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许点头:“哦,可惜了。”
邢殊似笑非笑,淡淡道:“但是她现在已经有男友,没有人来打扰你,心情很愉快吧?”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严钦猛灌了一杯啤酒,摆摆手提高了声音说,“你那个妹妹多好一姑娘,我是没那个福气,你不要记着我了。”
“谁在记着你?”邢殊疑惑地看着他,“单纯地为你感到愉快而已,难道你不愉快?”
严钦渐渐没了笑容,自顾自地翻了一会筷子,忽然再次笑了笑,眼睛看着容许:“小姑娘,你交过男朋友没有?”
她下意识摇头:“没有。”茫然看着他,想,刚刚他们说的是邢亭杉?
邢殊的目光笔直射向他,没说什么,就那么定定地看着。
他将眉一挑,继续说:“那些人怎么这么没眼光?”看向邢殊,“你这个大哥也太小气,那个妹妹都已经交了男朋友,这个你打算就这么照顾她一辈子?”
容许才反应过来,望了眼邢殊,无奈地说:“大哥,你能别操心吗?”
严钦一拍桌子,豪爽道:“小姑娘你叫我一声大哥,就是相信我了,既然是大哥,我不替你操心,谁操心?”
她一语结束这个话题:“嗯……”
“邢老师,你认不认识从聿?”回去的路上,容许这样问。
他不答反问:“问这个做什么?”
那就是认识了。她还想问什么,他却继续道:“先不说这个,容许,问你一件事。”
“什么?”
然后等了十几秒,他才低低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一点都不饿啊……刚刚不是才吃过?”
邢殊微微歪了下头,轻轻一笑,手依然不疾不徐转动方向盘。
她好笑地看了他半天,无奈将头转回。
本来她是要问什么?完全忘了,但转念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邢老师,你能陪我去一下书店吗?”
他说:“可以。很喜欢书吗?”
容许用力点头,语气认真:“嗯,很喜欢,书多好啊。”半开玩笑地说,“我也是被书拯救过的人。”
“你很容易被拯救。”
“什么呀!”她不禁伸手打了下他的肩膀,“我有那么弱吗?”
“你当初认识我的时候,不是被我的饼干收买了?”
“你承认你是收买我了啊?”
“为什么我需要收买你?”
“对啊,你为什么需要收买我?”
“因为我不收买就没有人收买。”
“差你一个吗?还是有好多人比你有爱的啊,以前房东阿姨还给我送过饺子呢。”
“她为什么不直接让你和她一起住?”
“不是一样的吗?我跟你住还是要交房租啊。”
“这样?好像是没有什么区别。”
“可不是吗?”
“唔,那从现在起,你不用交房租,这样可以吗?所以现在谁比较有爱?”
她的重点点点滴滴都放在谁比较有爱上,笑道:“好啊,必须是邢老师你比较有爱啊,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西方情人节这天,宋祎送葭葭巧克力,然后葭葭和容许互送巧克力。
两人视频的时候,容许拿那个心形盒子看了看,说:“七夕节送一串葡萄才是正宗呢,国外的节日过着太浪漫了,总感觉没有几分真心啊。”
葭葭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送葡萄拿去酿酒吗?你是贵宾犬,你不要讲话。”
“……”
“你家邢老师收到礼物了吗?”
“没有,我又没送。”
“……我是问有没有别的女人送他礼物。”
“不知道,这种事又不用说,也许有,而且还不少,但也可能一个都没有。”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
“……没什么。”
邢殊他,有女性朋友吗?至少认识之后,她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能在他身边这么久,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她太弱了,没什么企图吧。
她从房间出来环顾客厅,看见他在阳台那边给那些植物浇水,姿态从容悠闲。
终于从工作狂变回退休老干部。
他背对着她,她坐下来,漫不经心地看葭葭昨天送的巧克力。“邢老师,今天你收了很多礼物吗?”
邢殊动作停下来,片刻又继续。“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他回头,把空杯子放靠窗的柜子上,忽然瞥见她手里的东西,愣了愣,“巧克力,谁送的?”
她神秘笑笑:“你猜?”
他看着她。
容许低头,无趣地把玩盒子,“葭葭送的喏。”
他点头,缓步走过来,坐她旁边,“今天情人节。”
“嗯。”她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剥开一半银白色包装纸,递他嘴边,“酒心的,来,邢老师,我们互相安慰吧。”
他也动手慢慢替她剥,两个人交换着吃了两块,跟流落街头的难兄难弟似的。
加一坐柜子上侧着脸,面目悲悯地看着这一幕:太可怜了。
“对了邢老师,你之前微博好像更了一张房间之类的照片,感觉好漂亮,是要做什么的?”
邢殊回想了一下,说:“那个是邢亭杉画的,让我放出来,考验别人的辨识和鉴赏能力。”
过了一段时间,容许才想起自己之前是想要学做菜的,这么大的事竟然都给忘了。
最好是在家自学,老师还有个现成的,但是她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这可能是他最高值的技能了啊。
差不多每家餐馆都会有番茄炒蛋这道菜,做法简单又受欢迎,容许自己也是一名爱好者,决定就从它开始。
第二天,她把邢殊叫进厨房里。
她在凳子上坐下,他站一旁,慢悠悠地瞧着她,问:“为什么想学做菜?”
容许一边切开灯笼似的番茄,一边说:“当然是想自己做来吃啊?”
他挑眉:“没有别的目的?”
“感谢你。”
“还有吗?”
“没有了。”
邢殊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容许正开始走神,一刀切偏,意识到尖锐的痛从左手传来时,她猛地缩回手,中指上面的血珠已经颗颗沁出来,渐成一道鲜红。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忽然被一把抱起来,手不由搭在他的臂膀。
头一次见邢殊这样沉得可怕的脸色,他抱着她大步往房间走,一脚将半掩的门踢开,直入,将她放在床上。
从小到大生的病不轻,但她几乎没有受过什么伤,出这种意外,这会儿看血一直流,他很快从一个抽屉里找出几样东西,把一包医用棉签拆开,取出一根,蘸上酒精,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好像是很严重的事。
他握住她的手,下一秒,酒精刺激伤口的痛意引得她整个人一颤,同时深深抽气,皱着眉头试图挣脱。“疼疼疼疼疼——”
邢殊的手一僵,力道却不减,依然沉着脸,低头给她清理左手背上凹陷的浅窝沾上的血迹。
很快处理好。
总算熬过来了,容许眼角还挂着两滴刚刚痛出的眼泪,一眨,润润的。
一只手比她快一秒伸出来,指腹轻抹,替她擦干。
他的声音和脸色一样,一点也不温和,甚至是冷的。“知道疼了?”
她微微蜷了蜷手指,看着他说:“我,不是故意的。”
他半蹲在她身前,凉凉看着她,不说话。
那样的目光太严肃,她不自在地别开脸,几秒后却睁大眼睛打量四壁,心底渐渐升起奇异的感觉。这是他的房间。
“伤口好起来之前不准进厨房。”
刚冒出来的那点开心湮灭了,她看着他说:“一点皮肉伤,我——”
“以后再学。”
他截断她的话,看着落在她手上已经被缠了几圈纱布的那一处,目光怔怔,像在出神。
幸好只是道小伤。但她刚刚还是疼得一颤,那一颤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抽。
“为什么想学做菜?如果想谢我,不需要这样,有我在,你也不需要学这个。”邢殊这样对她说,看着她的眼睛,是很认真的神色。
心跳有些微的急促,她笑笑:“那以后呢?”
这是句单纯的疑问,她并没有期待什么。
现在的他孑然一身,是可以留她在身边,但以后也会拥有他的家人,照顾他们,像他照顾她这样,也许还会更好。
可以作为他的半个家人,这样已经很好。
好像她并没有那么勇敢。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默然地为离开做准备了。
邢殊松开她的手,站起来,手放上她的头顶,拍了拍。
他说:“以后当然还是一样。”
愣愣地看他,他的眼神温和专注,完完全全是在关心她。
容许无力垂头。
你偶尔也替自己想想好吧?我在考虑你的未来啊!
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她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他,说:“邢老师,我觉得这样不好,你看,你难道不会有自己的事情,以后根本顾不了我么?谢谢你,一直当我是朋友。”笑起来,像是真的觉得好笑,“但是朋友,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个样子吧?我赖着你,你要怎么办呢?”
的确是认真地在跟他讲,邢殊站在一侧,一只手撑在床头,像帘子将她围在里面,似乎也的确认真思考了一会,最后犹豫地得出一个结论。
他说:“不知道。这是个问题吗?”
容许背离开床头,坐直,这样可以很近地看他的脸,立刻又靠回来。“当然是个问题啊!”
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但是这样就很好,我没有想过。”
她怔住。
其实,听他这样说,是有些开心的。
好像现在考虑这个问题的确是太早了些,想太多,其实没必要。
说不清为什么心情忽然轻松,好像现在只要吹来一阵微风就马上可以奔跑。
像无边无际的蓝色海面上漾起了细碎波光,温柔闪耀,等待一场悠长的落日。
如果是不可以期待的事,那么就不要期待,而是,一心一意去达成。
这应该是你交予我的,最勇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