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种吩咐完毕,告辞了梁辟,刚刚步出司寇官署大门,正碰上急匆匆赶来的丁及让,身边还跟着辛班。
丁及让赶忙上前施礼道:“及让拜见相国大人,及让得知吴军旅帅被杀一事后,立刻到府上拜会相国大人,听说相国大人已经赶往司寇官署,所以及让特地赶来,敢问相国大人,此事可有结果了吗?”
文种神情肃穆的说道:“凶手谷庸已被处死,三日后到城门给他收尸吧!”
说罢,文种便抬腿步上马车踏板。
丁及让站在马车旁边,低声询问道:“相国大人,严承庄也被司寇大人抓了,赴鲁秘查之事,是否另选他人?”
文种站在踏板上,低声说道:“严承庄很快就会被释放,一切按计划行事!”
文种登上马车,放下车帘,御手右手一扬,马鞭在空中‘啪’的一甩,马车缓缓离去。
丁及让目送着文种的座驾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带着辛班进了司寇官署,此时几个卫卒正抬着谷庸的尸体往外走。
丁及让停下脚步,看着卫卒们抬着的那具尸体,那是一种颇为复杂的眼神,愤怒中似乎又透出一丝钦佩,丁及让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微微摇了摇头。
辛班在一旁低声提醒道:“主上,司寇大人过来了!”
丁及让赶忙施礼道:“及让拜见司寇大人!丁某府上的下人做出这等事来,丁某深感愧疚,特来向大人请罪!”
梁辟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乃谷庸一人所为,和公子无关,贵府的另外两个人,本司寇已下令释放,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吗?”
丁及让看梁辟行色匆匆,似乎是打算出门,也不便多待,于是便拱手告辞,带着辛班离开了。
丁及让和辛班刚刚离开,梁辟的马车便隆隆驶出,马车疾速的行驶在勾嵊的大道上,直奔王宫而去。
严承庄坐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微微闭着双眼,思索着这次的行为,如今头脑冷静下来,觉得此事做的实在有些草率,当初复仇心切,头脑一热,便没有想太多,还自以为计划很完美。可如今仔细一想,才觉得实在是有些冲动,虽说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却仍然惹上了嫌疑,吴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在吴军的强大压力下,司寇肯定会对自己大刑伺候,看来这次得吃不少苦头啊!
还无辜连累两位朋友跟着受罪,真是不应该啊!杀下一个目标魏亥的时候,绝不可如此鲁莽了,一定要设计一个天衣无缝的详细计划,在杀了他之后,也不能让自己有丝毫的嫌疑!
伴随着一阵锁链的响声,牢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卫卒走了进来,严承庄心道:不是吧,这么快就要过堂用刑了!
严承庄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正打算迈步出去,那卫卒走到近前,笑呵呵的说道:“严壮士,恭喜你,可以回去了!”
严承庄顿时一愣,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便可以出去了:这他娘到底算怎么回事儿?说抓就抓了,说放就放了?这不合常理啊?按说接下来应该大刑伺候才对!
在严承庄发愣之际,卫卒已经解开了他手臂上的麻绳,说道:“走吧!”
严承庄活动了一下手脚,问道:“大兄,真的要放我走吗?”
卫卒点点头:“对啊!否则干嘛给你解开绳索,赶紧走吧!”
说罢,卫卒便步出了牢门,严承庄跟着卫卒也走了出来,心中充满了喜悦和疑惑。
在几座监房中间是一处不大的院落,严承庄走到院落中,看到天上蔚蓝的天空,顿觉一阵轻松,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又伸了伸腿脚。
此时,郭先跟着另一名卫卒,从对面一座监房中走了出来,他的脸上也带着一种既喜悦又疑惑的神情。
严承庄大声喊道:“郭兄,谷兄呢?”
郭先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谷兄没和我关在一起呀!我还以为和你关在一处呢!”
严承庄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谷庸的身影,便问身边的卫卒:“请问一下,谷庸关在哪里?是不是也该放出来了,我们好一起回家!”
那卫卒使劲拍了拍严承庄的胳膊,说道:“谷庸是条汉子,可惜呀!”
严承庄心头一震,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追问道:“可惜什么?他怎么啦?”
卫卒叹了口气,说道:“谷庸承认了杀害吴军旅帅的事情,已经被处死,尸首挂到北门了!”
严承庄虽然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但听卫卒如此一说,仍是五雷轰顶一般,心中顿觉一片空白,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卫卒在一旁催促道:“好啦!赶紧走吧!回家吧!”
郭先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但他所受的震惊显然要小很多,他拉了拉严承庄的手臂,说道:“承庄,咱们先回去吧,一切回去再说。”
郭先连拉带扯的把严承庄拖出了牢房大门。
走在勾嵊的街道上,严承庄的心如针扎一般的疼痛:谷兄!是承庄害了你!承庄对不住你啊!
郭先见严承庄脸上痛苦不堪的表情,看四下也没什么人,便低声劝道:“谷兄虽然走了,但也算值,毕竟宰了吴军一个旅帅,据我所知,谷兄和乌洛亲如兄弟,乌洛还救过谷兄的命,上次在公孙勃的寿宴上,乌洛被翁厅所杀,谷兄为人最讲义气,此次必是为了给乌洛报仇!”
严承庄看了郭先一眼,愣愣的问道:“你也知道这事?”
郭先答道:“当然了,不瞒你说,当年谷兄的妻女为免遭吴军侮辱,双双自尽身亡,此事对谷兄打击很大,谷兄之后一直孑然一身,他本就对吴军恨之入骨,再加上乌洛被杀的事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意外!”
严承庄一把揪住郭先胸前的衣襟,怒道:“你是否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司寇?谷兄才被认定是杀害翁厅的凶手!”
郭先赶忙解释道:“承庄,我怎会是那种人啊?我到了牢中,根本就没有被审问,便被放了,哪里有功夫去和司寇大人说这些?我郭先对天发誓,若是出卖谷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严承庄一想也是,就算他想说这些,也没有机会说,况且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敬畏上天,一般不会随便起誓,不像现代人,为了泡个妞就可以随随便便的起誓!
想到这里,严承庄便松开了双手,致歉道:“郭兄,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只是谷兄的死,对我触动很大,一时失态,请你见谅!”
郭先整理了一下胸前的衣襟,无所谓的说道:“承庄言重了,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心中又何尝不难过呢?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样?还是去北门替谷兄收尸吧!谷兄孑然一身,家中再无他人,我们兄弟一场,总不能看着他暴尸荒野吧?”
严承庄拍了拍郭先的肩膀,使劲点了点头。
勾嵊北门,高高的城楼上悬空坠着一条粗壮的绳索,绳索下端系在一具尸体的脖颈上,离地近两人高,尸体披头散发,遮着大半个脸庞,心口上插着一把被鲜血染红的短削,此时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凝固。
城门除了几位守门的兵将,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严承庄望着谷庸的尸体,悲痛万分,他想将谷庸的尸体放下来,可那尸体被高高的悬在空中,脚掌距离地面近两人高,站在地上根本就无法接触到尸体。
严承庄转身朝着城门旁边的马道走去,马道入口处有数名军卒把守,严承庄想从马道登上城楼,从上面把绳索放下来。
马道是通往城楼的一道斜坡,供军卒和车辆上下城墙之用,马道修的比较平缓,战时可用马车运送军械物资至城墙之上,故称之为马道。
一名身材高瘦的军卒拦住严承庄,喝道:“站住,干嘛呢?”
严承庄冷冷的答道:“我要登城。”
军卒撇了撇嘴,怒斥道:“这是城守重地,闲杂人等不得登城,速速走开!”
严承庄正要发作,郭先赶忙上前,很客气的说道:“这位军爷,我们是丁府的,城门上挂的那个人是我们朋友,我们是来收尸的,麻烦军爷行个方便吧!”
说罢,郭先拿出一把铜钱,塞进那军卒的手里。
严承庄不屑的瞥了那军卒一眼,本以为他收了钱,便会让通过,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军卒居然拒绝了郭先的贿赂。
军卒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生硬,而是颇为客气的说道:“谷庸是条汉子,我们兄弟几个也很敬佩他,毕竟咱们都是越人嘛!可司寇大人有令,要暴尸三天,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没办法呀!这几天我们会看护好谷壮士的遗体,二位还是三日后再来吧,不要让我们为难啦!”
严承庄本有心闯过去,可军卒如此一说,反倒让他无法来硬的了,况且人家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忍耐,忍耐!严承庄在心里不断的警醒着自己。
郭先也在一旁劝道:“承庄,既然是司寇大人的命令,那咱们就先回去吧,三日后再来给谷兄收尸!”
理性终究占据了上风,严承庄强忍着悲痛,在郭先的拉扯下走开了。
此时,司寇梁辟的马车疾驰进入越王宫,在一座殿堂的台阶前停下,梁辟下了马车,急匆匆的进了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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