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宝柱被安排去打扫厕所。
陈家磨坊的厕所都是旱厕,几根棍支起一个棚子,上头缮点茅草,里头挖个坑,坑上搭两块木板子,人就蹲在这两块木板子上头大小便。
刘宝柱要打扫的主要是这茅厕后头的粪坑。
因为粪坑长时间不掏,粪水就容易溢出来。
掏大粪就是用个粪勺子,把粪坑里的大粪都给掏出来,装到桶里挑到指定地点,往大粪里掺点土沤一沤,沤些日子就可以往庄稼地里上肥了。
这活儿别的先不说,至少味道肯定是不咋好闻就是了。
跟来看着刘宝柱干活的俩胡子,把粪勺子往刘宝柱手里一塞,吆喝道:
“别干看着了,赶紧掏吧,不掏完不准吃饭!”
然后人家俩人离得远远地,跟别人侃大山去了。
只偶尔看一眼刘宝柱这边,防止他偷懒。
刘宝柱啥时候干过这活呀,但不干,人家就要把他给抓到小黑屋里。
而且干不完,还不让吃饭。
所以甭管咋样,形势比人强,捏着鼻子干吧。
他拿着粪勺子,就要往外舀粪水。
可这粪坑周围全是爬来爬去、白花花地蛆,聚弯聚弯地一大片,爬得哪里都有,可把他给恶心坏了。
弯下腰,“呕呕”就吐上了,好悬没把他苦胆都给吐出来。
他在这儿正吐呢,可把边上那俩看管他的胡子给乐坏了:
“瞧见没,这就是敢跟徐松柏豪横的下场。嘿,看来可有这小子受的了。”
“要我说,这小子虽然长得挺精神,可没那高矬子心眼子多。
你看高矬子多有眼力见,说服软,就能跪得下去。
听说徐松柏安排他去打铁去了。
虽然说打铁这活儿是累点,可至少不臭哇。
要么说矬子之所以个子矮,大都是被心眼子给压的呢。”
“嗨,你知道啥呀,你还当安排高矬子去打铁是好事儿呢?哈哈哈,你可真逗。
你还没琢磨过来味儿么?
我告诉你说,无论是高矬子还是这刘宝柱,人家徐松柏都膈应得慌。
不信你就看安排他俩干的这活儿。
如果要是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用有所成的原则。
就不可能安排地主家大少爷去掏粪,把个没力气的高矬子去打铁。
这是不偏不倚,完全是在惩罚他们俩挑事儿呢,嘿嘿。”
“啊?这我还真没想到。我还以为徐松柏至少对高矬子比对刘宝柱要好一点呢。
这么说,既然是惩罚他俩的,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了。至少不能让刘宝柱这小子闲着。
我过去催他赶紧干活。”
这胡子说到做到,腾腾跑过来,没好气地喊刘宝柱:
“赶紧干活,不能干早说啊,我好送你去小黑屋里一游。”
刘宝柱本来还想让这俩胡子宽容一番,这一听不好好干,就要送小黑屋。
忙不迭地捏着鼻子,从粪坑里用粪勺子,一勺一勺地把粪水往桶里舀。
舀完了还不算完事儿,他还得用扁担挑着两桶粪水,送到指定地点去。
到了指定地点,还得就近弄点土,把粪水给沤上。
这才算完事儿了。
他干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掏完一个厕所的大粪。
那俩胡子鄙夷地看着他:
“果然是地主家大少爷,这么老半天,费那么大劲,才掏完一个厕所。
走吧,赶紧去下一个。”
刘宝柱也不敢反抗,只能蔫巴巴地跟着俩胡子,继续掏大粪。
刚开始他还能闻见臭味,到后来都麻木了,跟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干着活。
俩胡子看他表现得还不错,也不紧着催他了。
跟另外两个没事儿干的胡子,坐一起打起了纸牌。
看人家这几个人这么悠闲,自己还得苦巴巴臭气熏天地干着掏大粪的活儿。
刘宝柱心里暗恨,可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打南边来了俩人。
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小女孩儿。
不是打这儿路过的,就是过来上厕所的。
刘宝柱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这狼狈样儿,赶紧后退一步,低着头躲到一旁。
可那个小女孩儿却突然撒开拽着中年妇女的手,欢快地跑到他跟前,对他小声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
刘宝柱听完,眼睛一亮,嘴角弯起,猪头脸上的眯眯眼,都闪着愚蠢地光芒。
他也低声说了一段叽里咕噜地话。
小女孩儿严肃地点点头,转身跑到中年妇女身边,两人拉着手,走了。
刘宝柱定定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一勾,复又低下头,走到粪坑后头,继续拿粪勺子舀起粪水来。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走的那俩人,正在谈论着他。
只听中年妇女说:
“春花,我看这个人蠢得很,咱们还有必要跟他接头吗?别到时候没借上啥力,却惹来一身骚哦。
反倒是我感觉高矬子这人比较精明强干,心眼子还多,咱们如果跟他接上头,没准对咱们的帮助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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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呢?”
小女孩儿春花面无表情地回道:
“就因为刘宝柱蠢,才好被咱们利用呢。毕竟,谁能想像得到,他都已经这么蠢了,居然还有人肯用他当奸细。
反倒是像高矬子那种精明的,不光咱们不好掌控他,胡子这边也不好掌控他。
所以即便他再聪明,未见得能在山寨得到重用。
像高矬子这种人呢,即便咱们掌控住了,可别人也不傻,一看他那么精明,自然就会提高对他的警惕。
到时候他被看得死死的,想帮咱们,不也是有心无力么。
反倒不如像刘宝柱这种蠢的。
你是不是还不服气我的看法。
那我给你分析分析。
你看,这边看着刘宝柱的是不是只有两个胡子?
而且这俩胡子估计也是看刘宝柱够蠢,所以人家都不稀得盯紧他,跟别人打牌打得开心着呢。
你再看精明的高矬子,他那边可是派去四个胡子盯着他呢。
四个胡子这还是放到明面上的,至于安排在暗地里盯他的,还不知道有几个呢。
你说咱们敢跟高矬子接头么?
一接头就必然暴露无疑,还能做成啥事儿了。
所以啊,你看事情,还是太浅。
还得继续历练呀。”
中年妇女忙点头应道:
“是,你说的对,是我想当然了。不过,刘宝柱都被发配到这儿来掏大粪了,他还能帮到咱们啥忙啊?
跟他联系上,我感觉没啥用场。”
春花眼睛一眯:
“这你就不懂了吧?
这人呢,要说最放松的时候,一个是在床上的时候,一个就是在解决五谷轮回的时候。
你可别小瞧了厕所这地方。
这地方啊,可大有作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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