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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热橙红酒味道很好, 宁晃自己一个人喝了许多。笔砚阁 www.biyange.com
他酒量很好,这样一热红酒是喝不醉的,只是熏染得皮肤微红, 把玻璃杯杯举起, 眯着眼睛看里头用来煮红酒的苹果片和橙子片。
用签子扎起了一小片, 好奇地嚼了嚼。
又皱起眉头喂给陆老板。
那时候陆忱在百无聊赖地用橙子皮刻一盏灯, 刻出了许多镂空的几何图形,找了一块许久之前的小蜡烛,把这外壳套在上头。
就成了一盏橙子灯。
他刻好时, 宁晃已经把一整个小奶锅里的红酒喝了个精光, 指尖不住去转动橙子灯的外壳。
看光投在桌上的影子不断变化。
过了一会, 又皱起眉来, 在太阳穴按了按,站起身来说:“去歇会。”
陆忱瞧出什么来了,问他:“头疼了么?”
他“嗯”了一声,
是早年应酬酒局、熬夜通宵睡在录音室落下的毛病,他一到换季转凉,受了寒再喝酒, 就容易头疼。
不知是不是露台吹风受了些凉, 又自己喝下了好些红酒,头便些钝钝地疼。
陆忱叹了口气, 说:“让不要吹风。”
却又说:“过来。”
他便热热地偎在他怀里, 陆忱极熟练地松开他的皮筋,指尖陷入发丝,替他按摩揉捏。
说:“早知道不该给喝酒了,以热的不碍事。”
陆忱刚刚一揉上他的头皮,那隐隐的、磨人的痛便散去了一, 禁不住舒适地喟叹了一声。
又说:“没事,就是难受。”
脑子里像拧成了一股麻花,死死绞在一起一起,连带着眉宇不自觉皱起的痛。
他又懒懒地跟他开玩笑,说吴承恩没准这毛病,否则怎么想出的紧箍咒。
陆忱按了按头顶,说:“说话,想,闭眼休息一会。”
“不然脑子越转越疼。”
他“嗯”了一声。
陆忱的指腹热软,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头皮上捋过,那拧成一股、乱七八糟的痛苦,便松懈散开。
他眯起眼睛,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花瓶里的香槟玫瑰、盘子里的番茄牛腩,变成了油画上模糊不清的色块,只桌上的橙子灯,成了烫人肺腑的小光。
他一声一声闷哼。
果真什么想不起来,在他怀里一下一下按过头顶,又轻轻捏了捏后颈,像小动物一样揉得五迷三道、晕晕乎乎。
后来他听自己喉咙里发出了一撒娇似的声音,说:“陆老板,坐累了。”
他正常时是要嫌自己丢人的。
十八岁可能还会写笔记肆批判一回。
偏偏这时候他没什么感觉,甚至想不起什么来,只知道陆老板是能弄得他舒舒服服的好人。
陆忱沉默了一会,笑了一声,说好。
就在沙发上给他按,他要枕腿,让他枕着。
一下一下按过去。
他躺在那想,陆老板的腿真舒服。
来不及想许多,思绪又他按的散乱,支支吾吾地轻哼,一句没一句地说,后来困意来了,记不得说了什么。
这时候疼已经不疼了,只是困得厉害。
陆忱说,搂着脖子,送回去睡。
他就搂着他脖子,迷迷糊糊放到了床上去。
床垫是陆忱精挑细选的软,他掉进去,像是柔软的棉花淹没了似的,温温柔柔地把他裹在柑橘味里。
他揪着陆老板的衣领,一并倒在床上。
不做什么,就是埋在他襟口,睡得安心又香甜。
陆忱陪他躺了好一会,偷偷起身想下去。
却不料宁晃睡得不沉,浑浑噩噩把人捉回来,说:“干嘛去。”
陆忱小声说:“收拾完餐桌就来。”
陆老板是就算烂醉泥趴在地上,要跪着把地擦完的人。
是决计不肯放这些残羹冷炙过夜的。
宁晃睡梦中不高兴地“哦”了一声,慢吞吞收回。
自己缩进子里。
用背对着他。
原本睡梦中舒展的眉皱了起来,仿佛是在混沌中,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他听陆忱轻轻脚走出去,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和黑暗。
他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却听了轻轻的脚步声。
他在半梦半醒中睁了睁眼,看床头的东西陆忱清走。
托盘里放了一只小小的、暖暖的橙子灯。
他抱着枕头,睡眼惺忪看了半晌,终于又一头栽回去,睡了个天昏地暗。
只是眉宇却就这样舒展开。
202
后来好几天的热橙红酒,是拿葡萄汁煮的,味道倒不差很多,只是没酒精,不容易害小叔叔头疼。
这几天天气渐冷,供暖却没来,房间外头比家里暖和,宁晃开始坐在那条白绒毯上练吉他。
只是因天冷不利索,他总皱着眉嫌弃自己指是木头。
陆忱坐在沙发上问:“不开空调吗?”
宁晃皱着眉说:“不要,又闷又燥。”
他又说:“给煮一碗姜茶?”
宁晃却看了他一会,说:“过来。”
他便坐到地毯上去。
冷不防小腹一凉。
宁晃把塞进他衣摆里,嘴里嘟囔着说他身上热度高,让他给他暖一暖。
一副要霸凌他的模样,锐利傲慢的眉眼间,却透出一抹柔软的笑意。
陆忱给电视换了个台,不动声色把他的往衣服更里头塞了塞,说,好。
然后偷偷看宁晃眉眼微红,泄露出一丝窃喜的神采。
他身上的确热一些,且那双捂得越久,人挨得越近,他便越热,越是飘飘然。
叫他坐在办公室不自觉走神,回味那宁晃一抹眉梢的浅笑,便不自觉翘起嘴角。
又回味到这几天热酒后的缱绻。
时隔多年,终于垂怜的空虚与贪恋。
哪怕是悭吝克制的微甜,足够让他在舌尖反复咀嚼若干遍。
“陆总。”
冷不防安助理一打岔,才回过神来。
他收敛了自己秽乱的心绪,正色问:“什么?”
安助理假装看不到他神游天外,说:“已经安排好了,快的话,两天就能回来。”
又是教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短途出差。
安助理早就习惯了,陆总是个恋家癖,次次出差,他家老板归心似箭,自打宁先生病了之后,这情况便越发严重。
仿佛宁先生不是变小了,是老年痴呆,一刻离不开人。
几天的行程压缩到两三天,事一办完就往回赶。
就这样,还是丧考妣似的神色。
陆老板蔫头搭脑地给自家小叔叔发消息,说,自己又要出差了。
宁晃那边问他,几天。
他又忍不住打过去。
小叔叔接得很快。
他说:“看具体进度和安排,应该两三天就回来。”
宁晃的轻轻“嗯”了一声,说,不用这么急。
他不高兴,又说:“这几天怎么安排?”
宁晃说:“录节目,嗯,带师嫂跟夏子竽吃顿饭,然后回家睡觉。”
他说:“小叔叔,会想。”
说话时,他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描摹着宁晃的模样。
微抿的唇,笔直的鼻梁,发丝掖到耳后,微微热起的耳廓,和越发笑意缱绻的眼。
他听电话那边轻轻叹气,应当是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跟他慢慢说:“压缩行程,晚回来没关系,注意安全。”
宁晃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会担心。”
过一会,又说,给安助理说了,让她重新调整一下行程,正常工作休息。
陆忱没说话,隔了一会,说:“小叔叔,就这一次。”
“之前是这样,说搬出去,就搬出去了,之后……”
之后错过了许多,宁晃再没依赖过他。
像可靠的长辈一样,承担起了一切,却再没属于他的小刺猬了。
他们心知肚明。
203
那时是小叔叔还在受伤期间,他他父亲叫出去。
然后把报纸摔在他的脸上。
并不是什么权威的报纸,那时宁晃红得发紫,跟他沾边的花边新闻,哪怕不知是真是假,会拿出来传。
他拍到过一两次,传闻是宁晃的同恋人。
只是他向来小心,次次戴着口罩,面容模糊,甚至没什么亲近举止,连他的同学认不出他来。
——他父亲认出来了。
一张一张,连带着网上不知真假的传闻,举到他鼻尖,给他看。
质问他说:“陆忱,不要脸吗?不觉得恶心吗?”
直到那一刻,他是百毒不侵似的平静,他甚至对于他父亲还抱一丝期待。
许他是他唯一的子,他就算不接受,总会给他一喘息和存活的空间。
他说:“爸,这是假的,跟他……什么没发生。”
或者说,目前还什么没发生。
他爸却说:“去学校查了——既然跟他没关系,那读研究生的钱哪来的?”
他愣在那,声音干涩:“……学校?”
是的,他父亲亲自去了他的学校,问了他的导师,问了他的同学。
知道他奖学金的数额,知道他不常去打工,衣服却总是穿得很贵。
甚至描述了宁晃的外貌,问他是否来学校找过他。
他二十三岁,父亲追到学校去查户口,质问他是否跟人交往过密,质问他的经济来源。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比挨打的时候要更愤怒痛苦。
他拼了命摆脱的过去,竭尽全力获得的一切,像是放在地上踩。
他声音不自觉抬高了。
“什么要这样?是嫌过得太好吗?什么时候能把当个人看?”
“要人怎么想?”
父亲说:“说什么这样?还想问,培养这么多年,却变成了这样?”
“再问一遍,哪来的钱?宁晃他给的?”
紧接着问题就是:“他什么给钱?”
“们到底什么关系?”
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根本没必要跟父亲继续纠缠下去,因他永远听不懂他说的话,永远不会听。
再纠缠下去,只会给宁晃和他,带来更的麻烦。
他说:“没关系。”
父亲在原地走了许久,粗声说:“那搬出来。”
父亲说:“现在这些人在传们同居,不管没,搬出来。”
“不搬,去找他谈,不相信,这个畜生不要脸,他一个要上电视的人不要脸。”
他站在那,指尖陷进了掌心,几乎要掐出鲜血来。
他这些年认真生活的一切,竭力维护的一切,作一个人渴求期待的一切。
又像是狂风过境的房子,践踏得七零八落。
只他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他说:“好。”
父亲愣了愣,仿佛没想到他答应得这样爽快。
“好,搬出来。”
他松开了拳头,定定看了他父亲很久,说,“不会住在宁晃家,让在亲戚面前丢脸。”
“可以了吗?”
他的眸子灰暗冰冷,他问他:“还想打吗?”
“不想就走了。”
他父亲没说话。
他就这样擦过他的肩,离开了。
原来人子女。
真的一刻会憎恨父母。测试广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