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行 斩巨人马熊报恩 摘朱果猩猩殒命

    那怪物又低下头来看了看,重又将那大毛手伸进洞来,恰似小孩子在金鱼缸中捞金鱼一般。

    眼看到手,又从手缝中溜了出去,愤怒非常,震天动地般狂吼一声,那只毛手捞得越发加紧起来。

    国蕤在这危机一发之间,越加不敢怠慢,在这石洞毛手之间纵过来跳过去,只累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腰中又带着那一柄长剑,碍手碍脚。

    忽然一个不留神,国蕤在右壁角,那怪物的毛手伸将过来,国蕤刚要纵起身来,被那柄长剑在两腿中间一绊,险些栽倒,眼看那大毛手已离身旁只有尺许,稍一迟延,怕不被它捏为齑粉。

    还算国蕤天生神勇,急中生智,见毛手到来,将身往后便倒,让过巨人毛手,自己右手着地,一个金鲤跳龙门的姿势,平斜着蹿到洞口一个石缝中潜伏。

    惊魂乍定,暗怪自己带的这口宝剑累赘误事。猛想起:“此剑当初诛那四个僵尸并不费力,只一转瞬间就散成一堆白骨。它又能够变化神龙,发出十来丈的紫光。这个大手紧紧追逼,似这样逃来逃去,何时是了?自己想是吓糊涂了,竟会把这样奇珍异宝忘记。”

    不由暗骂自己一声“糊涂虫”。想到此地,已把宝剑出匣,擎在手中。

    那剑想是知道今日英雄已有用武之地,上面发出来的紫光,竟照得全洞皆明。

    那怪物的大毛手,起初不知道国蕤藏在洞口石缝之中,只往深处乱捞。捞了一阵捞不着,正在急怒,国蕤已打好主意。

    剑才出匣,那怪物好似已有了觉察,刚要将手退出洞去,国蕤的剑光已不由国蕤作主,竟自动地卷了过去。

    紫光影里,那怪物的大毛手指,已被剑光斩断两个下来,血如涌泉一般,直冒起丈许高下。那怪物受了重创,狂吼一声,那毛手很迅速地退了出去。

    国蕤看见洞口现出亮光,在这间不容发之间,急智顿生。心想:“这洞内逼厌,又无出路。那怪物既怕这口宝剑,何不趁它大手退出时纵到外面,与它分个死活?倘若侥天之幸,将它除去,也好为这附近几百里的生物去一大害。”

    想到此际,雄心陡起,把适才害怕忧愁之念化为乌有。

    国蕤生有异禀,心思异常敏锐,她这种想头,只在一转瞬间。

    那怪物原是蹲在地下,将手伸进洞中去捞,被国蕤紫郢剑斩了二指,痛楚入骨,便知不妙,急忙将手退出。

    刚站起身来,国蕤在它腿缝中间纵了出去。

    说了半天,那赤城子既引国蕤前去拜师,为何半路上又将她抛在莽苍山凶寺之中,一去不返?除国蕤斗龙,最后逃入石洞,被白衣怪物打倒入梦(那白衣怪物,是月光照在石头上面,被国蕤眼花误认),以及她收脚不住,将头撞在石头上跌倒,误当作被怪物所击外,再有那凶寺中的四具将成旱魃的僵尸,红鼓中所藏先化神龙的紫郢剑,是何人所留?此山天气,为何这般温暖?以后国蕤再到莽苍山盗取温玉,马熊二次报德,发现长眉真人留的石碣,那时自有交代,这且不言。不佞先向各位阅者补叙这巨人的来历。

    自古深山大泽,多生龙蛇;无人迹的深谷古洞,常有许多山魈木客之类盘踞其中。

    这个巨人,便是山魈之一类,岁久通灵,力大无比。

    国蕤所卧的那个石洞,便是它储藏食物之所,它擒来山中野兽生物,便拿来储藏在内,再用洞口那三丈高下的石屏风来封闭,以防逃逸。昨晚国蕤睡在洞中,被它今晨走过发现。

    想是它当时不饿,防这小女孩逃走,才用石头将洞门封锁。

    那石屏风甚重,何止万斤,慢说国蕤,无论有多大力量的野兽,也休想推动分毫。

    它将洞口封闭时节,国蕤得的那口紫郢剑原是神物,忽然出匣长啸示警,将国蕤从梦中惊醒。

    等到国蕤发现洞门被石头封锁时,这个山魈业已回转,照往日习惯,先低下头来看了看,再伸手进洞去捞将出来食用。

    不想会被国蕤的紫郢剑削去二指,愤怒非常,暴跳如雷,两个大毛脚登处石破天惊,毛手起处树飞根绝。

    正用左手拔起一根大树,想塞进洞去,将那仇人捣死,国蕤已从它两腿中间溜了出来。

    那怪物低头一看,怒发千丈,张开屏风般大的大毛手,便来捉国蕤。国蕤出来后,先将身体连连数纵,已纵离那山魈数十丈远。

    回头一看,只见那怪物果然生得凶恶高大,自己的头仅仅齐它脚髁。瞪着两只绿眼,张开血盆大口,伸出两只黄毛披拂的大手,追将过来。

    国蕤虽然仗着宝剑的厉害,知道这个怪物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倘一击不中要害,被它抓着一点,便要身遭惨死。

    因此不敢造次,仗着身体灵便,只拣那树林密处,满树林乱纵乱跑。

    那山魈见国蕤跳纵如飞,捞摸不着,惹得性发如雷,连声吼叫追逐,砰砰之声,震动山岳。

    国蕤虽然身灵性巧,从清早跑到这正午时分,也累得力尽神疲。

    末后一次,那山魈好似有点气力不佳,追逐渐慢。

    国蕤刚隐身在一棵大树身后,纵到那枝叶密处藏躲,那山魈好似不曾看见,背朝着国蕤,在那四处寻找。

    国蕤暗喜那怪物不曾看见,正想喘息片刻,用一个什么巧招,将它斩首。

    谁知那山魈更比她来得狡猾。国蕤剑上的紫光,更是一个特别记号,人到哪里,光到哪里。

    它见国蕤纵跃如飞,不易到手,等国蕤纵上树去,故意用背朝着国蕤,装作向前寻找模样,身子却渐渐往国蕤身旁退来。

    这树虽然高大,只齐那怪物颈边。

    国蕤喘息甫定,见那怪物退离树旁不过数丈,伸手可到,虽然以为怪物并未看见自己,却也不敢怠慢。

    正要往别的树上纵去,谁知那怪物离树切近,猛一回头,狂吼一声,伸开两只长有数丈的手,向那株大树抱来。

    那树被山魈一抱,树枝咔嚓连声,响成一片,纷纷折断下来。

    国蕤正站在离地三四丈高下的树枝上,刚要往上纵起时,忽见那怪物如飞一般旋转身子,连人带树抱来,不由大吃一惊,知道中了怪物的计。

    急忙一个鹞子翻身,溜跳下来,离地丈许,将两脚横起,以树身一垫,来个水蛇扑食势,横着身子斜穿出去。

    原预备就势再蹿到别的树上去,累了半日,一个收不住劲,脚刚着地,正看见那怪物业已抱紧那树,一只断了二指的血手鲜血淋漓,那一只左手正往国蕤藏身所在乱摸。

    起初,国蕤未尝不想用剑去诛那怪物。皆因那山魈的手生得太长,身体太高,若要刺它致命所在,剑未到,已先被它两手所伤,即使将它杀死,自己也难逃活命。

    也是她初得紫郢剑,尚不知道它的妙用的缘故,又受了孙振真传武功要诀,讲究我到人不到、我先到胜人后到的影响,所以白累了半日,几乎误事。

    这时见那怪物紧抱树身,正在找寻,并未发觉自己溜将下来,正是绝好下手机会,稍纵即逝,怎敢怠慢。

    脚刚沾地,便用力一垫,一个燕子穿云势,将身纵起有四五丈高下,一横手中紫郢剑,用尽平生之力,奋起神威,就势朝那山魈身后拦腰斩去。

    手才起处,那宝剑已化十来丈长的紫光,脱手飞去,连那山魈和那株大树只一绕。

    国蕤在空中使不得力,原是借劲使劲,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忽见手中宝剑凭空脱手飞出,疑心自己使过了劲,一时失手,大吃一惊。

    “嗳呀”一声,一个风卷残花势,倒翻筋斗,刚要落下地来觅路逃生,耳旁猛听那怪物狂吼一声,吓得国蕤心胆皆裂。

    接着又是轰隆咔嚓几声巨响,树身折断,地下尘土腾起有二三丈上下。

    震得国蕤目眩神昏,心摇体战,落地时节一个站立不稳,伏在地下吓晕过去。

    待了一会,才得苏醒过来,觉得身旁腥味扑鼻,身上有好几处湿呼呼的,疑是自己落在怪物手中。

    急忙偷眼一看,适才那怪物业已齐腰变成两个半截,死在地下。怪物身上的血,竟像山泉一般,直往低洼处流去。

    国蕤正趴在一个血泊之中,知那怪物已被自己紫郢剑所斩,好不高兴。

    顾不得周身疼痛,正想起立去看个究竟,忽听四周咻咻之声。

    忙回身往外一看,离自己身旁有五六丈远近,伏着大大小小成千成百的大马熊,除怪物死的那一面没有外,身左身右同身后到处皆是。

    一个个俱是马首熊身,长发披拂,身体庞大,状态凶猛。头上生着一只独角,后足微屈,前足双拱,跪在那里,瞪着一双红眼,望着国蕤,动也不动。

    这一种马熊,乃是狻猊与母熊交合而生。

    狻猊头生独角,遍体花鳞,吼声如鼓,性最猛烈,能食虎豹。

    那熊也是山中大力猛兽。

    这两种厉害野兽配合而生马熊,其凶猛可知。

    国蕤从小娇生惯养,几曾见过这般厉害凶猛的东西,而且为数又太多。

    三面俱被包围,任你天大本事,也难逃走。

    何况累了这大半天,业已筋疲力竭,浑身酸痛。

    自己一口宝剑适才又脱手飞去,想去寻回抵御,已来不及。

    不由长叹一声:“我命休矣!”便想往山石上撞死,免得生前被那些猛兽分食之惨。

    刚把身体站起,二足酸软得竟不受自己使唤,一个站立不稳,重又坐下。

    看了看四围的马熊,一动也不动,见国蕤坐下,反把前爪合拢,朝着国蕤连连拱揖起来。

    国蕤偷偷往四外一看,这成千成百的马熊,个个都是如此拱揖,好生奇怪。

    忽然灵机一动,娇叱一声道:“我李国蕤蒙神仙赐我紫郢剑,专与世人除怪诛妖。适才那个大怪物,又被俺斩成两段。尔等这些无知孽畜,竟敢包围于我,难道欺我匣中宝剑不利么?”

    说到此地,无心中随手往身后一摸,忽然觉着手触剑柄。

    心想:“难道刚才吓糊涂了,宝剑并未脱手?”

    虽然这么想,还不敢骤然就看。

    后来越摸越像,手拿剑柄轻轻一拔,锵的一声,宝剑出匣,紫光闪闪,仍是那口宝剑。心中大喜,立时胆壮起来。

    也不暇计那剑怎么还在匣中,勉强将身站起,将手中剑朝那群马熊一指,喝道:“尔等这群孽畜,急速退去!否则俺宝剑飞来,休想活命!”

    果然那些马熊非常害怕这口宝剑,剑才出匣,便都如飞后退了十余丈。可是仍不走散,一个个还是跪在地下,前足拱揖不住。

    国蕤越发奇怪,不知这群野兽是什么用意。看它们神气,又不像伤人的样子。

    便喝问道:“尔等朝我跪揖,不像要侵犯我的神气,莫非有求于我吗?”

    那些马熊听了,果然将头连点,又齐将前爪指国蕤身后。

    国蕤回头一看,猛想起昨晚洞中见的那堆兽骨,不禁恍然大悟,稍放宽心。

    重又喝问道:“尔等见我替你们诛去那个大怪物,心中感恩,故尔朝我跪揖,是不是?”

    那群马熊又连连拜揖不止。内中有两个最大的,竟向国蕤面前膝行了几步,见国蕤无甚动作,又往前行,渐渐相隔只有三五丈远,才跪在那里不动,只把前爪拱揖。

    国蕤估量那两个大马熊必是这些马熊的首领,看它们的神气,非常怕那宝剑,便将剑还匣,向它们说道;“我原是无心替尔等除此大害,你们虽感恩,于我何益?如今怪物已除,更无用我之处,还不走去,等待何时?”

    那两个大马熊将头摇了摇,回身朝着后面指了两指,从口中发出了像打鼓一样的鸣声。便有十来个稍大一点的马熊,如飞绕向国蕤身后而去。

    一会工夫,鼓声震地,在国蕤两旁伏着的那些马熊,忽然一阵大乱,四散奔逃,一齐逃到国蕤身后跪伏,各把前爪朝对面连指。

    国蕤回身往那大怪物死处一看,对面尘土飞扬,山坡上十余只大马熊,口中发出鼓音,如飞往国蕤立的所在逃来。

    后面相隔数十丈,一个巨人,与死的那个大怪物长得一般无二,发出与死怪物同样的狂吼,迈开大步,如飞追来。

    国蕤这才明白马熊用意。因自己精力已疲,不敢轻易上前迎敌,忙将身体隐在一块大石后面,取出宝剑,相机行事。

    那山魈原是一雄一雌,住在一个山洞。

    此山马熊最多,便是那山魈专门食品。

    今天雄山魈出来觅食,雌的正等得不耐烦,忽听洞外马熊吼叫与往日不同,它不知是诱敌之计,便追将出来。

    有一个马熊跑得稍慢,被那山魈追上,一把抓住颈皮,张开血盆大口,往颈间一咬一吸,便扔在地下,重又来追逃在前面马熊。

    国蕤见这山魈这般凶猛,格外心惊,暗替自己适才侥幸。

    一会功夫,那山魈追到这边山上来,一眼看见雄山魈尸横就地,放下马熊不追,抱着那雄山魈上半截尸身,又跳又号,绿眼中流出来的泪滴有拳头般大小,神态非常好笑。

    那雌山魈号陶一阵,又去细看那雄的伤口,好似去研究是如何死的。

    又低头寻思了一会,忽然暴怒起来,挨近它的大树,被它拔得满空飞舞,砂石乱落,如雨雹一般,叫人见了惊心动魄。

    那山魈正在那里号叫,被它无意中回首,看见国蕤身旁发出来的紫光,并看出国蕤藏身所在,就猛一回身,如飞向国蕤身前扑来。

    国蕤正看得出神之际,忽觉眼前一黑,那雌魈迎面如飞扑到,顿时慌了手脚。

    知道那怪物手长,如果使剑迎刺,剑还未到,已被它手所伤,自己力尽筋疲,又不能再似先前般跳纵。

    急中生智,只好孤注一掷,趁那怪物手还未到,把手中紫郢剑朝着那怪物颈间飞掷过去。


    自己奋力使劲,往旁纵出丈许。正待再起身逃走时,只见那十来丈长的紫光过处,朝那怪物颈间一绕,一个大似水缸的大脑袋斩了下来。

    同时十丈左右长的尸身,连着那颗大头,扑通两声,平空跌到尘埃。

    附近所在,树断石裂,尘土乱飞,约有盏许茶时,才得安静。

    那紫郢剑诛罢妖物,长虹般的紫光在空中绕了一个圈,竟自动回到国蕤身旁剑匣之中,把国蕤吓了一大跳。

    想不到此剑如此神异,心中大喜,抱着剑匣,连连感谢不止。

    那些马熊见怪物被国蕤所诛,一个个跳跃了一阵,走向两个死山魈面前,好似还有些畏惧,不敢骤然走近。

    末后那两个大的先用前爪往山魈身上抓了一下,不见动静,吼了一声。

    这千百马熊才一齐上前,四脚齐施,连咬带抓,一会儿工夫,这两个山魈只剩了一堆黄骨,拆散在地。

    国蕤正看得起劲,忽觉腹中饥饿,便往先前洞中走去。

    幸喜衣服食粮俱未伤损,只是由家中带出来的那口家传宝剑,已被怪物大手折成两段了。

    连忙在洞中暗处换了血衣,走出洞来一看,这群马熊竟离洞门三丈远近,跪成一个圆圈,把国蕤去路拦住。

    国蕤一手拿着一枝黄精,正在食用,按剑说道:“尔等大仇已报,为何还不放我上路,莫非恩将仇报么?”众马熊一齐摇头。

    那大的两个朝着国蕤,用前爪比了又比,那个意思,好似叫国蕤不要吃手中的黄精,接着从口中又发出先前的鼓音。

    当下便有十来个马熊分头走去。另有两个马熊走到一株树边,抱着一摇一拱,连根拔起,口爪齐施,把树枝折了个净尽。

    一个马熊抬一头,人立起来,抬到洞前。又有一个便骑了上去,抬走几步,重又放下,向着国蕤指了指。

    国蕤估量它是叫自己骑了上去,由它们抬走,虽然明白并无恶意,万一这些猛兽忽然野性发作,如何是好?又不知它们将自己抬往何方,到底有点不放心。

    眼看日色已交未初,天气还早,力竭神疲,得它们抬送一程,倒亦有趣。

    暗想:“自己得这口剑,几次事先报警,我何不卜它一卜?”

    便问道:“紫郢剑,这群野兽要抬送我过山,如果去得,你便长鸣两声;如果去不得,你便长鸣一声。我好打主意。”

    话犹未了,那剑果然锵锵两声。国蕤心中大喜,便走近马熊跟前,纵上树身坐下。

    那群马熊见国蕤肯让它们抬走,一个个跳跃拱揖,好似十分欢喜。

    那两个大马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口中鼓声一响,这千百马熊竟前后左右,好似排队一般,抬了国蕤,直往山下走去,走得非常迅速。

    连越过了好几个山头,未后到了一个山峰上去,满山峰尽是些奇花异草。刚刚上山不远,路旁现出有百十个马熊排列,一个个跪在地下,人立拱揖。

    再向前行数十步,远远望见一个大山洞。由十来个马熊领导,后面跟着一大群猩猩,每个猩猩双手捧着许多不知名的山果,飞也似地跑到国蕤身旁,将手中捧的果品献上。

    国蕤随意取了几个食用,一面由那抬树的两马熊抬着她向前行走。一会工夫,走到洞前一看,这个山洞竟高大异常。

    那一群马熊和猩猩,前呼后拥地将国蕤抬进洞中,放下树身。国蕤下来,举目往四处一看,这洞中竟是轩敞异常,约有百十丈宽广。

    当中一块高约二丈、宽约十余丈的巨石,上面满铺着许多兽皮。当下两个猩猩纵将上去,学人坐卧。

    随又跳将下来,拉了拉国蕤衣袖,口中不住叫唤。国蕤明白它的意思,便将身纵了上去坐下。

    再看下面,这成千成百的马熊,连着那许多猩猩,由洞里洞外,分成十数排,跪满了一地。另有十来个猩猩替换着将果品献上。

    国蕤正在随意食用,忽然看见果品当中有一种不知名的山果,血也似地通红,有桂圆般大小。

    剖将开来,白仁绿子,鲜艳非常。食在口中,甘芳满颊。可惜不多,只有十来个,一气把它吃完,觉着满腹清爽,精神顿长,把先时的疲劳一扫而空。

    知是山中奇珍,便将果皮拿在手中,朝那进食的猩猩说道:“此果甚好,可能领我去采些来带走么?”旁立那个猩猩闻言,似有难色,回转身来朝着它那些同伴叫了两声。

    当下便有十来个猩猩走出洞去,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回来了五六个,每个手中只取得一个朱果献上。

    又向旁立发令的那个猩猩哀嗥了几声。当下全洞中的猩猩都随着哀嗥起来。

    国蕤不知它们是何用意。只因贪看这些马熊、猩猩善解人意,又等猩猩采朱果,耽误了很大工夫。那洞中非常光亮,直到外面日色平西,尚不知道这座洞门正对西方。

    国蕤正在那里指挥群兽,其乐洋洋之际,忽然看见洞外一轮落山红日,大有亩许,红光射进洞来,照得满洞通红。

    才知天已不早,不能上路,不禁着起慌来。再看洞外,依旧光明如昼,映着夕阳斜晖,幻出无边异彩。

    便想今晚暂且宿在此洞,明早再走。不过自己一个孤身幼女,处在这人迹不到的荒山,和这些猛逾虎豹的马熊,高大过人的猩猩同处,到底不能不有些顾虑。

    低头沉思了一阵,便对那些马熊、猩猩说道:“今日天黑,我已不能上路,意欲在你等洞中借宿一宵。尔等如果愿留我在此地,便皆急速全体退出洞去,以免我匣中的宝剑出来,误伤了尔等性命。”

    说罢,这千百马熊和那些猩猩,万鼓齐呜地吼叫了几声,果然全体退出洞去,只留一个大猩猩在洞口侍立。

    国蕤见这些野兽能通人言,进退有序,非常欣喜。

    因时光还早,打算待一会再安睡。便跳下大石,信步走出洞外。

    见满山满野,尽是马熊栖息着。惟有那百十多个猩猩,却聚集在一个崖角下面,交头接耳,啼声凄厉。国蕤虽然不通兽语,看去好似在商量什么似的。

    内中有一个老猩猩,便是适才指挥群猩的首领,正站在那里口鸣爪指,忽然回转身,见国蕤走来,便长叫一声。

    众猩猩一齐回身,跪伏在地,朝着国蕤不住地叩头。

    那老猩猩便走近国蕤身旁跪将下来,拉了拉国蕤襟袖。

    国蕤便随它走近那猩群中一看,原来地下竟躺着五个已死的猩猩尸首。

    那老猩猩用前掌朝那死猩猩头上指了指。

    国蕤俯身看时,这五个猩猩竟是一般死法:头上一个大洞,猩脑已空,看去好似被什么东西抓伤。

    内中一个,手中还紧捏着一个朱果。猛记起:“适才贪吃那红色异果,曾由十来个猩猩再去采寻,后来只回来了一半,采回的红色果子也不多。自己因为天近黄昏,原打算明早叫猩猩带路再去寻找,不曾放在心上。看这几个猩猩,想是为采红色果子而死。只为自己一时口腹之欲,损伤了几条生命,好生难过。而且这几具猩猩死法一样,决不是因采果子失足坠崖,定是此山还有什么怪物异兽。尝闻猩猩善于人言,偏偏此地猩猩能通意不能言,无法究问。我莫如也一半比,一半说,向这些猩猩盘问。倘若真有专吃猩脑的野兽,我便用身旁宝剑替它们除去,岂不是好?”

    想到此问,便朝那老猩猩问道:“看你那五个同伴死法,好似因为采那红色果子,被什么怪物所伤。你何不领我前往,替你除害如何?”

    话言未了,这些猩猩同时齐声长鸣点首。

    国蕤见皓月正明,清光如昼,自己这口宝剑又是能收能发的神物,立时雄心顿起,便叫那老猩猩领路前去。

    那老猩猩摇头,用前掌朝着月亮指了指。

    国蕤估量是夜间不便前往,便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夜晚怪物不易寻觅?那末我明日再去如何?”

    那猩猩点了点头,又欢呼跳跃了一阵。便有十几个猩猩,将已死的五个猩猩尸体抬往山后而去。

    国蕤在月光底下闲眺了一会,回进洞中一看,仍是合洞光明,如同白昼,非常惊异,疑有异宝藏伏。

    满洞寻找了一个多时辰,并未发现,只得作罢安歇,夜间睡眠甚稳。

    洞中气候暖如初夏,较比连日辛苦饥寒,判若天壤。直睡到红日东升,也无一些其他异状。等到醒来,在石头上坐起。

    洞旁侍立的猩猩,看见国蕤起身,长啸一声,立时鼓声震地,那洞外的猩猩、马熊,竟像潮涌一般蹿将进来。

    国蕤几乎吓了一跳。这些马熊仍然排班匍伏,那百十个猩猩各捧花果献上。

    国蕤一一食用,仔细一看,并无昨日那种红色异果,才想起答应那些猩猩今日去替它们除怪。

    吃了一顿果子,先跑到洞外,寻那僻静所在,方便了一阵。

    重又进洞,站在石上说道:“我今日便要起身。尔等昨日去采那红色果子,曾有五个同类被害。可速领我前去除却,以免我走后又来为害生灵。”

    话言未了,猩猩、马熊又各鸣成一片。

    国蕤将包裹整理好了,又将剩的朱果同许多好吃果品包好,纵身下地。

    众马熊立刻让出一条大道。那老猩猩立起身来,朝国蕤长鸣了两声,便在前头领路。

    双方相隔约有丈许远近,那老猩猩一路走,一面不时回头看望。

    当下猩猩在前,马熊在后,俱都低头慢走,不发一些鸣声,这寂寞的深山中,只听足声贴地,尘土飞扬。

    国蕤随着那老猩猩越过了一个山头,那些马熊俱都停步不前,只由老猩猩领着国蕤转到一个峭壁后面。

    忽然迎面一座孤峰突起有百十丈高下,山头上面满生着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果。

    峰下面一个很长很深的涧,流水淙淙,泉声聒耳。

    国蕤正觉这里景物清丽,那在前行走的老猩猩忽然停止不前,登时现出十分畏惧的样子。国蕤刚要间话,那老猩猩忽然用前爪朝涧旁一个孔洞中指了指。

    国蕤定睛看那孔穴,有六七尺方圆,黑黝黝的,看去好似很深。

    孔穴旁边有一块奇形古怪的大石,石上面有一株高才寻丈、红得像珊瑚的小树,朱干翠叶,非常修洁,树上面结着百数十个昨晚所食那种红色的果子。

    国蕤正奇怪那树生平从未见过,如何会长在石头上面?耳旁忽听呼声振耳。

    回看领路的老猩猩,已向来路退回有百十丈远近。

    心想:“此地莫非就是怪物潜藏之所?”

    待了一会,不见动静,便想纵身到那石头上面去摘取朱果。刚一迈步,耳旁呼声忽止,匣中宝剑锵锒一声,连连飞跃。

    知有异兆,不禁吃了一惊。

    凝神往那孔穴中看时,只见有两点绿光闪动。

    一转瞬间,呼的一声,纵出一个似猴非猴的怪物,身上生着一身黄茸细毛,身长五六尺,两只膀臂却比那怪物身子还长。

    两手如同鸟爪一般,又细又长,披着一头金发。

    两只绿光闪闪的圆眼,大如铜铃。

    翻着朝上一看,比箭还疾地蹿了下来,狼嗥般大吼一声,伸出两只鸟爪,纵起有三五丈高下,朝国蕤头上抓将下来,身法灵活无比,疾如闪电。

    国蕤见那怪物来势太快,不及抵御,忙将身子斜着往旁横纵出两丈远。

    那怪物抓了一个空,正抓在国蕤站的那块石头上面,爪到处碎石纷飞。

    狂吼一声,又向国蕤扑来。

    这时国蕤已拔剑在手,才一出匣,便有一道紫光耀日争辉。

    那怪物好似知道此剑厉害,偏巧国蕤无心中正拦住它去路,归穴不得,只得拨回头,飞一般往国蕤来路逃走。

    国蕤急忙在后追赶,正要将手中剑放出去时,一眨眼工夫,只听许多猩啼熊叫之声,那怪物竟已御风飞行,踪影不见。

    又一会工夫,那老猩猩率领许多同类,一路嗥叫而来,见了国蕤,倒身下拜。

    又见那猩群当中,竟又抬有许多断臂折股、破脑碎腹的猩猩。

    想是怪物逃走时,路遇这藏躲猩群,被它性起,捞着几个,故尔有好些猩猩受伤。

    国蕤见怪物逃走,懊悔适才未曾预先下手,偌大莽苍山,哪里去寻那怪物踪迹,欲待袖手而去,又可怜这些猩猩性命。

    那老猩猩想是也怕国蕤走去,跪在地下,拉着国蕤襟袖不放。

    那受伤未死的猩猩,更是哀啼不止。

    不禁勾起国蕤侠心义胆,便对那老猩猩道:“我虽然归心似箭,可惜适才被那怪物趁空逃走。我意欲留此十日,寻那怪物踪迹,替尔等除此大害。十日之后,如尚不能寻得,那也就是尔等命中该受那怪物摧残,我也不能久留了。”

    说罢,那老猩猩好似深通人言,十分欢喜。

    又领国蕤回到峰旁,先纵往高处一望,跳下地来,朝那些同类叫了几声。

    便有十来个猩猩分头择那高处爬了上去,四外了望。

    那老猩猩好似仍不放心,又纵身上去看了看,才下来纵到洞旁石上,将上面朱果全采了下来,分几次送上,交与国蕤。

    树上所摘,竟比昨日还要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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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巨人马熊报恩 摘朱果猩猩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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