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落音,在场三人皆是不同的反应。
画桥的一颗心更是沉入了海底,看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然而朔望却毫无畏惧,一双赤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泽看,里边却不沾染半点的情分。
是吗?白泽,你最后还是选择与我为敌吗?
他敛下眉目,并未发过一言。
气氛又变得凝重了起来。还是穷奇率先爆发出一阵狂笑才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哈,哈哈!”
穷奇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欢愉,笑毕,他满目戏谑地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突然有了一个有趣的决定。
“是吗?既然你没有叛变,为了奖励你,我决定让你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穷奇手一扬,先前掉落在地的幽冥剑便“咻”地一下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不管是在之前战争中的犹豫,以及之后白泽企图破坏他的下术,都让穷奇心中生出端倪来。
此次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考验白泽是否真心效忠于自己。
当然若是白泽真正顺应了他的心思,斩杀麒麟,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但是如果到最后白泽都没有下手,那就别怪他容不下白泽了。
毕竟不听话的人留在身边也是无用。
穷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场上驻足而立的三人。
“你手里有我的命,我怎么敢背叛你……”
白泽冷冷地说道,顺带着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白泽眼中的刺痛一闪而过,却还是被朔望迅速地捕捉到。
他皱了皱,来不及去细究里边的深意,白泽却已经转过身去,毫无畏惧地直视穷奇。
“但我是绝对不会杀他们的。”
话一落音,穷奇脸色一变,举起手中的幽冥剑毫不犹豫地直射向窟窿中央的麒麟。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见一道强烈的白光包围住画桥和朔望,穷奇自是十分飞快的,但还是晚了。只见那幽冥剑穿透白光,却落了空,直直地刺向地面,劲道之勇猛,最后竟牢牢地卡在地面上动弹不开。
而先前站着两人的地方哪还有什么人影。
“白泽!!”
穷奇脸色发黑,咬牙切齿地叫出罪魁祸首的名字。
那白泽不过收了施术的手势,转过脸来直面着穷奇。
“哈,哈哈。”
在白泽平静到极点的目光中,穷奇怒极反笑,眼角尽是化不开的阴暗,视线却像毒蛇般爬上了白泽身上。
“你竟敢放走了他们……做得好,做得好……那么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想必也一并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思想准备了吧?”
心理准备是吗?
白泽抬起头,意味不明地望着那片层层掩盖的密林。
他还需要什么心理准备,说来说去,人最惶恐的不过是活不下去!但是,他却早已经不想活了!
明白吗?他已经不想活了,从九尾狐落入穷奇手中的那一天起,他的每一天就都是在屈辱中度过的!!这种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明明这一切都是拜穷奇所赐,而他却不能杀掉他!!他恨!他恨!!
这般想着,白泽的眼中竟淬满了深刻的仇恨,他狠狠地望向一直居高临下,居于上位的穷奇。
如果目光能化作刀子,他恨不得马上将穷奇碎尸万段,就算是饮他血,啖他肉都难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但是……他不能……
一番心里争斗之下,白泽颓丧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就这样吧,他可以活得生不如死,甚至是违背自己的良知,做尽做着猪狗不如的勾当,也要保住她的命……
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仿若早已看透白泽的内心活动,穷奇捡起了幽冥剑,待指尖擦干净了剑身上的草屑后,他才收了剑。一回身却见白泽依旧立于原地,他奸邪一笑,擦肩而过之际,刻意地留下一句话。
“死真是太便宜你了,我也不会杀你,对你而言活着就是受罪,你放心,让你痛苦的方式有很多,我还不至于选择最笨的那种。”
说完也不待他回话,便径直地走了。
明明是平白无奇的一句话,却让留在原地的白泽一瞬间就刷白了脸,他急切地回身,身子一掠,循着穷奇离开的背影,反倒慌乱不堪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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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丝珐琅香笼中,升起的袅袅香气在整间屋子内蔓延开来,香甜而慵懒。罗幕层层垂至地面,房间中一片无声无息,倒是静的诡异。
当即一声拧手帕的淋淋水声响起。
站在床头的丫头给床上昏迷的女子细心地擦拭着身体。
当擦到少女遍布伤痕的手掌时,那双原本了无生机的手却突然动了动。
丫头抬起头,惊喜地看向床上的女子。
果然,只见女子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心便幽幽转醒。
画桥睁开眼睛,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头顶那层黄色的纱幔,随即,鼻尖便飘进了香甜而熟悉的熏香……
这是,瑶花殿?
画桥眨巴一下眼睛,长久的昏迷使她的眼皮变得十分沉重。整个脑袋更是像要爆炸了似的,昏昏沉沉的,辨不出虚实来。
“小姐,你可醒了!”
耳边传来从灵熟悉的声响,画桥还来不及扭动脑袋去看,从灵的整张脸就已经自发凑到了她的面前。
“你可吓死我了。”
看来是真的担心了,话语间,她的双眸竟泛出了泪花来。
对了,她之前在一个奇怪的森林中,还有两个奇怪的家伙一直要取朔望的性命……
朔望,朔望!
画桥的脑子飞闪过那个红发赤眼的小孩,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她挣扎着一下子坐了起来,也不顾身上被扯裂开的伤口,着急地拉住从灵的手问道。
“那个小孩呢?红头发红眼睛的那个?!”
许是被她这副慌乱的模样吓到,从灵怔了怔,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他,他早就醒了……被,被三皇子带走了……”
“什么?!”画桥心中一噔,抓着从灵的手也不由地紧了几分。“三皇子为什么要带走他?他们现在在哪里?”
但从灵被她抓得疼了,龇牙咧嘴的半天没答上话,还是身边的从梨看不下去,轻轻地拍开画桥的手。
“你也别急,先坐下。两人也才离开一会儿,而且就在隔壁,不用紧张,三皇子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隔壁……”
画桥喃喃道,心急地光着脚就跑了出去。留下身后的两个人在大呼小叫着。
“等等,你还没有穿鞋呢!!”
别急?
不急才怪!
那是麒麟,全身是个宝,没确认过他的安全,怎么能让她安心下来!!
此时也不顾什么礼节了,画桥一把推开了隔壁的大门。
室内的光亮顿时倾泻而入,画桥站在门口,待视线变得稍微清晰了些,她才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屋内两人,殷蓿坐着,朔望站着,许是被她的突然闯入惊到,两人皆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画桥却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她几步走到了朔望身前,蹲下身认真地打量起他来。
却见他依然脸色苍白着,但虽然是一副虚弱的模样,但他那鄙视人的士气都是不减半分。
朔望不大喜欢这样和人对视,如果对象是她,就更使不得了。果然,不过一会,朔望便撇了撇嘴角移开目光。
画桥自顾自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站起身来。此时才去看殷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反正她也不待见他惯了,也不差这一会了。
果然,那殷蓿没有发觉半点的不妥之处。
“你醒了?身体可好?前几日,你们突然浑身是伤地落入本皇子的寝宫中,还真吓了我一跳。”
殷蓿端起桌上的茶慢条斯理地饮上一口。“不过,修养了几日还好是醒了过来,不然本皇子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托三皇子的福,可是大好了。”
画桥应承道。
“好了就好。你们这些天经历的事,我也听他讲过。”三皇子放下手中的杯盏,指了指朔望。
“你们就留下来好好养伤吧,至于他的身份,我也会帮忙你们隐瞒下去,但是,碍于他的样貌与常人有所不同,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不要在外人面前随意露面。”
画桥听完,有些诧异。
难道朔望告诉他自己就是麒麟了吗?为什么?她在北定国这么久,都不能做到完全相信殷蓿,朔望才和他见上这么一小会儿,竟将自己的身家全盘托出,这样不是太傻了吗?
画桥的心中有困惑,到回到自己寝宫还是默不作声的,倒是朔望看不过去,才皱了皱眉,不爽地说道。
“凭你的脑袋什么也想不通,还是好好珍惜你所剩无几的脑细胞。”
“不仅是你的问题,你想宫里的寝宫这么多,我们偏偏掉到三皇子的寝宫中,这不也很奇怪吗?”
画桥继续纠结着,朔望不打算与她深究,转身跳上内室的牙床上,看着她。所幸房里的丫头也被她全屏退了下去,说这些话也不用避讳着些谁。
“那有什么奇怪的,白泽又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怎么能这么容易地掌控到方位,掉到那里也不过仅凭他个人喜好。”
这之间当然是有联系的。
但是,他却直觉不想让她知晓其中的种种,就连他刚刚和三皇子达成的协议,他也是一点都不想和她提起。
不过,这些都不是紧要的事情。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还是白泽那家伙……
白泽既不是丧失了良知,那么定然是有什么把柄落入穷奇手中,才会对他言听计从的……
可恶,这次本来只是想去问一下怎么恢复原形,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在他与世隔绝的这些时日里,这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昔日的神魔林会变成如今那般阴暗不堪的地方?
必须得回去看一下才行!
朔望下了决心,但低下头的同时眼睛却瞟见自己的双手。
不行!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他一刻都容忍不下这么弱小的自己!!要对付穷奇,他必须先找到变回来的方法。
朔望眼神一变,便要跳下床去。
忽然间,眼前却一晃。
那边正陷入深思中的画桥突然听到内室里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她转身望去,模糊的视野中,身着红袍的小孩却狼狈地趴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