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问剑 第一章少年矛盾

    初春三月，春草早萌发，引燕飞雀舞枝头闹。

    阳光无限，暖日照大地，映一片明媚生机撒。

    夕阳西下，红霞未退。木都城里，一群少年围簇，似在被什么有趣的事情吸引着。路过三三两两的大人或也停歇片刻，含笑遥视这一群无拘无束的少年，继而又摇头叹息着禹禹禹而行。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小时候拼命的想要长大，可是长大后却用余生来怀念最初纯粹的岁月。想来真是可笑的紧。

    可是人这一生又这么漫长，不做些可笑的事情如何打发这大好年华。

    这一群少年大多都是十三四岁，大一些的也不过十七八岁。都是木之国修行院里的学生。

    天色渐晚，修行院里的课早已修完，而这群少年却并没有急着回家去。一群少年围成一个大圈，听着有人在讲述着什么。

    “我爹爹可是木都的大英雄！”

    声音是从这群少年中心发出的，只见这个说话的少年圆脸大眼，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短头发下的额头围着一条麦黄色的头巾，脖子上挂着一颗绿色的小珠子。一身粗布衣衫虽然陈旧，倒也干净。圆圆的脸蛋因为情绪激昂显的通红，话语的激动无形中带动了全身上下的肢体。不但双手时时舞动手臂做出各种符合口述情景的动作，必要的时候也会扭动着胯部来配合手势以增强故事的生动性。

    “想当年金木两国大战，两国脉师高手尽皆前往前线参战。哪想到战之紧要关头，奸诈的金国居然派一队精锐偷袭我们木之国的国都——木都城。待我们发现敌人奸计的时候，敌人已经逼近木都城，形势十分危机。眼看木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爹爹他一人一剑骤奔千里深入敌人国都。和敌国的君上大战三天三夜，终于打败了对方的君上。后来士气大振的木都脉师也抵御住了敌人的偷袭，这才解了木国的危机。最后我们木国趁势反击，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终于取得了胜利！”

    这少年一番演讲结束，骄傲的仰着头，仿佛爹爹的光辉正照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理所应当的代替爹爹接受了这荣耀。一群少年听罢立即热情的叫好，为这少年的英雄父亲喝彩，也为这少年身为英雄之子而骄傲。

    每当有人喜欢你的时候，一定会有人不喜欢你，而且是很不喜欢的那种。不巧的是，在场的少年刚好就有一个不喜欢他的人。

    英雄之子刚讲述完自己爹爹的英雄事迹，围观者中就有人说道：“十四年前金木两国交战的时候，你也不过刚出生，话都说不出来几句，你却怎么知道那场战争？”

    众人望去，说话的少年一身华服，两剑眉斜插额角，正是木都三宗师之孙——黑敖。

    木之国有三位宗师，大宗师喜好云游，常年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除了年长的脉师多少见过几面，年轻一辈虽无人不知，却也无人曾见。二宗师袁振乃是木之国当代君宗，是管理整个木之国的人，无论是脉术实力，还是德行智慧，都是公认的深不可测。三宗师黑木是当代君上的师弟，掌握着木都一个秘密护国组织。黒木宗师深沉孤傲，做事极端，又极好面子，常常连君宗的面子都不给，木都脉师大都敬而远之。

    这说话的少年正是三宗师黒木的独孙，三宗师自然特别用心的栽培。经过三宗师的悉心调教，黑敖刚过十二岁，不用进行考核就拥有了少师甲等的实力。不仅能够操作神兵，还拥有自己的佩剑。同时，黑敖身上无形中也养成了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听了头巾少年的讲述，很是不屑的说道：

    “华小鸿，我倒是听大人们说过，当年金国逼近木都是因为我们木国出了奸细，把木都空虚的情报透漏给了敌人，所以金国才偷袭木都。怎么就那么巧你爹爹正好在那个时候深入敌国，难不成你爹爹是去敌人送情报了？”说完嘴角上扬面露讥讽之意。

    华小鸿因为情绪激动而红晕的脸颊突然变的通红，胸口挂着的小珠子微微发亮。气愤的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我所知道的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你爷爷？”黑敖故作惊讶的说道：“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疯子说的话这小子也相信？”说罢一脸无奈的环视众人。

    华小鸿此刻早已气血上涌，只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沸腾。仿佛有一个久困牢笼的野兽正在身体里躁动不安的来回冲撞，低吼着要出来一样。胸前的绿色小珠子此刻荧光闪烁的更加频繁。华小鸿双拳紧握，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说道：

    “我爹爹是木都的大英雄，我爷爷不会骗我的！我爷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最疼爱我的人。他不是疯子！我要你收回你刚才说的话1”

    “收回我的话？”黑敖的表情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令他吃惊的话，眼前这个无知的少年居然让自己收回刚才说过的话，要让堂堂三宗师的孙子向这个疯老头的孙子示弱么？

    “哈，哈”黑敖难以置信的冷笑两声，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继而眼露凶光的接着说道：“如果小爷我就不收回，你又能怎样呢？”

    华小鸿的头“嗡”的一振，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拳因为用力过久而变的苍白，两眼通红，血丝密布的低着头。心中有一个声音再不断的来回激荡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围观少年大概也感受到了战斗一触即发的气氛，大家都知道黑敖的身份，一些少年赶紧劝华小鸿：

    “算了小鸿，天也不早了，回家吧。”

    “就是啊，你爷爷可能早就在家做了好吃的等你呢”

    然而华小鸿依然低头不语，仿佛周围的世界早已与他无关，心中只剩一个念想：

    “杀了他！”

    没有人知道，华小鸿此刻正在怎样的边缘挣扎着。周围的劝解声和心中的低吼交织着干扰自己的心智，身体里的那股强大到令自己恐怖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吞噬着自己的意志，而他却苦苦的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黑敖用怜悯的眼神瞥了一眼华小鸿，轻轻弹去自己衣服上似有似无的灰尘，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想怎样？你不过是个连少师都不算的废物——”

    “咚！”

    黒敖刚说完“废物”这两个字，一拳就打在了他的小腹，将他震飞了出去，系在腰间的那根镶玉腰带也被击碎散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是真的。没有想到华小鸿居然突然就发动了攻击，而且速度这么快。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出拳，却没有人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动手的。更没有想到的是，华小鸿居然敢打当代三宗师的爱孙，就连木都脉师都敬他三分的黑敖！

    华小鸿此时呆呆的站在那里，低头喃喃道：

    “杀……”

    “杀……”

    被打飞的黑敖慢慢的站起来，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缓缓抬起青筋突兀的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眼中爆射出疯狂的怒火盯着华小鸿，突然大声嘶吼道：

    “华小鸿，你今天死这儿了！”

    说罢，黑敖双手合实，手指相扣，闷哼着祭出一把蛟龙玄铁剑。霎时间，青光大射，一股强大的气流绕着剑身直冲云霄。这把蛟龙剑取极地玄铁精心打造，是他爷爷亲自为他挑选的威力极强的神兵。而黑敖当众受辱之后更是极为盛怒，一开始就使出自己的绝技“蛟龙狂怒”，恨不能一剑将华小鸿砍成碎片。

    围观少年一看大事不好，纷纷躲开。有好心人朝华小鸿大喊：

    “快逃啊小鸿，他会杀了你的！”

    华小鸿仍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口中呐呐说道：

    “杀了……你……”

    黑敖看着华小鸿，就像看着一只案板上的死鱼一样。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双手握剑，引动毁天灭地的剑气朝着华小鸿劈了下来。恨笑着大喊道：

    “你给我去死吧，废物！”

    “废物！”

    听到这个词，华小鸿的心脏猛一震动，血丝密布的眼中流露出迷茫的神情。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各种零零碎碎的片段：

    自己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

    在修行院饱受学生们的嘲笑，说他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大人们对自己父亲的窃窃私语；

    从没有人主动找他玩；

    人们看到他的眼神都是避之不及的同情……

    为什么？

    华小鸿残存无几的意识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为什么我下来就没有爹娘？

    为什么自己要受到那么多的冷漠？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我？

    为什么我要活着？

    这一切究竟为什么？

    华小鸿抬起血红的双眼，迎接着劈下来的蛟龙剑，仰天大叫：

    “为——什——么——”

    “轰隆——”

    蛟龙的剑气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淹没了众人的呼喊声，也淹没了华小鸿的呐喊声……

    华小鸿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万丈深渊一样，有一个坚强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告诉自己要坚强，有一双温柔慈爱的手轻抚自己的脸庞，自己好像看到了爷爷慈祥的笑脸，一言不发的向自己伸出了那宽厚的大手……

    华小鸿醒来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长长的大坑里，身上的衣服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破碎不堪。华小鸿试着站起来，可是刚一动身体，自己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剧烈的疼痛着。他苦苦思索着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也只想起自己和黑敖争论的情景。

    只有一件事是确认的了，那就是自己还没死，只是此刻浑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能够自由活动了。很快，这双自由活动的眼睛就看到了一个人提着剑正在朝自己走来。

    这个人就是杀气腾腾的黑敖！

    黑敖看着躺在剑坑中一动不动的华小鸿，对这个家伙现在的情况非常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没有死透！

    不过没有关系，现在弄死他就像踩死一只断了翅膀的蜜蜂一样。黑敖走到华小鸿面前，心里的愤怒还没有消退，蹲下来用剑拍打着华小鸿的脸说道：

    “废物，你不是挺厉害的么，你起来再打我一拳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不如赶紧死了痛快。怎么样废物，求求小爷，小爷给你个痛快，恩？”

    华小鸿瞪着黑敖，本想骂他几句，可是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围观的少年看到现在的情景，不由得为华小鸿捏了一把汗。有一个少年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近一些说道：

    “黑敖少爷，你看华小鸿都成这样了，你就饶了他吧。想必以后他绝对不敢……”

    “滚！”

    还没等他说完，黑敖就扭头厉声骂了出来。那少年自讨没趣，悻悻而退。黑敖转过头来指着华小鸿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今，天，必，须，死！”

    华小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索性眼睛一闭，免得看着黑敖，死也死得不痛快。

    黑敖冷笑一声，说道：“怎样，想明白了？看这你的样子我怎么这么恶心！算了，小爷这就成全你！”说着，毫不犹豫的举起剑，砍向华小鸿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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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都城内，一个身影在城中上空急急飞掠。这个魁梧的中年男人神色匆忙，后背上背着一把漆黑佩剑，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珠子。只见那珠子樱桃大小，通体晶莹发绿光，竟和华小鸿脖子里的珠子一模一样。

    方才中年人正在城中巡视，突然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绿珠子有异常。便立刻随着珠子的感应方向赶来，一路上珠子的光芒越来越异常，自己便更加焦急的赶路。心中默默祈祷：一定要坚持住啊，要是坚持不住，那可就就糟糕了。一旦事态二话，将会是木都的灾难……

    此刻珠子的光芒突然恢复平静，自己仍旧是心神不宁。心中虽然又增加了一个疑惑，好在最担心的事情暂时不会发生了，心里也稍微宽心了些。

    当中年男人赶到的时候，遥看到当场的情况，只见黑敖正举剑要杀华小鸿，心下大惊喊道：

    “住手！”

    黑敖听到有人在喊，嘴角微扬，冷笑一声，手中的剑毅然砍了下来。

    那中年男子见状，惊出一身冷汗，脚下一点，千钧之际急使一个瞬身术闪到跟前，徒手紧握住黑敖手中的蛟龙剑！

    蛟龙本无罪，主人欲饮血。

    半脚入黄泉，我命不该绝！

    鲜血，顺着蛟龙悠悠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到地上，显出几点血花。天边的红霞红血一样灿烂，夕阳把树影拉长，也把白日拉长。夕阳余晖懒洋洋的散落在地上，照在人们的脸上。

    华小鸿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艰难的说道：

    “洪涛……中……师……”

    洪涛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再说。转过头，铁青着脸盯着黑敖说道：“就算华小鸿再不对，你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吧！”

    黑敖收回自己的剑，看了一眼剑上流淌着的洪涛的鲜血，冷笑道：“这个家伙自己找死，也怪我？”

    洪涛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说道：“修剑不指同门，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想不到你小小你年纪居然有如此狠毒之心！”

    在木国，有长者为师的传统。不管是谁，凡是年幼遇到年长的人，都要尊一声老师。黑敖平日里虽然狂妄，不过在木都这些长辈面前多少会收敛些。像华小鸿这种无名小辈当然不用放在眼里的。要不是洪涛来的那么及时，华小鸿早就见他死去的爹爹了。对于洪涛的斥责，黑敖显的很不耐烦，无所谓的哼了一声说道：“怎样，要不你去告诉我爷爷？”

    “你……”洪涛语塞，但确实拿他没办法。看着黑敖拳头紧握，要是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黑敖也不看洪涛，仍是傲气凌人的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这小子。不过嘛，让他起来给我磕个头，我也不要多，就一个就行。再让他向我认个错，恭恭敬敬的说一声：我错了。这事儿就算了，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怒火中烧的洪涛扬起手就要打过去，骂道：“混账！你爷爷一代宗师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黑敖心中一愣，往后退了一步，瞪着眼说道：“怎样，用你来教训我！你打我一下试试！”

    四目相对，洪涛的眼中似要射出火来，黑敖的眼中却是有恃无恐的傲气。

    “你给我滚！”

    洪涛吼道，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这个混蛋就忍不住要揍他了。毕竟他爷爷是木国的宗师，也是自己的前辈。没必要一定要得罪他，只要他现在赶紧滚蛋消失别再看着他心烦就好。

    黑敖看看盛怒的洪涛，又看看重伤者的华小鸿。自找台阶的说道：“华小鸿，算你小子命大。不过下次别让我再遇见你！”说罢，推开人群急急走开了。

    黑敖刚走，洪涛立刻给华小鸿喂了一颗追魂丹，又运起体内脉气，把手按在华小鸿的心口，将自己的脉气灌入华小鸿体内为他疗伤。

    不一会儿，追魂丹的药效发挥。脉气也源源不断的进入华小鸿的体内。华小鸿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渐渐恢复，虽然四肢还是动一动就钻心的疼，不过明显感觉好多了。对正在给自己疗伤的洪涛中师说道：“谢谢你，洪涛中师！”

    洪涛微微苦笑着点点头，继续为华小鸿疗伤。

    疗伤的过程中洪涛无意中留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别说是十几岁的华小鸿，就算是像自己一样的中师受到这样重的伤，少则一月恢复，多则数月才能恢复。可是华小鸿的筋脉仿佛自己会修复一样，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脉气在自行运动。以这种恢复速度，如果让他自己恢复不出十天就能恢复八成。再有人用心调理，三天之内基本上就能痊愈。这真是一件让洪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正在疑惑的洪涛突然想到，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跟他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