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据在下所知,晁铎此人背景不简单,他与巨贾崇敏的关系也非同寻常,此人自从回到覃阳,已收购了不少的商铺和酒楼,就连码头的买卖他们也没打算放过。金家湾的码头一直是黑龙帮的钱子成在掌管,那人贪婪成性,若是他被崇家收买,我们那生意可就……”说话之人声音极低,语带忧虑。
“哼!怕什么,本宫手上现在不是有了大筹码?欧阳,有些事,眼光要放远,若这次能扳倒齐王,别说一个码头,就是一百个码头丢了,也值得。”
“殿下所言极是,可怕就怕……”
“怕什么?”
“就怕我们此举不能斩草除根,反而惹得陛下不快,岂不是事倍功半?”
“你多虑了,这次本宫放的老虎可不是纸糊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他晁璟岳?”
殿下?
扳倒齐王?
晁璟岳?
俞清谷此时顿时脑中一片清明,不知为何,她似乎是猜到了来者的身份。但这真不是个好消息,她想跑,却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她只得屏住呼吸躲在树后,生怕被他们发现。她知道,他们的对话不宜被人听到,尤其是她,若是被逮到,等待她的必定只有四个字——杀人灭口。
三人的低语声还在继续着,她不敢动,更不敢呼吸。
微风习习,吹得头顶的芭蕉叶曳曳的晃动,阳光漏过缝隙照在她的眼皮上,有些微弱的炙热,那感觉像是将她忐忑的心放在烤炉上慢慢的灼烧,火候刚刚好,却总要担心那突然溅起的火星将她烧得尸骨无存。
某些时候,墨菲定律就是这么不合时宜的灵验,怕什么就来什么,没有一丝丝防备,令人感动的想要落泪。>
“啊!小姐!那棵树上有,有蛇!”一个少女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这诡异的四人之局。
“晓月胡说!这是花园里就算有蛇,也早便被大哥抓尽了,恁的能被你给瞧见?”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笑斥着,显然是不相信少女的话。
这两人的脸被低矮的树枝遮挡,看不清面容,可这声音却将俞清谷的魂儿都吓没了。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走人,跟我这吓起什么劲啊?怕蛇你去没蛇的地方呆着啊!俞清谷腹诽着,怨念的眼神几乎要望穿障碍物,直直杀向搅局的两人。
“小,小姐,晓月没,没胡说,你看!那,那树下还站着一位姑娘呢!”
果然,这俩祖宗就是来玩她的!俞清谷脸一黑,刚要动,却听身后有人一喝,“别动!蛇就在你头顶!”出声的是那个被叫做欧阳的年轻男人。他话音未落,俞清谷便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已如鬼魅般闪至她身前,令她措手不及。
回神间,只见一个面带三分笑意的男子已经站在她三步之遥的位置,他的右手捏着一条青绿色的小蛇。那蛇被攥住了头,它拼命的动着尾巴,想要摆脱禁锢,却终是徒劳。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只听一声脆响,那小蛇便没了声息。
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蓝色的常服,黑色的腰带上绣着金色的祥云图腾。他生得极是俊朗,眉目间却藏着一丝隐隐的戾气。他的眼神始终未落在俞清谷的脸上,俞清谷下意识的用手蒙住了脸,她觉得自己死定了,现在这动作和掩耳盗铃没有区别,但却是唯一她能消除恐惧的方法。
“姑娘这是做甚?难道是看到太子殿下太兴奋了?还是你相貌太丑,不敢露出真颜?”欧阳珩戏谑的负手轻笑,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像是在看她的笑话。他看看身边的太子,突然觉得他的脸似乎一下子变得阴沉了很多。
“对,小女貌丑,怕冲撞了太子殿下,小女这就告退。”俞清谷见有跑的可能,立马顺着欧阳珩的话说,一边说一边捂着脸往边上退,心里却恨死了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无耻小人,刚刚听着他分析大局倒是一般正经,现在奚落她却是毫不口下留德。
“慢着!”太子的声音犹如吐着毒信的蛇,带着森森的凉意将俞清谷的身体生生冻住了。她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嗓子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当日在倚翠楼,俞清谷虽然与太子算是见过面,但因她当时带着面纱,并未被太子认出,而此时,她的脸毫无遮挡,便被一眼认了出来。
太子冷冷笑了声,缓步踱到俞清谷的面前,幽幽叹道:“小谷子,好久不见了。七年前,本宫便说过,此仇必报。谁知俞太傅护女心切,不让你再来上书房。今日可巧在这里碰上了,咱们是不是也该算算七年前的那笔旧账了?”
七年前?什么鬼?俞清谷有些懵,既然被认出来了,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她松开手,抬头看向太子,心里却嘀咕着如何脱身或是想办法把晁铎和薛昭召唤出来。
但是,那二位不是神兽,哪里是她念个咒就能变出来的?
流年不利啊!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这次没被蛇咬死,也得被这太子灭口了。俞清谷心中如是想。
她本来就是太子和齐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对于七年前年幼的俞清谷与太子之间的恩怨,她却全然不知。
七年前,只有十一岁的俞清谷,因着其父俞鉴之的关系,得以入宫伴读。她年少无知又时常自作聪明,在书房抢尽了这位太子殿下的风头。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晁璟安贵为储君,自然不会和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
两人矛盾真正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有一次,俞清谷看到太子责罚一个小宫女,就好心上前制止,太子自然不依,二人便起了争执,最终,太子因着她是俞鉴之的女儿不得已才礼让三分,拂袖而去。本来此事也便不了了之,可这一幕却好死不死的让那鄣国年仅十二岁的公主南宫鹤瞧了个满眼。也亏得巧了,这天俞清谷身着男子装扮,那做派宛似一个皇家贵公子。
南宫鹤不知内情,竟对这男装打扮的俞清谷生出了几分爱慕之情,这鄣国本便是过来联姻的,内定的人选就是太子晁覃安,没成想这公主跑到皇上面前玩起了拒婚的戏码。皇上怕事情闹大有损两国盟约,无奈之下,只得取消了联姻的打算,并狠狠斥责了太子。太子不明原因亲自去找南宫鹤理论,却得知她中意的竟是女扮男装的俞清谷……
自此,这乌龙事件算是告一段落,那鄣国公主回了国,太子被拒婚丢了面子,从此和俞清谷的梁子算是结的根深蒂固、坚不可摧。俞鉴之得知此事后怕太子为难自家女儿也没再让俞清谷进过皇宫。
俞清谷此时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太子口中的旧账是什么,但是她大概能猜到,这事情和那位正主儿脱不了干系。她心中慌乱,却也明白此时她若说不记得旧事无异于火上浇油。太子不是晁铎,不会轻信他的鬼话。若是惹怒了太子,她必定等不到晁铎出来,自己就先挂掉了。
她强笑着开口道:“殿下说得哪里话,什么新仇旧怨,都是过去的事了,殿下是太子,该不会和小女一般见识吧?”
欧阳珩盯着俞清谷,脸上的笑容放大,眸中精光一闪,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得“铮”的轻响,随后眼前有剑光一闪。
俞清谷吓得忘了尖叫,她僵在原地,紧抿着唇,盯着太子手中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小蛇。
血腥的气味充斥在鼻尖令人作呕。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太子似乎想出了折磨她的方法。
“小谷子,你说的对。不过,本宫向来睚眦必报,从来不在乎什么虚名。”太子笑得阴沉,他手指钻进蛇腹中,掏出了一颗鲜血淋漓的球状物,“古人曾卧薪尝胆,这典故想必你是知道的。仇,总是要报的,否则还尝什么胆呢?”
这是告诉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吗?呵呵,才七年,是不晚,相当的……不晚。
俞清谷眉头微皱,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小谷子,这个蛇胆,你今日若能将它吃了,本宫便放你离开,若是你不吃,那就休怪本宫不讲情面了。”太子笑看着她,那眼神像是猫看到了老鼠。
太子在故意为难她,但要她生吃蛇胆,她真的做不到。此时她只能拖得一刻算一刻,若是能拖到晁铎他们出来,也许她就得救了。
想到此处,她低低一笑,抬眸看向太子手中的那颗蛇胆,“太子殿下,小女是薛将军请来的客人,此蛇是否有毒尚未查实,若是此蛇剧毒,那这蛇胆便不能轻易入口。小女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若小女死在这将军府中,恐怕殿下也脱不了干系吧?”
俞清谷知道,就算是毒蛇,这蛇胆也必定没有毒,她在赌,赌太子不懂医理,赌他会因为薛昭放她一马。