有理,不过城中世家也要派人看着点,别让他们在背后捅了刀子。”公孙纪说道。
一旁的公孙瓒点点头表示认可。
很快,公孙瓒等人商议的事情便布置了下去,那些备有私兵的家族门口隐约间已经安插了眼线,一旦这些家族有任何异动,公孙瓒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城中的紧张氛围日渐明显,即便是那些拥戴公孙瓒的百姓也逐渐感受到了来自士卒的压力,整座城在这种压力下日渐消沉。
......
两个月后。
北平城外的农田中,那些曾经种下的麦子已经逐渐金黄,初夏的微风拂过麦田荡起阵阵金色麦浪。
驻扎在北平城外的冀州士卒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些麦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成为他们的主要粮草来源,一想到不用打仗还能吃这么好,士卒们就忍不住乐呵起来。
与城外冀州军士卒相对应的便是城内的幽州军了。
城外那些成熟的金色麦子基本上都是城内的百姓种下,其中不乏有世家豪族的良田在内,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收获的机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品相上佳的麦子落入冀州军的手中。
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公孙瓒的固守不出策略!
其实公孙瓒自己也没想到潘凤居然会选择围而不攻这种策略,要知道他的大军可是远来作战,粮草的运输供给压力比固守城池的公孙瓒大了几个档次不止。
也正是这个原因,公孙瓒才有底气守着北平城跟潘凤死耗。
在他看来,潘凤没有选择在幽州军士气最低下的时候进攻北平城那就是最大的决策失误,这个想法一度让公孙瓒找回过一点自信,其中也包括田豫公孙纪等人。
但好景不长,两个月时间匆匆而过,之前田里种下的麦子都成熟了,可冀州军一点也没有粮食供应不上的景象,反倒是经常能看到张郃带着麒麟营在绕着北平城奔跑遛马,那模样直把守城将领气得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城门已经被封死,他都想出去把张郃一枪刺死了。
就这样,在张郃时不时的挑衅和冀州军偶尔派出的喷子蹂躏下,幽州军郁闷地过了两个月的时间,直到这些日子麦子成熟,才让幽州军又有了一丝生气。
......
城中府衙。
悠扬的丝竹声缓缓飘出,让那些路过府衙门口的士卒忍不住想要转头去看,不过终究是摄于公孙瓒最近的脾气,没有任何一人敢表现出任何好奇。
来到府衙堂中,可以看到几个曼妙的身影正在随着悠扬的音乐翩翩起舞,其中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让人浮想联翩。
再往里,便是一桌好酒好菜以及正拿着酒杯,喝酒赏舞的白马将军公孙瓒。
这两个月的功夫公孙瓒的形象变了很多。
此刻的他身上那股子凌厉的气质早已不见踪影,或许是整日沉迷酒色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上去比两个月前憔悴了很多,甚至头上的白发也茂密了不少。
对于自身的变化,公孙瓒仿若未觉,只是盯着舞池中的舞姬时而拍手叫好时而举杯豪饮。
只见舞池中身着薄纱的领舞女子身形曼妙,刹那间,女子转身背对公孙瓒双袖甩开两边,一只脚如长尾般高高扬起,同时身体后仰对公孙瓒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而公孙瓒的目光却落在了女子胸前两个雪白的半球上。
这一幕让公孙瓒心头火热。
“你上来!”公孙瓒对着女子招招手,后者不敢违抗乖乖走到公孙瓒身边。
旁边的音乐还在响起,池中的舞姬尚在轻舞,可公孙瓒却把手伸入了那个领舞女子的薄纱之中,显然他想直接在这府衙内与怀中女子行苟且之事了。
旁边的乐师目不斜视,只盯着手中的乐器不敢有丝毫差错,池中的舞姬也是假装没有看见依旧卖力地展示着自己的身姿和舞艺。
那个领舞女子被公孙瓒揽在怀里欲拒还应。
正当公孙瓒被撩得火起准备脱裤子办事,就见守在外面的士卒传来了通报。
“主公,田将军求见!”
现在能被称呼为田将军的也只有田豫一人了。
公孙瓒正在兴头上,听到士卒的话头也不抬地回绝掉了田豫的请见。
然而,田豫显然知道公孙瓒在府衙内做什么,毕竟音乐声都传到府衙门口去了,这要是还不清楚公孙瓒在着什么,他田豫也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
“主公!主公!”田豫一边呼喊一边把那几个不敢对他动粗的守卫推开。
公孙瓒枪都要出头了却被田豫硬生生打断,这让他很不爽,连带着被撩起来的兴致也淡了很多。
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子,公孙瓒目光阴冷地看向门外,这时候田豫刚刚走入堂中。
看到堂中的景象,田豫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随后便走上前来对着公孙瓒拱手一礼。
“主公,末将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禀报。”
公孙瓒心里虽然不爽,但田豫好歹是目前能够供他驱使的为数不多的将领了,既然他说有重要的事,公孙瓒就算再不爽也只能强行压下。
不过这时候的公孙瓒显然没有了以往的耐心,面对田豫的话也只是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又有什么事了?难不成又发现有家族要发动叛乱?”
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有两个世家发动了叛乱,虽然最终都被公孙瓒给镇压了下去,但这个苗头已经在城中逐渐旺盛,让公孙瓒等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盯着那些世家,也亏了潘凤没有率军攻击,以至于前两次叛乱都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听到公孙瓒的话,田豫摇摇头:“城中世家经过前两次的失败后应该也清楚在潘凤大举进攻之前他们是没机会的,而末将要说的也不是那些世家豪族,而是关于城外那些种植的麦子。”
那些麦子可是单经用性命强托了一个月才完全种下的,也是等麦子都种下了,公孙瓒才会征调北平城附近的所有耕牛。
原本在公孙瓒等人的预想中有了火牛阵的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打退冀州军的进攻,到时候甚至不会错过农忙时节。
可事实却与公孙瓒等人想的出现了巨大的误差,这也导致了公孙瓒他们之前辛辛苦苦保下的良田到现在却要成为冀州军的粮草。
这种事想想就觉得气,所以当田豫提到城外麦子的时候,公孙瓒的神色也逐渐冰冷。
“那些麦子能收割了?”公孙瓒沉声说道。
田豫点点头,在他的设想中冀州军只要收割了这批麦子,那他们的大军就算没有任何补给,也能支撑到今年秋季,而秋季正是麦子下一轮收割的时候!!!
也就是说,因为城外的这茬麦子,潘凤就算没有任何补给也能跟北平城耗到今年冬天为止!
若只是这样那还不算什么,真正要命的是北平城中的粮食只够三万大军再吃一个月了,一个月后要是战局还没有任何改变,他们幽州军就要饿着肚子打仗了。
以现在军营中的情况来看,一旦士卒没有饭吃,那么哗变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到时候别说他田豫了,就算是公孙瓒也未必能镇得住场子。
所以田豫急了,在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了府衙,只是公孙瓒依旧沉浸在醉生梦死中让他有些气愤,好在开始议事的时候公孙瓒恢复了一些清明。
其实,城中和城外发生的事情公孙瓒这个掌权者又怎会不知,但知道又能怎样?
他做不到凭空变出粮食,也做不到远距离收割城外的粮食,如今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这种感觉让公孙瓒非常难受,他不愿意看着自己和麾下的士卒一点点走向灭亡,所以整日接着酒色排解心中的苦闷。
田豫很急,公孙瓒也只能苦笑一声:“便是熟了又能怎样,城门已经封死,我等是不可能出城去与敌军抢夺那些麦子的,你若是没想到应对的方法就先回去吧,你我能做的也只是就地等死罢了。”
这是公孙瓒第一次在自己麾下面前露出这种无奈。
等死!
这两个词对于驰骋疆场的白马将军来讲又是何等的无奈与苦涩,如果可以,哪一个将军不想骑着战马轰轰烈烈走完自己的戎马一生?
只是曾经潘凤一次次在他心里埋下的恐惧让公孙瓒怎么也迈不出那最后一步。
恐惧战胜了荣誉成为了心魔,让公孙瓒曾经的锋芒逐渐暗淡,最终走向懦弱。
他怕了!
恐惧让他失去踏出最后一步的勇气,让他选择活在这尺寸之间的美梦之中,或许在这里,他依旧是那个可以驰骋疆场的白马将军。
公孙瓒摆摆手,示意田豫可以下去了。
田豫看着公孙瓒,见他一脸落寞和沧桑,心里不知怎地也是堵得慌。
“主公,让我们开城与敌军决一死战吧!”田豫突然跪地哭泣,再这样下去,不用冀州军进攻,他们自己内部就要土崩瓦解了。
“够了!我让你出去!”公孙瓒拍案而起对着下方的田豫厉声怒斥,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落寞和沧桑,有的只是无尽的恼羞。
见田豫依旧跪地请求,公孙瓒脸上怒气更甚:“来人,给我把田豫拖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放他进来!”
左右侍卫听到公孙瓒的话后当即把田豫给架了出去。
待田豫出去后,公孙瓒缓缓坐下半晌不发一言,周围的乐师和舞姬也一个个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良久,公孙瓒长出一口气,脸上再次露出醉生梦死的模样。
他举起酒杯就着苦涩一饮而尽,随后似是醉意朦胧地指着下方的乐师舞姬。
“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