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喰种之黑猫 第一章那一天

    多年以后，立弦碎叶会想起，那一天，也是一场冰冷坚硬的雨。

    那是他睁开眼的那一天。

    那一天，铅灰色的乌云如史前洪水般从远方平推过来，只一会，天空中便开始落下豆大的雨点。转瞬之间，千吨万吨的雨点倾泻而下，像是天空中的水库打开了水闸。

    “嗯……”一声微不可查的呻吟声响起，在整个房间了只回荡着雨打玻璃的声音时，这呻吟显得极为突兀。一个男孩苏醒了。

    “陌生的天花板，”周南躺在床上，睁开眼睛，脑子昏昏沉沉的，“是在医院么？”

    周南努力的撑起身子，甩了甩涨疼的脑子，这是睡得太久而产生的疼痛。他按了按太阳穴，记忆开始慢慢回归。记忆中他是一个高二的学生，在一个雨天放学经过悬索桥时，整座大桥在一瞬间寸寸垮塌。站在桥上的他随之坠入河中。在他记忆的最后，映入眼界的是一团漩涡。河中的漩涡急速扩大，甚至侵吞到了两岸。一道金属错花的大门在漩涡中缓缓张开，周南甚至能看见因大门打开而流泻下来的滔天灰尘。在那一刻，周南脑中蹦出了奇怪的想法，这是沉睡了千百万年的大门，门内关押着的魑魅魍魉，正嘶吼想获得自由。如今大门打开了，却只为周南一人。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门缝中挣脱而出，它光芒万丈，照亮了半个天空。那道光不仅温暖，而且庄严又宏大，渲染的整道门如神殿般神圣，让人忍不住想要膜拜。但周南只感到恐惧。他不是宗教徒，他不想和神拥抱。他只感觉一旦进入了那扇门，那么整个世界都将抛弃他，他想逃，逃得越远越好。但那道光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扑向了周南，瞬间淹没了他……

    之后，之后，之后……一股钻心的疼痛撕扯着他的大脑，脑子瞬间空白，周南整个人重重的倒在了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砰！”房间的门猛的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女子从门外冲到床边，看到周南睁开的惺忪的双眼，怔怔的看着他。

    周南抬起头，看向这个怔住的女性，他突然呆住了，心中突兀的一股暖流涌动。

    并不是因为女人的外貌。女人确实很美，但经历过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美女潮”的洗礼，眼前的女人并没有让周南多么惊艳。但与众不同的是，眼前的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的气质，如玉石般返璞归真的感觉，是一个经得住时间品读的女子。

    女子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突然，眼泪一滴滴的从她的双眸流出。但她丝毫没有察觉，宛如一尊石像。片刻后她猛地抱住周南，不住的呢喃着：“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豆大的泪珠滴落，不一会就染透了周南的衣服。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流泪？是因为我的苏醒吗？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原来我也是很重要的……”周南被紧紧的抱着，泪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他觉得很温暖。但是……

    “那个，大姐姐，你是谁啊？”

    城市上空的乌云中猛然轰出一道闪电，像是一条扭曲的光蛇，映照出女子不可置信而逐渐放大的瞳孔。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可以吗？”

    “那个，大姐姐，我们认识吗？”

    两个人同时一愣。周南愣是因为他发现了，他们一直在对话，但他的声音、他的躯体——太稚嫩了——都不是他的！

    而女子的愣，不，准确的说是茫然。

    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失去了……

    ……………………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噼噼啪啪的，那是雨打玻璃的声音。

    周南抱着膝盖，深深的沉默着。

    外面在下雨，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干涸的像一片龟裂的旱地。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认，他……穿越了，而且这个世界还是不同位面的，因为他在网络上没有找到自己所在的市区。不是自己没找到，而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自己生活过的市区。

    他被他的世界抛弃了。

    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就被抛弃的我，为什么还要被抛弃一次。难道世界就这么厌恶我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我诞生，又为什么让我活下来！

    茫然，无措。周南感觉好冷，无边的夜色就像一把刀，在细细的解剖着他孱弱的身躯。好冷，好冷……周南将整个头埋在臂弯里，仿佛这样能温暖一点。

    “吱呀。”门被打开了。

    一个高挑的女子站在门外，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可以想象出在风中这头长发飘逸的样子。

    女子走到床边，坐到床沿上，看着缩成一团，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一般，怜爱地抚摸着周南的头。

    “是不是感觉很害怕，”女子打破了沉默，柔声问道，“也是呢，失去记忆什么的，实在是太无理了一点。要是是我的话，早就害怕的哭了。小叶还没有哭，很坚强呢。”

    但是，回答她的，仍旧是沉默。

    “但是，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小叶是男孩子，是觉得哭出来太丢脸了吗？但这里只有姐姐，弟弟在姐姐面前哭，没什么丢脸的。”女子仍旧在抚摸着男孩的头，柔柔的说着，“其实姐姐也很害怕，我怕——弟弟忘记了姐姐——小叶会离我而去。但我不能哭，因为我是姐姐，姐姐如果哭了，弟弟就没有能依靠的人了，我不能哭。所以，小叶如果想哭就哭吧，姐姐现在可以做你的依靠。”

    沉默了好久，“对不起。”周南沉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是我让你失去了弟弟。”

    “嗯……”女子摇了摇头，以为男孩说的是失忆的事，“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没有失去弟弟啊，所以不用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活过来，谢谢你再一次给我做姐姐的机会。”

    知道女子理解错了，但现在他不想解释，也没法解释。周南现在很无助，他想找个人倾诉：“好冷，我感觉自己被遗弃了——被整个世界遗弃了。没有过去，没有家人，好孤独，好冷……”

    女子突然抱住周南，打断男孩的话：“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没有过去，姐姐就是你的过去！什么没有亲人，姐姐就是你最亲的人！”女子扶着男孩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是立弦碎雪，你是立弦碎叶，我是你的姐姐，你是我的弟弟。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流着立弦家的血，即使你失去了记忆，我们还是姐弟，这份羁绊，这世上没什么能割断！”

    没等男孩反应，立弦碎雪又紧紧抱住男孩：“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如果你觉的很孤独的话，我就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感觉不到孤独为止！所以，哭吧，没事的哦，有我陪着你。”

    最好的安慰不在于言辞，而是用行动表示我和你在一起。在茫茫的黑夜，两个人相互依偎取暖。

    永远陪着我吗！原来我还没有被抛弃吗？真好——有人陪着的感觉。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着我，谢谢……

    仿佛窗外的雨终于流进了自己的内心，干涸的旱地被一股清流滋润，源源不断，逐渐灌满了内心，直到……

    “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眼泪滴落。直到从眼中流出。一直抑制的泪水终于冲破闸门涌了出来！

    “谢——谢，啊……”周南紧紧的反抱住女子，狠狠的哭了出来，茫然，无助，孤独，全都化为眼泪涌出来。立弦碎雪紧紧抱着男孩，她无暇顾及泪水将她的衣襟完全打湿，她只是本能的感觉到从男孩那瘦削的身躯里爆发出的惊涛骇浪般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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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弦碎雪轻柔地将男孩放在床上，男孩哭累了睡着了。她为他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轻柔地为男孩掠了掠额前的头发。就这样搭在床边看着男孩，很久很久……

    她说过会陪着男孩。无论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她都会陪着他。

    时间慢慢的流逝，一如窗外的瓢泼大雨。但在这样大的雨夜里，世间的一切都被雨声切割、揉碎，天地间只剩下雨声，反而显得更加寂静，仿佛已经没了时间的概念，只有连绵的、一成不变的亘古而来的雨声……

    “噔噔噔当，噔噔噔当……”一首悦耳的音乐响起，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的高潮部分。但在天地间只剩下雨声的夜里，就像剪刀刺破帛锦般刺耳。立弦碎雪急忙按下手机的挂断键，看了看男孩，还好，没有吵醒他。她轻轻地走出房间，然后拿出手机回拨。

    “哦啦哦啦，没想到阿雪竟然不接我电话，好伤心的说。”电话接通，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是个女孩。

    “抱歉抱歉，有点事情。”碎雪笑着，显得心情极好，“说吧，有什么事，这么久没联系我了，不会单纯的问候一句吧？”

    “嗯嗯嗯……”通话对面的女孩还在轻快的哼着歌，悠闲极了。这个女孩回头看了看，两个精壮男子正紧紧的追着她，满头大汗。目测了一下距离，突然双腿猛的发力，又蹦上了一根凸出的钢铁架。原来她正在一座废弃炼铁厂中凌空跳跃，那恐怖的跳跃力，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

    “啦啦，阿雪真是冰雪聪明啊，”扫了扫身后的两个男人，“妹妹我现在遇到麻烦了，有两只疯狗在追我诶。”

    “就两只狗罢了，一狗一腿不就解决了啊。”碎雪开着玩笑，“难道你还要一根打狗棒，打尽天下恶狗吗？哦，我忘了，你腿短。呵呵……”

    “喂喂，我现在还是伤员诶，要不要这么吐槽我的身高！而且……”突然，女孩收敛了玩闹的面容，一脸肃然，“他们可是‘清扫者’，快来帮我，来晚了，你知道的，可能连我的尸体都看不到！”

    因为都被吃光了！

    碎雪慢慢绷紧了精致的脸，女子自从男孩醒后就放松的脸部，此时面沉似水，像是一根红热的铁泼上冰水淬火。

    “你知道的，我已经不想在卷进去了。”立弦碎雪低下头，长长的额发垂落遮住了眼睛。

    “啊，我知道的。但是太天真了啊，碎雪！因为……”女孩在铁架间来回跳跃，森然道，“我们是弃族啊，我们是逃不掉的。”

    回答她的是沉默。

    女孩向后扫了一眼，可恶，越来越近了！“我在七区，‘mixaie’炼铁厂，你手机里有我的坐标，来不来随你——如果你想我死的话！”

    “嘟嘟嘟……”电话里一阵忙音。想她死？怎么可能。逃不掉的吗？是啊，只要还想保护别人，自己就得吃，不停的吃下去。啊……谁叫我生来就是喰种呢！

    回头看了看房间，男孩就躺在里面，她刚刚才答应要陪着他，如果他醒了看不见自己，那他……立弦碎雪咬了咬牙，动作要快一点。碎雪打开手机定位，在太空不停旋转的gps卫星准确的捕捉到了对方的位置。一副地图在手机显示屏上张开。地图上一个红点不停的闪烁，红点上显示着坐标，以及名字——高槻泉。

    立弦碎雪看了看房间，柔声道：“姐姐很快就回来。”然后转身走进了自己房间。

    从这个房间出来，女子就将手持刀剑，奔向残杀的战场。

    她不是人类，她是喰种！

    混迹人群之中，猎杀人类！以尸体为食，人们称之为——喰种！

    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最熟悉的生活。刀剑，鲜血，残肢，碎体！即便她不愿再沾染，但这便是她的世界，作为一名喰种的——残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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