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那一夜,犹如噩梦般萦绕,自从回到蚀月城,那些奇怪的记忆一直折磨着他,他闭上眼的刹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末日的夜。
“放开我!放开我!”震耳欲聋的颂唱声音中夹杂着惨叫,天空已经变成了血铅色,怀里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介入那一场战争。
她的哭喊从尖厉变成嘶哑,从嘶哑变成暗哑,每一声都仿佛在他的心尖狠狠划上一刀,可他不能放手,一旦放开,她必定要选择和她的哥哥一同赴死。
——他不想她死。
“小茕,求求你,别闹了,牺牲那么多人还不够吗?你难道不知道玄澈留下你的用意?”他在她耳边大声说,意图平复她失控的情绪。
可是她哪里还听得下,漫天飘洒的雪花,绵延无止境的颂唱,以及那经久不息的杀伐之声,无时不刻不充斥在她的耳边。
灵茕只是想跑到哥哥身边,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忙也帮不上,她能死在哥哥的身边也好。
他如何不明白灵茕的心思——
“晨风,你这个懦夫,你放开我!哥哥在为你战斗,你却躲在这里阻止我帮他,你算什么?你不是人!你放开我!放开我!”
灵茕拼命地撕咬他紧箍的手臂,竟是力大无比。他不敢松开,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敲晕。
如果他知道灵茕拥有那么惊人的意志,他一定不会只是敲晕她,而应该给她下一个安眠咒,让她永远也不要看到这场战争的结局。可是她醒了,醒得不晚不早,响彻云霄的颂唱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灵茕睁开了眼睛。她一眼便望见了祭台上那一具新鲜的白骨,那是她的哥哥,用自己的血肉献祭神明,换来强大的力量,阻止了外敌的侵入。
她狂奔着扑过去,撞翻了广场上成片的尸骨,随即,那些被保护的女子都纷纷冲出圣殿,扑向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尸骨身边,撕心裂肺地哭喊。
他孤独地站在天地间,望着那成片的白骨地上,无数女子失声痛哭,他的心仿佛在遭受凌迟一般,他紧握了双拳,咽下了欲出的泪水,一步一步走到广场中央的祭台前,每一步皆有千斤重。
“晨风,曦和殿日后就要靠你了,我把灵茕交给你,好好照顾她。请谨记我们的约定!”那是玄澈决定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知道,他有他的使命。
——救活族人,彻底消除蚀月城,如果玄澈失败,就必须由他晨风继续做下去,但有条件,皆不可动用太阳神石之力,因为那是灵茕的命,他和玄澈都不想灵茕死。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玄澈选择死亡。
“灵茕……”他伸手,轻轻拉起她的手。
然而,灵茕却暴力地将他打开,昔日温和的双眸里充盈着泪水,她的目光是充满恨和绝望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心惊起来,“灵茕……”
“放开我!懦夫!骗子!你不配做太阳之子!是你害死了哥哥,是你让曦和殿因此埋葬!你有什么资格?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堂堂太阳之子,却和一群女人躲在这里,无动于衷,你值得外面的人为你牺牲吗?我恨你!恨透你了!你滚,滚呀——”
一句我恨你,将他打入死牢,他知道他不可能再让灵茕好好与他相处,于是,在灵茕疯狂地寻找解除他封印之法的时候,他选择了离开。
离开承载他所有情感的日出之山,他来到了蚀月城,甘愿堕入魔道。
“血翼愿意加入蚀月城,供城主驱使,若违此誓,尸骨无存!”他在这渊蒙立下誓言,背弃了羲和一族的名字,晨风,与其他所有加入蚀月城之人一样,选择渊蒙中的一种魔物植入自身,以示忠诚。
他毫不迟疑选择了噬骨蝶,将那样可以吞噬一切的魔物从大脑中植入,以忘记那段无法言明的爱与恨,承诺与背叛。
是他背弃了他的血统!背弃了他的族人!
灵茕说得对。可他从不曾对不起任何人,包括灵茕。
他只希望,摩多能尽可能地阻止侍月,不要将灵茕带入蚀月城这一个深深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