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邢殊他又没有说什么时候下班,她想煮面给他吃也摸不着时间。
天色将暗的时候,容许在自己房间码字,门半开着,她听到防盗门被打开又锁上的声音,立即伸颈子往外边看,随后扶助行器出去,下一秒,忽然眼睛一亮,瞬间蓄满温柔与喜悦,盈盈如波。
毛色花白的小猫被男主人放地板上,迈开小腿,仰起脑袋,黑黑圆圆的眼睛睁大,好奇地来回踱步打量这个陌生的屋子。
她微微俯身走过去,直勾勾看着它,声音轻轻的:“加一,加一,你好吗?”
加一看到她,喵呜,很快朝她走来,它记得她。快扑到她身上时,她都开心地准备要腾一只手接住它,无奈下一刻它被人从后面拎起了颈子,像挂在树上晒太阳的毛巾。
加一缓慢地眨了下眼皮。如果是人的话,这一定是个郁闷的白眼。
从头到尾被忽略的猫主人把猫拎到怀里,摸着它的耳朵,淡淡道:“听话,自己去玩。”
容许坐下,扒着沙发背望着他,还是很欣喜:“原来你去接加一了啊?”
邢殊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挂架子上,接一杯水给她,再给自己接了一杯。
他坐一边,看加一从他腿上跳过去,一会又跳过来,淡定道:“只是顺便。你不是喜欢它吗?”
容许使劲点头:“嗯嗯,简直萌死了。”她又看看他,试探着问,“邢老师你饿吗?我做仔姜面,你等一下要不要吃?”
他面露疑惑,微微惊讶地看她:“你,哪来的仔姜?”
容许弱弱地指指阳台:“我自己种的。”常有人在自家花园里种菜,这个也很正常嘛,想吃的时候多方便。
邢殊开始往厨房走,容许见状立刻啪啪地拍沙发意图阻止:“不行不行!绝对不要!”
他茫然停下来,她继续语带指控:“明明是我说的我来,但是你总是不让我意思意思,有没有意思嘛!”
邢殊似乎很头疼,皱着眉,表情纠结了会才回到沙发边,没办法地说:“好,我请你去意思意思。”
然后容许就满意地去意思意思了。
他看她缓慢又有些吃力的动作,转头来,伸手抱起毛茸茸的加一,食指轻点它的鼻头,眼底慢慢泛起成片的温柔,似有点点星光融解。
“真固执,对不对?”
加一表示,我不管,我要吃饭。
历经艰辛的两碗面出锅,加一在厨房转圈圈,显得有些焦躁,我的呢?我的呢?
容许抚摸它的脑袋,告诉它:“不要着急啊,我给你烤了饼干呢。”
加一摇着尾巴,一双眼睛沁着湿意与她对望,容许顿了会,悲愤地叹息一声,给它取出小饼干,出来倒在猫盆里。加一很开心,容许很无奈。
她喊:“邢老师,您可以吃饭了。”
漂着葱花的仔姜面让人很快变得暖乎乎的,容许偷偷看了邢殊几眼,他居然没有一点表示,脸上也看不出“好好吃”或是“好难吃”的意思,全程低头都很专心地吃面。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一下一下戳着碗壁问:“好吃吗?”
他看她一眼,点头。
这是不是“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我根本没空说话”的意思?是吧?
十点半。
加一趴沙发上看动画片,邢殊在浴室,容许挨着猫,无聊地摸它的耳朵。她洗澡当然是很耽误时间的,于是请他先去洗。
水声渐停,不一会门被打开,邢殊头发应该只用毛巾简单擦过,看上去颜色深了点,微微湿润,这个样子倒真像个温文尔雅的男孩子,他站在那里示意她可以进去,容许哦了一声,然后进了浴室。
洗了半小时。发尾还湿着,她就那样披着头发出来,坐沙发上看新收的私信。邢殊拿一杯牛奶从厨房出来时,她还在敲字回复,煮过的牛奶热气袅袅,被放她面前。
邢殊看着她:“早点休息。”
“谢谢,我发完这个就睡了。”她感激地一笑,回完读者的私信后继续翻微博,“邢老师你的微博照片里面全是加一,你这么疼它,它知道吗?”
“它不需要知道。”
两年没见的大学同学某一天在朋友圈意见一致,决定办个聚会,考虑到容许在延州,黎未也在,地方就选在延州。
葭葭从华安到清黎接容许过去,在她家楼下等她,她见到她时,站在冷风里的人像只瑟瑟发抖的风筝。
然而事实一点也不唯美但也不悲凉,葭葭掏出纸巾,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握了握她的手,给她蜷到羽绒服袖子里去。“不好意思,让你在这吹这么久的风,你怎么不避一避,感冒了?”
“还好。我刚刚跟宋祎打电话,怕他担心,忍了好几次没打出来,哎哟娘呀,憋得我啊。”
容许被逗笑,拍拍她的手臂:“快走吧,不是要吃火锅吗?暖和一下。”
葭葭随口问:“你家邢殊呢?”
容许觉得这个人越来越欠揍了,她说:“欺负我不能敲你的头是吧?”
“喔呵呵,我随便问问~”
容许无力:“他不在,好像有事出去了。”
打车到了约好的店,服务员领她们到一个包厢,门一开,孩子们正谈笑风生,看到她们进来,两个女孩子起身扶容许坐椅子上,有人拿着啤酒瓶指过来,笑嘻嘻地说:“不是说可以带家属吗?许许姐你怎么没带?”
她深情地握住葭葭的手,暗暗使劲不让对方挣脱,微笑道:“这不是带来了吗?”
一群人都没客气,打打闹闹地吃了一顿火锅,讲毕业以后的事,容许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除了写字就是写字。席间有人说起某人弯了的事,黎未被问道家属在哪,他灌半杯啤酒,幽幽答道:“他在等我回家。”
一群人抖了抖。容许看众人的反应,再次后知后觉,她的消息果然是掉线了。
闹完了之后一行人吆喝着去唱歌,容许和葭葭推辞说不去了,倒也没有被为难,于是她们等人陆陆续续出去,跟他们道别,走在最后。
到走廊转角时,另一间包厢忽然有人出来,容许差点被撞上。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还是好好停住了。
葭葭走到她身前,男人脸上写满歉意,礼貌询问:“对不起,我没注意看人,你没事吧?”
容许摇头,笑了笑:“没事,我也没注意看人。”
包厢里有人似乎听到动静,开门,问:“怎么了?”声音很熟悉,容许不由一愣。
邢殊看见她,讶异之色一闪即逝,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来和朋友吃饭,你也是?”
他点头,就那样看着她,似乎考虑了一下,接着对身边向她道歉的人说:“严钦,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好,没事,你走吧。”严钦朝他点头,再看她时,眼里有浅浅的笑意,有点意味深长。
邢殊几步回了包厢,很快又出来,手臂上搭着外套,另一只手扶上椅背。“送你们,走吧。”
然而到了店外,葭葭理理被风刮乱的头发,把帽子带上,说:“你们先回家吧,我让我男朋友来接了,他一会就过来。”向他们笑着挥一挥手,“拜拜。”
后来邢殊把自己的外套给容许披上,被放进车里后,容许又像得了失语症,一直望着窗外。
忽然看了眼邢殊,嘴唇张了张,又放弃了。
他却看出来,瞥了她一眼,问:“想说什么?”
“你和朋友经常来这吃饭?”
“嗯。”
“哦。”
“……”
容许捏紧外套,开始发起呆。
到家之后,时间已经很晚,邢殊让她先去清洗了一下。
回了卧室里,容许在床上又发了会呆。
半晌,她推开被子,光着脚踩上地板,整个人被凉得僵了片刻。
慢慢站起来,迅速走了两步,两手贴到墙上。同样的冰冷。一只手微颤着离开墙壁,身体瞬间重心不稳,她来不及抓住什么,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像块木头,一动不动,倾听外面的动静。
一切都很安静。
好惨。许久,她挤了个自己也不懂其中意味的笑,坐地上看着自己的腿。伸手揉了揉,按了按,最后跪起来,身体挪动,双手扒上床沿,半伏着回到床上。
第二天早晨,邢殊注意到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开水,走过来,抬手扶上她的额头,探了探,不确定地问:“感冒了?”
容许用力摇了摇头,声音稳稳,面不改色,明确表示:“没有,我只是渴了。”
是渴了吗?可能只有万能的白开水知道。
但是容许忘了,白开水不会说话,但万能的不只是白开水,还有邢老师。
他若有所思地看她半天,转身进他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支温度计……
五分钟后,有人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容许用力摸摸鼻梁,听他凉凉地说,“三十八度,你为什么不向卫生局提出申诉让医院通通只卖白开水?”
哦,她一不小心又做错事了。
吃完邢殊沉着脸去买回来的药,被看着睡下,容许默默裹紧被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压力好大……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就这样在“巨大压力”和药力作用下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