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光明 第七章 怒火

    第二天一早，楚光明打着哈欠走出屋子。

    院中一片狼藉，血迹，碎砖，要不是这些狼藉之状，楚光明几乎要怀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怪梦。

    走到小卖部里，爷爷早就坐在了柜台之后，他双目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呆呆出神。

    “爷爷……”楚光明低声说，“我……我去念书啦。”

    “呃，你去吧。”楚染依旧保持仰头出神的姿势，以为“路上小心些。”

    楚光明知道爷爷是绝对不肯在和自己透露一点儿关于“神州”和“明”的讯息了，昨天他和自己破天荒的叙说旧事，不过是因为他受了致命伤之后，以为命不久矣，想要给自己留下几句遗言罢了。而现在，爷爷性命无虞，那就一定是那些事儿守口如瓶的了。

    楚光明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楚染在背后说：“小明，你等一等。”

    “爷爷！”楚光明一喜，急忙转身，却见爷爷手里托着五十元钱，“爷爷，你这是……”

    “今天中午，我出门有事儿。你不用回家吃饭了，去外面吃吧。”楚染将五十元钱放在柜台上。

    “有事儿？什么事儿？”楚光明走到柜台边，将钱拿在手里，忍不住问道。

    “你不用问……”楚染拿出一盒便宜的白沙，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不关你的事儿。那小姑娘和你说的，你还是尽快忘了的好，这些事儿你念念不忘，对你没有好处，记住了。”

    老人透过重重叠叠上升的烟雾，眸子里射~出闪电一般尖锐的目光，冷冷地扫了楚光明一眼。

    楚光明咬了咬牙：“这么说，雪初说的，都是真的了？真的有世外之世？我……我真的是天选之子？”

    “别说这事儿啦，你，会在这里呆一辈子，我是不会让你进入神州的。这些事儿，你还是忘了好……”楚染答非所问，“你是不是天选之子，那不重要。”

    爷爷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再问下去也是徒劳，楚光明一言不发，出了门去，骑车上路，半个小时之后，校门已经在望，白色校服的大群单车族往门口骑去。

    “喂，老楚，你没事儿吧？”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光明回过头去，原来是班上的同学张云，他蹬着崭新的自行车，和楚光明并头前行。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我啊。”楚光明淡淡地回了一句，转头看路。他当然知道张云这么问的原因。

    昨天他和张云刚从车库里推车出来，楚光明就被熊哥拦下来了，张云见状，灰溜溜地走开。

    其实楚光明并不怪张云没有为自己助拳说话，他也是学校里的乖乖仔一个，根本惹不起横行霸道的熊哥几人。就算当时他报告了老师或是保安之类，之后等待他的，也会是熊哥百倍奉还的残酷报复。

    楚光明并不指望一个和自己同样弱势的朋友为自己强行出头，甚至当时候他心里也强烈地盼望张云快点儿识相走开，免得殃及池鱼。

    “熊哥把你……”张云只说了两个字，便即闭嘴，他已经看到楚光明脸上的乌青和校服上的血迹。

    “没什么啦，你不要担心……”楚光明勉强一笑，小心避开挡在前面的行人和车子，拐进学校大门，和张云一起骑向车库的方向。

    “他没有勒索你什么？”张云穷追不舍地问道。

    楚光明皱了皱眉：“没什么啦，真的。”

    快到车库了，楚光明和张云捏住车闸，下车走路。

    “我是说，如果他勒索了你，我……我可以借给你点钱……你拿去给他。”张云颇是真诚地说。

    “谢谢你啦，可是不用。你也不富裕啊，刚买了新单车，也没多少钱，我自己想办法吧？”楚光明心里微微有些感动，这家伙，虽然胆小一点儿，毕竟还是把自己当做朋友，还是想着帮自己。

    他回过头去，递给张云一个微笑。

    忽然，张云脸色一变，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是……是熊哥。”

    楚光明回头一瞧，果然，熊哥和几名跟班儿口中叼着香烟，正坐在各自的自行车后座上，围成一圈，吞云吐雾地说笑，几个名声不佳的小太妹站在他们周围，嘻嘻哈哈地卖弄风骚，她们上身穿着江山一中的运动服式校服，下面却穿着各式各样的迷你裙和短裤，露出雪白的大~腿，有一个涂了口红和眼影的女孩儿甚至手指中夹了一根细细的摩尔香烟。

    周围车棚里的学生故意撇开目光，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推着车子一进车棚，就躲得远远的，唯恐惹祸上身。

    楚光明咬了咬牙，低下了头，推着自行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哎呦，那是谁啊！那不是老破车么？”一个尖酸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楚光明心里一沉，看来今天这劫，是躲不过去了，他依然走前几步，将车子停好，跟着转过身来。

    刚才说话的人，是熊哥身边的金边眼镜儿，他吸了一口烟，嘿嘿笑着：“老破车，昨儿让你捎带的东西，今天带着了么？”

    车棚里的学生听见异动，都朝这边看来，他们中有人被熊哥勒索过好几次，见到这阵仗，心里均想：“这小子今儿倒霉了。”

    楚光明冷冷地向前走了几步，长吸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你们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么？”

    众人心里均是一阵好笑：“你这小子，当他是谁？不再纠缠你？还是乖乖地给他些保护费息事宁人吧！”

    “呦！”熊哥跳下自行车后座，顺手搂住一个小太妹，“你没有带么？臭小子，胆子不小。我也知道你他妈是个穷鬼，可是给你宽容了不少啦，你这么不识好歹？老子也知道你没钱，又没跟你要钱，只不过让你从你家偷带几包烟出来，这都办不到么？”

    楚光明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熊哥啊，我说你也真逗，这么大的学校，怎么偏偏让他捎东西？你看他那穷酸样子，就知道他没什么油水啦！”熊哥怀里的小太妹嘻嘻笑着说。

    不断涌进车棚的学生渐渐形成一个密密的圈子，将楚光明和熊哥几人围在中心。

    楚光明脸上微微发烫，说：“我还要去上课……”往外便走。

    “哎呦我去，你他妈真不识好歹！”熊哥踏前一步，铁塔般的身子挡住楚光明的去路，跟着左掌挥出，重重地在楚光明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清脆响声过后，楚光明的右脸已经留下红红地五个指印。

    楚光明身子晃了一晃，缓缓把头低下去。

    围观的学生这会儿眼睛中都带了或多或少的蔑视神色：太窝囊了吧？就算是最后会被胖揍，你起码也反击几拳嘛，那才叫男人啊！活该人家欺负你，谁叫你是个软柿子？

    一个烫了红色头发的小太妹白了楚光明一眼，尖声道：“窝囊废。”

    “记住，今天下午来的时候，两条中华，三条芙蓉王，你自己不识好歹，老子涨价了！要是再不带来，老子直接去你家店里拿！”熊哥嚣张气焰更甚，呲牙瞪眼说。

    杀了他吧……

    杀了他吧……

    楚光明脑海中蓦然闪过一条金色的大蛇。它那美丽的鳞片反射~出金属的质感，身躯晃动，三角形的头颅高贵地昂起，斯斯声中，说出冷酷的建议：

    这种人活着，实在没有价值，抹杀他吧……为他悲哀的人生画上句点……

    听我的……杀了他吧……

    你也想这么做，不是么……楚光明！

    “是啊……我也想这么做……”楚光明低声回答。

    “你说什么？”熊哥挑眉凑耳，“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楚光明蓦地抬起头来，瞪视这比自己高出一颗头的熊哥，他原本握拳的双手缓缓展开，对内的手心上，红色八卦缓缓显现。

    熊哥吓了一跳：“草，你……”跟着，他看到一副怪异的画面：这小子的眼睛，居然是金色的！

    浅色的眼白染了一层金雾，而他的瞳仁，完全就是黄金之色！

    金属质感的瞳仁上，似乎琢刻着密密麻麻细如蛛丝的神秘符文，色度更加尖锐明亮的光芒，在这些符文方形弯折的笔画间不住流动。

    熊哥登时觉得背心泛冷：这是多么高傲和冷酷的眼神，虽然由于两人身高的差异，这小子是在仰视着自己，但是那种摧枯拉朽的压迫感，那种居高临下的高贵权柄，完全就像是一只獠牙翻出的狮子，在冷冷地看着大而无当的温柔麋鹿。

    熊哥强忍着想要转身狂奔的恐惧，缓缓抬起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我吴天雄要是在这小子面前露了怯，以后还混不混了？”他咬牙喘着粗气，忽然大喝一声，用力一掌拍下。

    “啪！”楚光明多也不多，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啧啧声和轻笑声：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窝囊废嘛！

    熊哥瞪大眼睛，喘着粗气，右手因为恐惧而不住颤抖，他看着面前少年，背上的寒意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楚光明金色瞳仁中，一圈一圈螺旋形状的金色符文越发炽烈起来，他脑海中的金色大蛇仿佛熔金的流质一般游近一些，再次昂起头来：

    “楚光明……这等凡胎，居然敢如此无礼……他，他不该死么？”

    “嚓”！两团烈火在楚光明双手掌心跳跃。

    他该死！

    “欸！楚光明？”

    一个极其俏~丽的女孩儿挤进人群，笑嘻嘻地走到楚光明身前，拍了拍楚光明的肩头

    脑海中的金色大蛇眼神一冷，倏然游远，一眨眼间，已然消失不见。

    “啊？”楚光明仿佛被人扯掉一直蒙在头上的罩袋一般回过神来，晃了晃头，大口喘气，瞪大眼睛，有些惶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几秒过后，他才认出这张笑靥如花的脸颊：“是你，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