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子明贡戊辰二十一年,冬至,天气转冷,寒风凛冽,残叶乱卷,遍地残花,俱都夹杂着清晨的冰霜。
日暮之际,大周天子明贡与皇后褒姒率领后宫上下以及皇子、亲王,浩浩荡荡赴太庙拜祭祖先牌位。
大周的祖宗来自西岐,据说是神女吞卵所生,以农耕立国,所以庄严的祭祀大典上,明贡头戴十二道琉璃冕冠,身着九衮龙袍,手中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丛由绸子裹着的稻穗,亲自奉献在大周祖宗的神位之前。
待韶乐起时,明贡与褒姒带头向祖宗的牌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宫的嫔妃中,在皇后褒姒位下的,有姜妃姜氏,葛妃葛氏,嫔以下只有静嫔,而祭祀的皇子,只有长子鲁王初修,以及宋王慧恩。
“启禀王上,臣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圣驾銮回水龙书人殿,明贡掀开帘子,发现衣着单薄的阁臣陆凯正一个人伫立在宫门外,当见到御驾的仪仗之后,欣喜若狂的陆凯赶紧上前跪下,叩首禀奏道。
“陆爱卿,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不早早回府,为何要等在这水龙书人殿外?”明贡捋须问道。
“启禀王上,王上可否记得,几日前,我京师忽然烈日炎炎,闷热无比,偏偏一场雨后,就又骤然降温,北风凛冽?臣以为,这是上天示警,王上明鉴,我大周皇基稳固,帝业延绵,从武王至今,两百多年,一直是子孙兴旺,而王上中兴之祖,膝下却只有两名皇子,后宫也是凋敝荒凉,臣恳请王上为了大周万年基业,三思。”陆凯痛心疾首地说道。
明贡面上露出一丝愠色,缓缓言道:“陆凯,你的意思是,再度选妃,充盈后宫?”
“正是,陛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上正值壮年,应该早早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才是社稷之福呀。”陆凯拱手道。
“选妃,选妃,难道这后宫还不够乱吗?去了一批,又来一批,目下后宫的几个就有的是寡人头疼,再来几个,寡人这政务还办不办了?”明贡顿时不耐烦地斥责起来。
“王上,臣以为,妃嫔的数量可以控制,但不可不充盈,否则,外间会趁机制造流言蜚语,诽谤皇后娘娘的盛德,臣惶恐,如此之事,已然不是第一次了。”陆凯劝说道。
“那些无中生有的家伙,都是没事找事,想着办法找皇后不痛快,然后肆意败坏皇后的人格,寡人岂能不知,更不可能为了避嫌,就再向那些人让步!”明贡面色气得通红。
“可王上还是得为社稷想想,毕竟,那些对皇后娘娘颇有微词的臣子,大多都对王上的新政怀有微词。”陆凯出言提醒道。
“好了,好了,不就是选秀吗?这样吧,陆爱卿,你和程荣协同内府,稍稍找几个姿色,品貌可人的,再让皇后面选,就是了。”明贡没柰何向着陆凯摆了摆手道。
“小主,小主,听说昨日王上听了阁臣陆凯的建议,准备再度在全国选秀女了!”蒹葭宫,晨曦微露,褒姒正在梳妆,忽然寝宫的细帘子叮咚作响,宫女明月已经慌慌张张地步进来,向褒姒欠身道。
“陆凯大人这是何意?又不是他大婚,为何偏逼着王上再作孽?”正在帮褒姒绾云鬓的阿喜一听明月的话,当即嘟起小嘴,不满起来。
“阿喜,陆凯是朝中的重臣,最近因为朝廷的追讨亏空政策,和改革派闹得很僵,他又是姜妃势力在宫外的中流砥柱,此人不除,日久必坏大事!”褒姒手持着螺子黛,面对着菱花铜镜,微微蹙眉。
“阿喜姐姐,听说,过去你可是陆凯大人府邸中的丫鬟,你应该很了解陆凯大人的作为吧?”明月眨着眼睛,目视着咬牙切齿的阿喜。
“明月,你不知道,当年陆凯将我安排在小主身边的用意,我曾经经过陆府的严格训练,专门在宫中作陆府的内应,可恨陆凯大人,拿我们这些丫头作为任意摆布的玩物!幸亏这些年,跟着小主,才活得像个人。”阿喜感慨道。
“阿喜,我知道你的苦衷,既恨随意摆布你的陆凯,但是也一时摆脱不掉陆凯和你的旧主之情,是不是?”褒姒冲着阿喜欣然道。
“小主,你可不要误会,阿喜自从跟了小主以后,就和陆凯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今时今日,小主要阿喜扳倒陆凯,阿喜更无二话。”阿喜断然道。
“好,阿喜,如今,我们面对外面的选秀,唯有按兵不动,不过那些秀女的出身背景,麻烦你一定要调查清楚!”褒姒怡然道。
“是,小主,你就瞧好吧。”阿喜莞尔一笑道。
目下已是残冬,京城连续几日,雾霾遮天蔽日,紧接着大雪纷飞,咫尺难辨,内府为了选秀女的事,在朝阳宫外的衙门内,连日来赶工汇编名册,不亦乐乎。
主持此事的,便是阁臣程荣和陆凯。
“大人,秀女报名登记,都超过十日了,为何这名册上,依旧有如此多的人没有签名?”安童捧着一盏茶盅,客客气气地来到程荣的案前。
“安童呀,自从在京郊将你找到之后,王上虽然给了赏赐,但是却迟迟不肯召见你,让你一个小将,委身在老夫身边做一个书童,是不是有些委屈呀。”程荣打量着安童,眉眼弯弯地捋须笑道。
“程大人笑话了,自打在战场上和公子失散后,安童就是不相信以公子的武功会战死疆场,不过跑遍了大江南北,安童只凭一人之力,肯定是找不到公子的,所以安童想,大人是公子的旧相识,又足智多谋,只有跟在大人的身边,才有希望为公子平反昭雪,安童为了公子,什么苦都可以受的。”安童微笑着冲着程荣一拱手道。
“安童,你小子真是一把好手,有情有义,要想让你家掘突公子重见天日,彻底平反,那就只有帮助皇后娘娘,也只有皇后娘娘,才有能力击垮那些不法的达官显贵和反对新政的顽固派,你懂吗?”程荣舒然一笑道。
“这个安童明白,安童会尽力为公子,保护皇后娘娘的,在虎牢关,当年对手超过十万铁骑,安童和公子都没有怕,更别说那些心如蛇蝎的奸臣贼子了!”安童信心满满道。
程荣顿时眉开眼笑道:“不过,安童,掘突公子在战场上虽然没有找到过遗体,但是,边关大战,已经过去超过一年了,就算是失踪,也无迹可寻了,我们要想找到蛛丝马迹,不亲自去,是不行的。”
“对了,大人,您还没有回答安童的问题呢,这个秀女的名册,为何到现在还没有签满?”安童突然岔开话题,顽皮地咧嘴笑道。
“喔,这就是人言可畏呀,由于不法之徒在各地散布皇后娘娘的流言蜚语,诽谤皇后娘娘残害后宫,杀人如麻,几乎说的如魔头一般,再加上这些年后宫确实死了不少妃嫔,那些秀女的娘家,都有些吓怕了,不敢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自然人烟稀少了。”程荣捋须轻笑道。
“这样也好,唉,皇宫可以少做些孽了。”安童叹了口气道。
蒹葭宫,银装素裹,墨竹林立,小脸通红的阿喜放下斗篷,自个儿打了细帘子,进了褒姒的寝宫,向褒姒欠身道:“小主,秀女的消息有了,总共只选了三个。”
“又是三个,她们是什么来历?”褒姒急切地问道。
“头一个听说是阁臣宋岩的三小姐,名叫宋雪,模样儿标致,性情也温柔,其次是谏议大夫周同的大小姐,名叫周喜梅,除了模样标致外,人品平庸,只有第三个,听说是滑国公的妹妹,叫什么方玉环,长得如花似玉,知书达理,为人聪明绝顶,日后必然是小主的威胁。”阿喜详细禀明道。
“阿喜,你有没有发现,这三个秀女中,宋家和周家,都是在朝中对于改革派保持中立的臣子,唯有滑国公方进,祖上是开国功臣,最是仇恨新政,他的另一个妹妹方仪,已经嫁给了鲁王做正室,而内府偏偏选了这三名秀女,分明就是冲着改革派来的。”褒姒细腻地指出道。
“小主,怕就怕,这些秀女都是姜妃勾结陆凯,硬是从宫外安插进宫里的,若是如此,那我们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阿喜担忧起来。
“阿喜,不用怕,无论这些女孩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背景,只要我们端端正正地把住中宫,大乱子是起不了的。”褒姒沉着道。
秋云轩,夜色深沉,眉目欣喜的女官重华,特意带着滑国公的妹妹方玉环,向着姜妃行礼请安,姜妃慈眉善目,稍稍吩咐了几句后,便让方玉环退了下去。
重华目送着方玉环离开,赶紧向着姜妃一个欠身道:“娘娘,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内府有陆凯大人牵制着,程荣虽然是皇后的人,但也不敢有什么反对,如今只要三个新进的贵人入了宫,得到王上宠幸,那么,娘娘身边的人,就超过了三个,葛妃与静嫔素来孱弱,根本不敢得罪咱们,日后,让褒姒失宠倒霉,岂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哈,重华,你未免太乐观了,褒姒虽然就要三十了,不过姿色未改,自打掘突死后,王上的心,就一直矢志不移地向着她,要想以新人逼她失宠,谈何容易?”姜妃茫然一笑道。
“娘娘,奴婢最听说了一则异闻,不知是真是假?”重华突然压低声音,附在姜妃的耳边悄悄说道。
“重华,你莫非想说,掘突仍然活在世上?”姜妃眉头一挑道。
“正是,娘娘,其实这掘突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王上分心,要让褒姒一刻不得安宁!”重华诡笑道。
“好,重华,这段谣言你应当知道如何去散布?”姜妃茅塞顿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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