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与君同在 第18章

    “阿蘅，起床了。”

    沐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到莫易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估摸着她也是刚醒，脑子还混沌着，只是红着脸呆呆地望着他。

    莫易觉着她这副模样很是可爱，便忍不住用手去轻轻拍了拍，许是这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把瞌睡虫彻底拍走了，沐蘅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想来这丫头睡觉也是不老实的，甫一起身，前面就泄了好一片春光，莫易看着有些脸红，颇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给她掖好被子。

    清了清嗓子，把一堆衣服放在了她床上，“阿诚和心儿都在睡觉，今天就我们两个出去罢，这是我帮你选的衣服，快换上。”

    眼看着百沐节就快结束了，可算有一天是能两个人独处的了。

    莫易起身准备出去，走到半路突然又转身，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沐蘅。

    “怎么了？”

    “阿蘅，你以后睡觉可得当着点心，不然……”莫易用眼神示意她低头看。

    沐蘅不解，只得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结果……

    “你出去！”

    “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莫易知她现在肯定又羞又恼，也不说话，强忍着笑便推门走了。

    沐蘅盯着床上的衣服，努力回想自己刚刚的样子，心里颇有些气恼，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又看到了多少。

    别扭地换好衣服，推开门却不见他的人了，想来这个点估计他该在做早饭了，抬脚就往厨房走去。

    果不其然，还没到厨房呢，就闻到一股子香味儿了。

    “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了？”

    莫易笑而不答，细细地把切好的南瓜放进锅里，锅里是已经煮的差不多的薏仁粥。，

    放在锅里焖了好一会，莫易才把锅揭开，一股甜淡的清香马上扑鼻而来。

    清清淡淡的薏仁粥，点缀着几块南瓜，盛在温婉的白瓷里，看着倒教人不忍心吃了。

    “这个粥又是什么来头？”沐蘅轻轻地呼着气，想等它凉了再入口。

    莫易也盛着一碗坐在她对面，边凉着粥边和她说话。

    “这个是薏仁粥，营养虽好，吃多了却容易脾胃发寒，我想着南瓜养胃，便切了几块放在里头，也不知味道好不好，待会你好好尝尝。”

    沐蘅听着便迫不及待舀了一勺，莫易轻笑，“莫要烫着自己。不知公主殿下觉得这粥如何啊？”

    沐蘅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你这手艺委实好，我宫中的御厨也做不出比这好吃的饭菜了。”

    “是啊，那该如何是好？”

    沐蘅一下反应不过来，“什么？”

    “明儿百沐节就结束了，到时候公主就得回宫，怕是吃不到我这里的饭菜了。”莫易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是惋惜的模样。

    若是想吃的话，就只能呆在我身边，不能离开我。

    沐蘅失笑，知他想些什么，故意蹙起双眉，放下碗箸，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唉，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明天就该回宫了。皇兄如今和踏雪和乐美满，父皇怕是要操心到我头上了，之前还和我说着结亲的事，我也正愁着呢。”

    莫易闻言果真皱了眉头，沐蘅见状不由想笑，但还是硬生生地忍着。

    “若是皇上真的问起你，你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沐蘅仍旧装着听不懂。

    “若是皇上随便给你指一门亲，你会接受吗？”莫易把碗筷一放，双目灼灼地看着她，沐蘅心想这个人可真是不禁逗，这么一会儿就着急了。

    “当然─不会，我会和父皇表明心意，我要嫁也得嫁自己喜欢的人。”

    “那，你会怎么说？”

    沐蘅越过桌面上那些障碍物，伸出双手和他十指交握，“我心仪的人是护国将军之子莫易莫将军，要嫁，阿蘅也只愿嫁给他。”

    “莫将军，不知这个答案你可还满意？”沐蘅望着他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不由轻笑出声。

    “自是满意，只不过希望到时公主不要食言才好，不然在下可是追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讨回来的。”

    “求之不得。”

    深秋之际，清晨的微风带来些湿湿的凉意，旁边梧桐树上的叶子也如枯叶蝶般纷纷坠落，这方小小的天地却好似莫名长出什么植物，让人觉出春意和温暖。

    她望着他，丰神清朗，眉目如画，一如初见。

    他看着她，清扬婉兮，俏丽清素，似一朵出岫的轻云，往日眉眼间的忧悒一点一点被抚平，更是出落得不似凡尘，一颦一笑让满院芳华都失了色。

    朦胧的情话，真挚的誓言，若是时间能停驻在此刻怕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只是，哪里所有的事都能遂人心愿呢，许下誓言的此刻，他们是真心想要永远在一起，无论天涯海角，可是，命运就是命运，总是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刻，以最不经意的姿态出现，把已有的局面弄成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我想知道，今天我们是什么装扮？”出了院门，沐蘅指着莫易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款式的衣服问道。

    两人皆是一身白衣，莫易是少年郎，沐蘅则是美娇娘。

    莫易停下脚步，掰过她的肩膀，笑道：“夫妻。不知娘子对这个称呼可满意？”

    沐蘅面上微红，“好好的扮这个做什么？”

    莫易牵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可不舍得再让你穿男装，省得又叫哪个员外瞧上了让你去做乘龙快婿。”

    沐蘅摇了摇头叹道：“原来是有人怕吃醋啊。”

    莫易不置可否：“那你的意思是，还希望有人误会我们是断袖？”

    想起这件事，沐蘅仍旧觉得尴尬，有些任性地松开了手，一双琥珀瞳仁带着恼意地看着他。

    莫易把手握得更紧，一脸无奈的笑意：“你啊，还真是吃不住打趣，那刚刚又是谁在家里的时候故意说那样的话教我担心？”

    沐蘅把头一扭，赌气不愿看他，莫易也不着急，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把头搁在她的颈窝闷声道：“现在的沐蘅公主和我刚刚认识时刻大不一样啊。”

    “又是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你决计不会和我打趣，更不会在我面前使小性子，如今嘛……”很好。

    莫易埋在她颈项，因她穿着浅口的上衣，颈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在呼出的气体下泛出可爱的粉红，莫易突然想起了早晨那会，稍稍地有些愣神。

    “如今怎样，你倒是说说。”

    “如今正好，最好是你变得再刁蛮任性些，教其他人都忍受不了，只我一个人能时刻呆在你旁边。”

    “……”

    “对了，你还没说今早喊我出来做什么？”把心儿都给落在家里了。

    “带你去个地方。”

    莫易带着沐蘅往前走，原来，离这间房子不远，便是他娘亲的墓碑。

    同样是秋天，刚刚在院子沐蘅还觉得很暖，如今却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凉意。

    这里地处城郊，很是僻静，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叨扰，不过，若是喜欢热闹的人怕是会觉得孤单。

    放眼望去，只看到成片的白桦林沐浴着懒懒的朝霞在微风下低声窃语，互诉衷肠。也不知道，它们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看尽了多少悲欢离合。

    沐蘅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莫易安抚地朝她一笑，“没事。”

    “母亲是去年离开我们的，那时我和父亲都在军营，家里只有妹妹一个人。她总说，让我带个媳妇回家给她看看，如今，我把你带来了，不知她喜不喜欢。”

    “莫易─”

    “阿蘅，没事，我只是想让母亲见见你的模样，我以前一直和她说起你，想来她对你肯定也是好奇的。”

    两人在墓前站了很久，莫易望着墓碑不知在想什么，沐蘅看着他，则不知道安慰什么。

    又是一阵风吹来，沐蘅只觉得，这阵风把一山的秋凉都吹到心里去了。

    “阿蘅，我们回去吧。”

    “不用再呆一会吗？”

    “我一有空便会来这里陪陪母亲，不碍事，况且今天并不是母亲的忌日，我带你来，是想让母亲看看她儿媳妇长的什么模样。”

    沐蘅仔细看了看莫易的神情，认定他没什么事，才点了点头离开了。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沐蘅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怔，回家？忽而展颜一笑，“嗯，我们回家。”

    等沐蘅和莫易到家时，阿诚和心儿也起来了，沐蘅刚进院子，心儿就跑了过来，一脸的不满：“公主，您去哪儿了？都不和我说一下，害我白白担心了半天。”

    “哎呦，我说心儿姑娘，都说了公主和我们家主子在一起，你不是白糟心吗？”

    “就是和你家公子在一起才教人担心呢，又把我们公主拐跑了。”

    阿诚又想说些什么，被心儿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得识时务地三缄其口。

    沐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当初是谁说我不开窍的，如今我倒是开窍了，你却不开心了，真真是没长大的小丫头。”

    “我们刚刚可是去给你们钓鱼去了，不曾想，一回来还要遭心儿姑娘数落，莫易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如何？”说罢，便真的从门后提来两尾鲜活的鲤鱼，似笑非笑地望着心儿。

    “真的？”心儿不死心地看着沐蘅。

    沐蘅失笑，“真的。”

    “那好吧，我去把鱼弄好”，心儿从莫易手里接过鱼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朝阿诚喊了一声，“喂，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和我一起弄啊。”

    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阿诚忍不住腹诽：刚刚还怨公子抢了你家公主，现在倒是急忙把我支开，真真是，女人心海底针，脑子里可不知道怎么想的。

    沐蘅转身望着莫易，不由笑道：“我见他们两个也挺好。对了，你那两尾鱼是从何处来的？”莫不是变戏法蹦出来的？

    莫易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沐蘅明日一早便得回宫了，莫易想着再好好陪陪她，便没有下厨，于是乎，今天的午饭便成了这番模样─黑乎乎，黏糊糊，外焦里也焦。

    一盘盘菜端上来，估计眼力再好的人也分不清那一团是什么东西。

    “阿诚，你这手艺颇有长进啊。”莫易夹了一筷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碗里却迟迟不敢吃，当然更不会让沐蘅吃。

    阿诚哀怨地看了一眼心儿，这姑娘真是狠，不就让她帮忙生个火嘛，差点没把厨房烧着，菜烧成这样算是不错的了，人差点都要出不来了。

    “公主，主子，要不，你们别吃了，我再去给你们重做一份，这次，我自己生火。”说罢，狠狠地剜了一眼某人。

    心儿也不甘示弱，“你啊还是别做了，保不齐出来的还是这般模样，你这手艺可真给你们家少爷蒙羞！”

    莫易和沐蘅颇有默契地对望一眼，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阿诚，不用了，菜虽然不能吃，汤还是可以喝的，幸而没糟蹋这两尾鱼。”

    莫易淡淡一笑，“是啊，不然我们这一大早的辛苦可就白费了。”说完，往沐蘅碗里舀了一碗鱼汤，极细心地嘱咐着：“小心烫。”

    心儿本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此刻自己很是多余，不，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多余，之后，便只得安安静静地吃饭了。

    用完饭，阿诚和心儿都回各自的房里休息去了，莫易和沐蘅则在庭院里散着步。只一个下午，便要走了，此刻能多一会儿相处也是好的，回到宫中，见一面都是不易。

    都说梧桐是神树，它倒也的确应景，该茂盛时茂盛，该萧索时萧索。

    沐蘅拈起一片叶子，有些感怀，“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虽说这是自然之法，可我却觉得它有些无情了。”佛书上说，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我虽懂这道理，可终究是个俗人，看不穿，通透不来。

    莫易也学着她捡起一片落叶，不过神情却并没有沐蘅那般消极，打趣道：“这才活分了多久，又成了那个以前的沐蘅了。要我说，万法皆生，皆系缘分，偶然的相遇，蓦然的回首，都是美好的恩赐，纵然浮华落尽，它也会在轮回中再次与你相遇，一生相伴。”

    沐蘅凝神细想，释然一笑，“你的理解总是这么出人意外。”

    “这样不好吗？”

    “好，无穷般若心自在，与你相比，我倒是像个庸人了。”

    莫易摇了摇头，“也并非如此，对于这些事，我看得的确通透，可有一样，我终究无法看开。”

    沐蘅不由好奇，“我倒想知道，是什么事能困住你的心？”

    莫易穿过树荫下细碎的阳光，走至她面前，温柔地敛起她耳边的碎发，漾着水波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宠溺。

    “有那么一件事，教我放不下，自在不了，吹不散，融不化，更勘不破。”

    “那是什么？”

    耳边传来他温和的笑意，暖暖的，像是微微的春风让人心醉，“是我的明月。”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