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书人殿暖阁,周天子明贡叫来周太医当着程荣宋岩等人的面,仔细观察了红色药粉的成分。
周太医看了许久,肯定地向明贡禀报道:“启禀王上,这种药是保胎药的一种,内里却掺了雪莲香,孕妇若是长久服用的话,很有可能导致腹中胎儿先天不足。”
“那这雪莲香有无超量渗入?”明贡脸色阴沉下来,急切地问道。
周太医赶紧拱手道:“臣以为,这药摄入的雪莲香毒并不多,看起来,凶手必然是想掩人耳目,故而下的是慢药。”
“启禀王上,这厨娘行为古怪,微臣察觉其中的不对,将其抓捕的同时,忽然间宫中大起风波,有人诬陷蒹葭宫的惠月和厨娘合伙偷盗宝物水龙觞,臣以为这太巧合了,会不会是下毒的凶手故意挑起事端,掩盖真相?”程荣质疑道。
“程荣,你的意思是,宫中盗窃的案子,其实是有人故意栽赃,其目的是掩盖厨娘下毒的事?”明贡长叹一声,恍然大悟道。
“正是此意,王上,臣以为,此事必须从严查办,不追查到幕后真凶,决不能善罢甘休!”程荣鼓动道。
“好,程荣,那朕就再把这案子交予你协同朱恒认真审理,希望你不超过三日,便把案子破了,朕必然重重有赏。”明贡点头道。
蒹葭宫,过了未时,遍体鳞伤的惠月被宫人抬回了寝宫,心疼不已的褒姒赶紧命阿喜带着几个小丫头帮着惠月包扎伤口,并请来周太医细心医治。
“小主,奴婢不争气,连累小主的寝宫都被内府的人搜查了。”呻吟不止的惠月一双无神的秋波中,流出了泪花。
“傻丫头,这次多亏了你在内府坚持,程荣大人才能有时间扳回真相,我们都是好姐妹,所以,为了蒹葭宫,你一定要好好养伤。”褒姒纤细的玉手轻抚惠月凌乱的秀发,露出了安慰的神采。
“小主,眼下这个案子我们穷追猛打,会不会逼得姜妃狗急跳墙,再度想出什么毒辣的损招?”阿喜目视着多愁善感的褒姒,谨慎地提示道。
“阿喜,这次我已下定了决心,必须穷追猛打,不但要还我们蒹葭宫一个清白,还要逼得姜妃赔了夫人又折兵,骑虎难下,难以收场!”褒姒毅然道。
“对,小主若是下了决心,那便最好了!”阿喜嘻嘻笑道。
水龙书人殿,已经到了下弦月,明贡尚在处理着政务,忽然,身边的小如子恭恭敬敬捧着一堆牌子端到明贡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启奏道:“启禀王上,天色不早了,气候又冷,王上是不是移驾那位主子的宫中休息。”
明贡的目光扫视在那堆竹牌子之间,瞅了瞅写有方玉环字样的绿头牌,欲拿又止,最后直视着小如子道:“小如子,咱们去馨贵人的绛雪阁。”
天子的肩舆很快起行,冒着漫天的大雪抵达偏僻的绛雪阁,门前的宫女刚要欠身请安,明贡却朝着她们使了个眼色,自个儿悄悄地步进了绛雪阁的寝宫。
炉中的炭火因为质量问题,哔哔啵啵响个不停,冒着难闻的黑烟,馨月一个人倚在炕上,手中却拿着针线。
“馨月,这么晚了,还在这做针线活,你瞧瞧,这宫里的灯本来就不亮,再加上炭火也有问题,这些奴才,到底是怎么伺候的?”明贡微微有些懊恼地注视着外面侍立的宫女太监。
“臣妾给王上请安,王上息怒,这人心就是如此,臣妾这里既然不重要,自然没有人顾着,倒是臣妾,正在给王上日夜赶工一件裘皮大氅,请王上试试可否合身?”馨月见是明贡突然驾到,赶紧起身行礼,并兴致勃勃地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衣物。
明贡接过馨月手中的大氅,趁势一试,果然合身,不禁眉开眼笑道:“馨月,你也别苦了自己,毕竟,你现在是朕的贵人,身份尊贵,要什么,可以直接来找朕,朕这段日子因为环妃刚刚回来,多宠了她一阵,冷落了你,你可不要怪朕呀。”
馨月眸光闪烁道:“王上这是说哪里话,臣妾哪里敢怪罪王上,这些日子,虽然臣妾的宫里冷静,但是依赖皇后娘娘的眷顾,时不时救济臣妾看,这几日,或许是皇后宫中有事,却把这儿搁了下来。”
“原来姒儿倒是背后贤惠可人呀,馨月,朕今日来你的宫中,一来是看看你,二来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说,后宫之中,有人兴风作浪,而且肆意散布流言蜚语,诽谤皇后声誉,并且是不是制造麻烦,可是,朕明明知道这个人是谁,却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有所顾忌,你说,恰恰有这么个揭发她的时机,朕应该怎么办?”明贡抚着馨月的芊芊玉指,真挚地请教道。
“王上,和为贵,臣妾知道,王上觉得这后宫之中,手心手背都是肉,并且因为大势所趋,王上不得不对造谣害人者有所顾忌,而不好动手,更因为,王上对于自己所唯爱的女子用情太深,而为谣言所伤,这种种的种种,希望王上能够看得开,才会有一个最好的结局,所以,臣妾劝王上,息事宁人。”馨月劝说道。
“这。”明贡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次日早朝,水龙书人殿上,威严的明贡目视着谈笑自若的程荣和宋岩,程荣赶紧举笏上前,向明贡请安。
“程荣,大人,已然超过三日了,朕有一个要事,临时想命你去办,你是否可以胜任?”明贡开口突然说道。
“启禀王上,三日之期已到,臣是否可以直接为王上办此要事?”程荣诙谐地一笑,拱手应声道。
明贡知道程荣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得倏然一笑道:“好,程爱卿,已近年关,南方各地刚刚实行以土地面积收税的新政,朕孙叔奏报,说百姓的收成很好,朕决定,在第一年,暂时免去南方一次赋税,思来想去,只有派你前去宣旨,你看如何?”
“臣必定在所不辞。”程荣立即谢恩道。
早朝散去,郁闷不解的宋岩和安童赶上程荣,当面询问道:“大人,咱们废了三日的功夫,好不容易查到秋云轩重华唆使厨娘在环妃的保胎药中下毒的确凿证据,早朝的时候,大人为什么不据理力争?”
程荣捋须笑道:“两位,你们没有注意到,今日王上是故意想把此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吗,你们放心,皇后娘娘的目的已经达到,想必此时宫中,已经有了变故了。”
“什么?重华,你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让这个厨娘骗钱又报复!回过头来,还能诬陷蒹葭宫的人偷盗,和你下毒害人?”书房内,明贡冲着跪在地上倒头如葱的女官冲啊大发雷霆。
“今日要不是环妃妹妹好意出面,说明真相,咱们六宫的姐妹,就都受这个厨娘牵连了,请王上恕罪,都怪臣妾管教不严,让重华胡乱当差,受了小人的欺骗。”姜妃脱了簪子,目视着理直气壮的环妃,连声请罪道。
“今日要不是环妃大度,直接替你把罪顶了,说不定,朕就真的把你当下毒之人给禁足惩罚,姜妃,日后你可要记住环妃的好,注意用人谨慎。”明贡执着环妃的柔荑,当着各宫妃嫔的面,训斥面无人色的姜妃道。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后来的梅贵人觉得奇怪赶紧悄悄靠近褒姒,细声细语地询问道。
“梅妹妹,今日环妃亲自到书房,向王上禀明,御膳房被厨娘在保胎药里下毒,是厨娘和环妃结怨个人所为,所以,如今姜妃已经脱离用人可疑的干系了。”褒姒向梅贵人解释道。
“可是,那个厨娘不是暗中和姜妃身边的人重华来往过密吗?”梅贵人蹙眉道。
“这事多有隐晦之处,妹妹也不宜知道的太多。”褒姒悄声提醒道。
“岂有此理,这回不但没有牵连到褒姒,反而阴沟里翻船,被褒姒穷追不舍,要不是王上不想深究,恐怕本宫今日就要搬到冷宫去住了!”刚出了书房,怒气冲冲的姜妃一面蛮横地摆弄身边的腊梅枝头,一面向重华大发雷霆道。
“姜妃娘娘,臣妾在这里向您请安了!”这时,姜妃面前拂过一阵清香,姜妃定睛一看,真是笑意正酣的环妃,不禁回礼道:“今日要不是妹妹出来替姐姐解围,或许姐姐今日是逃不过褒姒的毒手了,妹妹,在这宫里要想青云直上,唯有你我联合,不是吗?”
环妃冷冷一笑道:“姐姐真会说笑,敢情妹妹不知道您在给妹妹的催孕药方中,做了什么手脚,不过妹妹倒想是问一声,这求子的方子果然灵验?”
姜妃柳眉一颤,凝视着环妃道:“妹妹唯有相信本宫这一条路,莫非,妹妹还有什么疑虑吗?”
环妃嫣然一笑道:“好,姐姐尽管放心,就算妹妹真的生出皇子来,日后也决然不与鲁王争夺天子的皇位,只希望姐姐,手上留些情。”说罢,环妃便带着惠儿,娉婷地走远了。
“娘娘,环妃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话是真是假?”有些纳闷的重华,奇怪地问姜妃道。
“哼,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在这个宫里,只有利益,没有友情!”姜妃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虽然是在冬日,但是今日的朝阳十分灿烂,程荣一大早便约了安童,驾驭着骏马到郊外打猎,一路上奔驰如飞,放鹰捉虎好不自在,忽然,程荣打马来到安童的面前,神秘地问安童道:“安童,你小子可真不老实,这么些日子,你家公子都在哪里,你为什么一次都没跟老夫说,莫非不把我当自己人?”
蒹葭宫,素雅的雪景倒影着修竹,显得淡妆素裹,阿喜陪着褒姒,在长廊边喂着鸟,阿喜忽然对褒姒说道:“小主,奴婢真的看不透王上,整日口口声声说如何在意小主,原来却是骗人的,您看,自打姜妃被身边的重华被责骂以后,那些暗中监视我们的人,依旧四下造谣不断,王上姑息了姜妃,却给我们惹来了大麻烦,现在王上又专宠什么环妃,倒是把小主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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