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宇 楔子

    今夜格外寒冷,冷得头皮发麻,昏沉的天空下飘着轻柔的灰色的雪,覆盖在干枯的树叶上,凝成片片冰晶,如果渴的话可以摘来解渴,当然,你要小心上边有没有什么脏东西。

    忽然间雪大了起来,不再那么柔缓,而是一粒粒大米似的冰珠,争先恐后地落到地上,将这这片雪地的最后一缕火光熄灭。这处地方很安静,“听不见那灰白的雪,倒是看得见风声”。

    将细小干硬的树枝撇下,我在刚刚熄灭的柴堆里翻腾起来,小手被烫得隐隐作痛,从有着些许温热的土里翻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用力地将它挖出来,将这雪地里仅存温暖抱在怀里,看下朦胧不清的四周,继而又看向怀里。我虽不看清楚它是什么,但我知道它是什么。它是一个葫芦,一个装酒的葫芦。

    整理一下自己沾满雪花的粗布衣,用力地跳了几下,将双脚的寒意尽量驱散。看着昏暗的四周,寻着路走出了这片雪地。

    我名吴影,那年十二岁,是养父吴齐在我幼时将我捡到的,那天比今夜还要寒冷,雪积到了足以没过整个小腿,而我却是身无寸缕的蜷缩在低矮的树枝上,我那父亲见到我就顺手将我抱走了,当然,这是他们后来他们对我说的。对了,我还有个兄长,他比我大五岁,是父亲的徒儿,虽然我不知道父亲这种人怎么会有人会愿意拜他为师。

    穿过单调而寂静的灰色林地,寒风将我衣服吹得紧紧的,我不禁打了一个喷嚏,感觉这处地方似乎比极北的落雪岛还要寒冷。记得那时我哆嗦着,浑噩不清地走出黯淡的林地。

    那瘦小的脚印越走越远,直到一处已经结冰的河旁,方才停下。河畔上有个用干柴和麻布搭起来的小房子,我知道这是父亲和兄长的手笔,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记得我还小的时候,父亲用全身的家当去买了一个四尺大的破布帐篷,很多地方都打着补丁,有时候还会漏雨,甚至雨大了能把帐篷压垮,但现在看来是他们把帐篷拆了用做这个临时的房子。

    我家很穷,我无时无刻感叹着。

    其实我见过有人将凸出来的土一侧挖空,在里面穴居,好在我们并没有沦落到那种地步。我摸黑走近这个“丑陋无比的怪物”,它只比那时我这个五尺的人高了那么一丢丢,屋子里头铺着一层薄布,四周有着几根不知从哪找到的带着叶子的枝条,挡住了些许遗漏的寒风,狭隘的门口,哦不,我记得那时没门的,总之出入口地上有着几块石头,勉强防止雪的渗入。好在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小就已经习惯来着,不过我还是很愤怒,因为将那个帐篷卖了的话也会值几两银钱,用来换些热水再好不过了。

    走进了这个丝毫不见光亮的破房子,将鞋脱了放到布上,踢了踢里头挤成一团的被子,硬生生地凑进了两人的中间。

    被子并不厚,但三人挤着就暖和多了。

    “哎哎,你这小子先将外衣脱去,粘了一身雪,冷死了!”一道满是怒气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也有些无力。这就是我父亲的声音,至于我兄长你就别指望他会说话,并不是他不善于表达,而是因为他是个哑巴。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子里将酒葫芦扔给了他,然后再将那穿了三年的外衣脱下,披在被子上头。

    很快,我睡着了,缩着身子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何时,我被惊醒,我父亲满身酒气,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另一边的那个所谓的兄长动了动,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努力地向他凑了凑,因为我怕我父亲会突然发狂,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几乎每次喝酒醉了过后都会变得神志不清,说着怪异的话语。

    风声渐渐沉寂,恍惚带有梦一般旋律的落雪声,我开始害怕,兄长也将我抱起,抓住被子,披在我身上,拉着我的手离开了这个木柴房子。我不会担心父亲,我的兄长也不会担心,因为我父亲这样已经习惯了,也许明天会从木材堆了爬起,然后再清醒一阵子,再然后就用我们好不容易挣来的银钱去买酒喝,顺便还打发我去热酒,例如先前那般。

    可以看见玄明(这个世界的太阳,并不刺眼,没有温度)已经从天边散发出光亮,不过它毕竟是没有温度的,我关心的看向兄长,他头发松散地垂落至腰,穿着淡青色的长衫。以前我认为那是父亲偏心才会给他买对我们来说异常昂贵的衣物,后来我方才知道那是有人看他可怜送他的,然后再次感叹我家真的很穷。

    他手上有着一把青色长弓,这是一年前我们三人冒着性命去阻击一秒通缉犯得到的报酬,然而自那时起,父亲喝酒就越来越频繁。他背着插十几根箭矢的箭筒,其中有几个是木制的。出来后他抱起我,快速地跑进林里去,这几乎是我们每日清晨必做的事。


    他只顾向前行走,而我则一直在东张西望,有时悄悄地打个喷嚏。

    其实我们可以去城里去做生意赚些小钱的,但是父亲却总是从不让我们进城,就连在小镇子暂居也不会超过三天,在九年里(我三岁前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定居)我们三人经过了丘陵,沙漠,雪山,沼泽,春日的花季,夏夜的镜湖,秋暮的叶路,冬天的苍茫,这样,九年。

    在我八岁后,经常是我和兄长去外出狩猎,对了,我的兄长姓周,我父亲总是叫他鹰崽子,因为他的眼睛和鹰一样锐利,而我,实在是没什么特点。

    我常常想着,要这样过多久。父亲说:“直到你长大的那天”。自那时起,我开始努力的使自己成长,可到我还没长大时我们的生活就发生了变化。有次我去一处河岸温酒,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就径直走到我身边说:“我认得这葫芦”

    “这是我父亲的”我说。他看了我很久,然后便直接将我抓了,提到父亲那儿,他说:“你还是那么穷”

    从那时起,父亲带我们同他去了一个小城。一个沿海的小城,名作“晋”。

    那人是晋城的城主,他姓周,将城北的一间木房送给了父亲,那时我第一次感叹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我起初很怀疑这个姓周的,因为我们三人穷得连一把斧头都买不起,挣的钱几乎都被父亲拿去买酒了,也只留出几个零头来买那些难吃的干粮。

    后来我看过一本书后打消了我的疑惑,哦,记得当时我还不识字来着。在城里的这段时间里我交到了我第一个朋友,他是城主的儿子,脸蛋总是油油的,能反射玄明的光亮。我比他瘦了许多,脸色总是苍白的,好在并不扭曲。他比我小两岁,没事总爱向我炫耀,常拿那些孩子爱玩的小物件来我家,甚至还送了我一些,到现在我还保留着。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教我习字,还拿几本家里的典籍给我看,不过令我很纳闷的是那些书都是和法学有关的,我只看了几天就不看了,对于法学我并不感兴趣,直言叫他拿本有趣的书来,要知道那时我们可是爱为一件而吵架的朋友,好在他并没有说什么,直接把那些关于法学的书拿回家了。

    后来他确实拿了一本有趣的书来我家,那本书比我的胳膊还要厚,是一本史书,记录着世界从上元元年到玄明八十年的事,不过令我很诧异的是那本叫《玄明史》的书里居然有我父亲的名字,虽然笔墨不多,只是说他是一位出名的军队教官,教出了很多《玄明史》里的人物,例如如今的城主周林,或者是守护东荒三十余年的统领陆冷,不过后面关于他是怎样消失的却只字不提。很奇特的是,我第一次怀疑我父亲的年龄,因为那个叫陆冷的是玄明三十三年从都府军校毕业的,而父亲直到玄明七十六年才失踪,也就是说,这和我父亲那四十岁的外表并不符合,如果他是三十岁教的陆冷毕业的话,算到如今,他至少已经九十五岁了,也算是个白头之人了,除了偶尔看见的几根白发,还真没看出来他有衰老的迹象。

    最近兄长找了份差事,听说在城主府里做起了门卫,做了门卫后兄长每次都很晚才回来,而父亲有时几天都没回家,无事可做的时候,我都会去父亲经常去买酒的那个酒馆,那个老板很有趣,他会很多故事,例如七年前有个很穷的人总来这儿喝酒赊账,穿着破长袍,没事老爱鬼扯,倒是挺善良,穷得没钱时还给小孩豆子吃的,就是受不了苦,还老爱装很有学识,写的一手好字,最后不知怎的死了。那人我知道,《玄明史》里就有他,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那句话。老板总是说这说那,甚至还扯到了皇室那儿,包括大骂先皇,不过很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官兵把他捉走。我回家和父亲说了这事,父亲说:“你少听他鬼扯,他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听了这话后我倒是对那老板更感兴趣了。

    无趣的时候我不只在酒馆里听故事,还有在家反复的看那本周素清送我的那本《玄明史》。对了,周素清就是城主的儿子,之前我忘了说他的名字。无聊时看书应该不是消遣的作为,要知道我是很不愿意去做那些消遣之事的,比如发呆,与人玩耍。当然,每当黄昏时刻我便会出去瞎走走,顺手买些晚上的食材。

    有次家里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和法学书里说的所谓“神棍”一模一样。他每时每刻拿着一本厚厚的皮书,那本书有点眼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素清那小子借我看过,是圣法教会的《圣法》,说着一项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的故事,令我啼笑皆非的是有人竟能在听课时发困而从窗台掉下去摔死。而令我最不能接受的则是里面说“你们的仇敌要爱他,恨你们的要待他好,诅咒你们的要为他祝福,凌辱你们的要为他祷告。”

    那个拿着《圣法》的人问了我很多问题,大多是对于《圣法》那本书的理解,还有里面的法规和故事我记得了多少。我如实的回答,说:“我无法理解《圣法》里所说的善恶,他有悖于我往常的认知,倒是喜欢《玄明史》里说的很多故事。”

    那人看着我微笑道:“看得出你对历史很有兴趣,这对于你修习法学很有帮助,圣法里有着记载自上元年间到如今的故事,还有些古纪年间的秘密,以后你可要随素清来参观一下。”好吧,我对历史很有兴趣,可是他不知道我对于法学并不感兴趣。

    圣法是个很奇特国度。《玄明史》里说:“圣法没有军队,只有法学士,如果你因为它没有军队而为非作歹的话,你绝对活不过第二天(少数人除外)”

    明日就要启程了,要离开晋城,别提有多舍不得,不过有兄长陪我同去,以至于不显得怎样孤单,父亲从城主那里拿了一把青色长剑给我,看着我的眼神仿佛要吃了我似的,好在我们趁早溜出晋城,周素清那小子在城门等我,就送了我一大堆银钱,好像他很富有似的,我也好像没有说错什么吧。他好像的确不怎么富有,因为它父亲很正直,一遇到不平的事就大发雷霆,也不接受他人的贿赂。当然,这是我从酒店老板柳算盘(父亲这样叫他)那里听来的,现在看来并不靠谱。

    我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头,定居后又吃了很多所谓的甜头,我想我与他人不一样,因为看过那本《玄明史》后,我知晓父亲是个很特殊的人,尽管他是个酒鬼,有时发疯乱打人,但我毕竟是他养大的,那便要去解决他一直憋在心里的苦,即便那很难。就像他那时说的:“直到你长大的那天”。我想我已经十七岁了,我该长大了。

    玄明九十八年,五月十七日,晋城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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