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鹤给沈瑟的丸药,十日一服并不为难,只是需黄酒送服,这便引起了司馔的注意。因此沈瑟第二次要黄酒,刚吃下丸药,就听到身后东宫问她:“在吃什么?”
沈瑟又喝了口黄酒压下药丸,才道:“药。”
东宫皱眉:“什么药?”手指拈上她的唇瓣,凑近了只闻到一股酒味儿。“莫非是贪酒了,拿药做幌子?”
“哪有啊!”为了证明她不是贪酒喝,沈瑟立即献上了黑瓷瓶。“你看,是药!”
东宫接过黑瓷瓶,从瓶中倒出丸药,放在鼻端轻嗅,自始至终眉头都不曾舒展。然后问她:“瑟瑟何来此物?”
沈瑟不愿回答,可是经不住他那幽深眼眸的凝视,只好交代:“前些日子,先生来过……”眼看东宫长眉微挑,她连忙解释。“先生只是担心我,又急着南下,所以才避开了守卫来见我一面。”
“是那位温先生?”东宫面色淡淡,将丸药重新倒入瓶中,盖上了盖子。“我竟不知这位温先生武功如此卓绝,竟能避开九成宫重重守卫。”
沈瑟收好瓷瓶,根本不曾看到东宫方才放入药丸时做了手脚,那粒药丸并未放入瓶中,而在他袖子里。她笑嘻嘻的说:“那是自然,先生既称‘书剑双绝’,可知他武艺如何了。就算你不曾见过,看他徒儿我如此了得,也能窥见一斑。”
东宫笑着摸摸她的头,哄她说:“好,我家瑟瑟最是了得。”哄好了这位笑眯眯的小娇妻,他就走出御容殿,来到醴铭泉边,果见一仙风道骨的鹤发老人,正在钻研碑帖。他在旁等候良久,老人终于从碑帖中回过头来,他这才走上前去施礼。
老人接过他递来的丸药,先是闻一闻,再掰碎了尝一尝,皱起眉头凝思片刻,最后笑道:“好药,好方子!”
东宫忙问:“老师知道其方?”
老人又品了品,道:“方子是好方子,药也是好药,更有只长在突厥王庭之物,十分难得啊!可惜缺了一味药引,因此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他把丸药尽数碾碎,摊在掌中,又道,“想必此人已南下寻药,却不知结果如何。若非时机不对,老夫倒像会一会这位‘书剑双绝’。”
更想问问这位仁兄,如此费尽心力讨好一个小女娃,所谓何般?
东宫蹙眉不语,半晌才问:“老师刚才说,有一味药,来源突厥王庭?”
老人也是怔了怔,点头道:“正是!”两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但老人知道的要比东宫多,因此立即明白了其中关窍,而东宫则需派人查证。
东宫在半路就招来了密卫:“去查一个人——温白鹤。”
沈瑟并不知东宫已对自己先生起了疑心,她白日修炼“玄焰决”,隔十日吃一回药,自觉筋骨清明,脉络通畅,身心都比从前干净和煦些。
最大的变化大约是从前几乎不流汗的她,每次练完“玄焰决”之后,都会出一层薄汗。隐娘对此颇为欣喜,深觉娘子的身体有所好转,若能来初葵,于子嗣有益,就更好了。
而东宫虽怀疑温白鹤别有用心,但也信他不会害沈瑟,因此并未阻止她练功和吃药。反倒觉得,他家瑟瑟在床笫间变得更为主动,情动的也比往日快了,大约,也是与此有关的。
六月中旬,是一年间最炎热的日子,因天气闷热,人的食欲也因此减少,司馔便换着花样给东宫夫妇准备膳食。
除各色冷陶外,司馔还做出一种蔗浆菰米饭,很得沈瑟喜爱。还用芡实做成各色凉糕,又有从洛水运来的新鲜菱角,无需加工,生吃最嫩。更有清炒藕丁,糯米蜜汁糖藕,也十分得沈瑟欢心。
沈瑟爱菱角,第一日吃到菱角时,捏着这小小的状如鸡飞的菱角,叹道:“到让我想起当年在湘江时,和阿烈一同乘小舟采菱角之情形,恍如昨日。”可是如今她是东宫储妃,阿烈已为突厥可汗,恐怕再没机会一起采菱角了。
隐娘听了这番话,于无人时提醒道:“娘子今日身份贵重,不该再想不相干之人了。”
沈瑟不解道:“阿烈怎会是不相干之人呢?纵然今生不得再相见,偶尔想一想儿时玩伴,又有何不可?”
隐娘欲言又止,最后说道:“罢了,莫要让东宫察觉就是。”
沈瑟便笑:“我才不让他知道,他好小气,前日在御前遇到姜八,我不过对人家略笑了笑,他就对人家横眉冷对!到让姜八很不自在。”
隐娘嗔道:“娘子知道就好!”笑了笑,又说,“娘子也该想想,若东宫也对其他女子不同,或亲密谈笑,或念念不忘,娘子该如何?”
“这哪里想通?他素来对人冷面,又没有儿时玩伴,若真对人如此,此人就不寻常!”沈瑟先是摇头,觉得隐娘比喻错了。后又想到那情形,不免怒火中烧,道,“那我就杀了与他谈笑,令他不忘之人!”
隐娘追问道:“杀了人家,东宫不悦如何?”
沈瑟气道:“他不悦又如何?我才要气死了咧!”说着,竟越想越是生气,及至东宫来了,她也没给个好脸色。
隐娘只当她孩子气,东宫却不明所以,问过之后,不觉哑然失笑。
谁知晚间到了榻上,沈瑟坐在他腰上,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你若是敢和旁人谈笑,敢念念不忘什么女子,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在地下做对同命鸳鸯!”
东宫哭笑不得,搂着她说:“成日介胡思乱想,我心里怎会有旁人?满满当当都是你一个,你是要冤死我不是?”捉住她的脸亲她的唇,又翻身把她压在下面,似笑非笑的说,“你这样疑我,看我如何罚你!”
沈瑟只余求饶娇喘,只是如今二人越来越契合,弄到得趣处,她又妖妖娆娆的缠上去,那纤腰几要弯成一把弓,浑身上下都柔若无骨,身上之人仿若卧于云堆之上。
结束之后,二人抱在一起亲昵,东宫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又想起之前的话题,便问:“若真有那一日,瑟瑟可会伤心?”
沈瑟疲累至极,哪里还会与他歪缠,只道:“我伤心做什么?我只会生气!”
东宫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抚摸起来,怅然叹道:“瑟瑟安心,不会有那一日,吾不忍瑟瑟伤心,也不会让瑟瑟生气。”
何为求而不得?若他所求者非情、非爱,而是她。她已入他心、刻他骨,融进血脉、深跗精髓,岂非早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