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竭 第三十三章曾被叫做谋主的她

    酒馆一层的大堂内，星幻沉默着。

    天人族的男子自然也没有主动开口的兴趣。他的目光依旧深邃悠远，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能被他放在眼中。不远处，艾尔菲丝的呼吸悠长而富有节奏，给人的感觉，和天人族男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一种诡异的重叠感出现在酒馆中。不管是艾尔菲丝还是天人族男子，两人都感受到了这种重叠感，却都没有露出异状。

    一股奇异的节奏感充斥了整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和谐。

    就像湖光春色，微风拂过杨柳。少女的呼吸与男子的眼神仿佛本就应该是同时存在的。因为它们在一起，就是自然。

    就是天地。

    不管是谁看到，都不会忍心打断这种节奏，甚至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以保证节奏继续。因为那和谐，本就能让人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向往。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向往。

    只是想。

    但这种和谐并没有保持多久。

    “那么，请教阁下大名。”

    星幻这样开口，那世界也随之破碎。

    他不是故意为之，因为这种节奏本就不是只有二阶的他能够发现的。但既然确实打破了，就能起到一些作用。

    随着节奏被打破，不管是艾尔菲丝的呼吸还是天人族男子的眼神，都紊乱了一瞬。

    因为他们都是处于那个世界中的人。

    即使只是一瞬的差别，但那之后，男子的目光也无法继续保持之前的淡然。而第十一祖的呼吸却依旧平静自然。略带惊讶地瞥了不远处的艾尔菲丝一眼，男子的眼神中染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名字是克罗德。”

    男子这样回答道。

    回答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男子会回答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十分奇怪。这也是因为节奏被破坏，男子仿佛超脱世间的气势立刻崩溃导致的结果。

    气势说起来玄乎，其实就是一种感觉罢了。拥有强者的气势，就算不动手也能将弱者吓倒。拥有皇者的气势，普通人就会下意识地想要臣服。天人族的男子拥有的是仿若超凡脱俗的世外气势。气势还在的时候，就算不回答问题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无礼——因为世外高人本就不会回答世俗中人的无聊愚问。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

    但一旦气势被破，若是还强撑着不回答，只会平白让人看笑话罢了。

    在无形之间，艾尔菲丝和克罗德已经进行了一次交锋。艾尔菲丝将呼吸化为气势，与克罗德的气势融合创造出脱凡的世界。这世界只有天地，没有人伦。

    不能有人伦。

    因为那是世外。

    星幻的话语就是人伦。

    吸血鬼的青年将人伦插入两人的世界，瞬间便成功令这世界崩溃。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云雾渺渺仙音阵阵阳春白雪的世外仙境自然会让人感觉极为和谐美丽，但当有一名醉汉闯入仙境、调戏仙女，还用唢呐吹了一首猪八戒背媳妇，这仙境的和谐自然就会被立刻打破。

    艾尔菲丝和天人族男子以气势构筑的世界就是仙境，星幻的话语就是醉汉。

    就像之前说的，气势就是给人的感觉。而当两人飘渺脱俗的气势同时崩溃，自然也就不会让人觉得他们已经超脱红尘。艾尔菲丝一言不发，便破了克罗德的气势。

    不愧是谋主。

    克罗德想到。

    是的，天人族的男子早已辨认出艾尔菲丝的身份。因为谋主这个名号，确实响彻整座乐园。

    这个名字的来源还要说到千年以前。那时，血族还只是与野兽无异的小族，整座乐园内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当时刚刚三阶的艾尔菲丝提出无数谋略，作为军师将血族生生提升到了第四序列。若非他们天生就不可能进入五阶，血族甚至可以一口气进入第三序列。

    不过说出以上这段还不足以表达谋主的厉害。所以应该再加上一个概念——

    自乐园建立以来，没有一个种族做到过提升序列。

    除了血族。

    也是因此，艾尔菲丝才会被册封为第十一祖。

    血族一共有二十七位真祖，清一色四阶。他们每一位，都是对血族进入第四序列做出过极大贡献的存在。不过，二十七祖的排名并不是按功绩排列。不然以艾尔菲丝的功绩，至少能排到前三位。

    血族的二十七祖顺序是按实力排的。

    这当然不足以服众。不过即使有什么不满，也不会有人敢去向始祖提。理由很简单，血族的始祖，该隐，是血族唯一的一位五阶。

    但足以排到前三位的功绩和只有第十一位的战力已经足以代表艾尔菲丝的强大。在这位谋主的带领下，血族甚至完成过几次对五阶的伏杀。也正是这几次伏杀，才让艾尔菲丝的名号真正得到了全大陆的认可。

    也是因此，当克罗德得知星幻是血族后，立刻就发现了不远处少女的真实身份。

    克罗德一向是比较有自信的那种人，所以他就想试一下自己与传说中的谋主之间的差距。而结果，也已经摆在了他面前。

    这是结果，是差距，也是提醒。艾尔菲丝只是在提醒他，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到无法弥补。所以开口回答星幻的问题既是气势被破的原因，也是克罗德服软的体现。

    艾尔菲丝的呼吸依旧平稳而深沉。她的睡颜平静或者说是恬静。看上去十分沉稳老成，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位少女。

    当然，星幻也从未将她当成过普通少女看待。克罗德之前或许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现在恐怕也已经没了这种想法。

    但两人的对话也不会因为她的存在就此结束。

    星幻笑眯眯的，眼睛仿佛已经眯成了一道缝，看上去像只狐狸。

    他开口，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克罗德先生吗，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

    克罗德此刻，终于开始与星幻对视。这是两人谈话中的第一次，却并不代表他已经认可了星幻。

    他认可的是艾尔菲丝。

    不，说是认可还是有些太过托大。不如说，他是敬畏这位谋主。

    星幻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看上去并不在意。

    他笑着，继续说道：“当然是……我们帮助你逃跑，相对的，你也要告诉我们你们打探到的情报。”

    天人族的男子没有回答。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酒馆破旧的地面，给古老的木地板添上了几丝金色。

    就像是黄昏的光。

    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